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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幸福生活 第8节

    曲南风吓了一跳,想问谁干的,可想到这时间,这地点,还能是谁,她就沉默了,拉着曲兰芳的手低声问她:“还疼不?”

    曲兰芳一直强忍的泪水落了下来,她伏在曲南风肩膀上,无声哭泣,里面还有人在问:“是谁?”

    曲南风喊了声:“伯母,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里面的人就没出来,曲南风赶紧合上院门,带曲兰芳到边上角落去。她没哭很久,也就最开始情绪爆发后流了些泪,后面就自己收住了,拿袖子擦干脸,才低声哀求:“南南,今天我能去你那住一晚嘛?”

    曲南风虽然摸不到头脑,但还是一口应下,领着人回了曲家。曲兰芳那脸那眼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怕他们多问,又提及曲兰芳的伤心事,曲南风就没让她和曲家其他人碰面,直接进了自己屋里,倒是曲兰芳不好意思,她一向知礼数,总觉得这样不好。

    曲南风摁住,告诉她:“没事,你的心情更重要。”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戳中了曲兰芳,原本好些的人顿时泪崩,哭得气都喘不上来,曲南风慌了,站在她旁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想安慰可到现在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僵硬环抱着人,学那些母亲哄孩子的姿势,一下又一下拍着曲兰芳的背。

    曲兰芳哭了很久,哭到最后,眼睛都肿了。曲南风找了块毛巾,去打了冷水进来,给她敷眼睛。期间,曲兰芳一直沉默,沉默到曲南风以为她不会说,直到她收拾完里面,躺上床,才听到她小声的话。

    “南南,其实我很羡慕你。”

    曲南风默默转过身,黑暗里,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不过对此,她并没有说什么,因为曲南风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并不是需要你的回答,而是一个能够静下心听她诉说的人。

    曲兰芳讲了很多,有小时候的,也有几年前,甚至还有现在,她说得毫无顺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是要把自己曾经记忆中的委屈全都倒干净,说到最后,她哽咽含糊问曲南风:“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嘛?”

    所以一出生就想要溺死她,所以从小到大就不配享有父母的爱,以至于到现在还要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只是为了换取一份彩礼。

    曲南风心里酸酸涩涩,作为局外人她不知道怎么评价,她抱着人一句句重复不是你的错,把人哄睡后,她才爬起来放轻动作悄悄出了房门。

    原以为院子里没人,谁能想到一出去就碰到曲母,她坐在椅子上,拿把蒲扇赶蚊子,看见曲南风,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招招手,让她过去。

    “兰芳睡了?”曲南风点头,不过:“妈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她带人进来时都没碰到他们,直接绕去了自己房间。

    曲母白了她一眼:“你进进出出那么大动静,我还能听不到。”

    说完,曲母先叹了口气。平日里上工时,队上的妇女就爱凑一块说点八卦,更何况还是有关自家妯娌的事,她比曲南风更早听到风声。

    这事起源于曲兰芳他二哥,曲大伯家费尽心思把人弄进县城当临时工,眼见着马上就要转正的关头,又闹出事来了。

    说起曲兰芳他二哥,早年还在大队上时就不是个好东西,因为曲大伯母的溺爱,天天偷鸡摸狗,等大些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学的不正经,开始逮着落单的妇人小姑娘调戏,后来怕闹大事,一家人在村上不好过,才花了笔大价钱把人送去县城,原以为能借此磨磨他的性子,能有变化,谁知道,他又和结婚了的女的搞一块去了,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现在那女的夫家就逮住人要说理。

    要不赔偿八百块,要不他们就把事闹大,闹得曲兰芳二哥工作保不住,反正二选一,让曲大伯家选。这年头的八百块,可是一笔大数字,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一二十万了,哪是说有就有,这曲大伯家也就是在村里算日子还算好过的人家,你就算把他们一家都卖了也凑不齐。

    又怕那人真毁了自家儿子的前途,这不,曲伯母就打起了曲兰芳的主意。曲兰芳人也是出了名的标志,而且勤快,相比曲南风,她才是弥河坝更多妇人心里的儿媳妇人选。

    但这八百块礼金钱,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得出的,还是曲伯母娘家个嫂嫂,过来和她说,县城里有个刚死老婆的男人,人在屠宰场做事,家里底子又厚,现在正着急找新老婆照顾孩子,肯定能出得了这钱,要曲伯母乐意,她就去和人家说说。

    曲伯母哪有不乐意的,当即就应了,也没打听打听男方的情况,后来听到消息,才晓得,听说那男的上个老婆就是被打死的,这要把曲兰芳送过去,不就是送死嘛?

    曲母说起这事,也是火大,她与曲伯母有再多不合,说千道万,曲这个字写不出第二种笔画,这都是一家人,看到自家侄女跳火坑,能不气嘛?

    而且曲兰芳这姑娘,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就乖巧听话,之前曲伯母生小儿子时,刚刚满四岁的曲兰芳就知道拖着桶,去河里帮忙洗尿布。天啊!当时她看到时,眼泪都掉下来了,这都是当妈的人,谁家孩子谁心疼,偏偏曲伯母那人,谁都疼,就是不疼曲兰芳,往死里作践人。

    到现在,曲南风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不由抓紧了曲母的手,喃喃问:“那怎么办?总不可能让曲兰芳真嫁过去吧!”

    这么久相处,曲兰芳与曲南风早就有了感情,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跳进火坑。

    “妈,你不是妇女主任嘛?现在伟人都强调婚姻自由,他们那是犯法!”

    曲母管当然想管,可毕竟还是曲大伯家的事,她手再长,要真管了到时候还真会闹出事来,这里面的事曲南风不懂,曲母也不想让她接触那些,在面对曲南风的问话时,她只能沉默。

    曲南风的心一点点凉下去,曲母的眼神告诉她,这事她是真的没办法,曲南风心里也有所预料,不然曲兰芳早就会求到曲母头上,也不至于只是痛快哭一场就过去了。

    可曲南风不甘心,她心里想,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晚上翻来覆去一直都在想这事,临近天亮才昏沉睡过去。

    等醒来,旁边已经没了曲兰芳的身影,做了一晚上噩梦的曲南风连忙下床去寻人。直到在自家厨房看见人时,她一直提着的心脏才感觉到跳动。

    曲南风软了身体,倚靠在门边长呼气,想到她梦里闪过的那些画面,她四肢发凉,哪怕知道那些不是真实的,她还是感到一阵阵心悸。

    可以想象,曲兰芳要真嫁给了那个男人,那就不单是梦,会是她的未来。曲南风没有办法想象,这越发坚定了她的决心!

    “怎么了?连鞋子都不穿。”

    曲兰芳冲她走过来,看样子像是已经恢复过来,还在笑着打趣。曲南风看得更加难受,她知道,曲兰芳就是怕旁人担心,才刻意表现得若无其事。

    她眨眨眼,拉着曲兰芳沉默往自己房间走,昨晚想了一晚上,她也算是想出了点头目,等关上门后,曲南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能嫁给他。”

    曲兰芳强撑着的笑容转瞬变得苍白,她撇开头:“我知道,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不,我有法子。”

    曲南风哪怕心里只有五分的信心,可在曲兰芳面前,她也得表现出十分,“走,去找甘巧。”

    曲南风找甘巧的目的也不是别的,她主要是想让甘巧去打听下情况,别看甘巧爸只是个小小的会计,可这四处的人脉也不是小瞧的,四处都能说得上话的那种,要不然也养不成甘巧那性子。

    她昨晚把整件事理了好几遍,总算是被她发现个缺口。既然都说曲兰芳她二哥勾搭的是个已婚之妇,那么他们怎么就敢确定那女人肚子里怀的就是她二哥的种。现在的人是还不了解仙人跳,可耳濡目染的曲南风却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曲南风觉得总是要再打听下情况,她有直觉,这件事的突破口就在这上头。

    第14章 014

    014

    甘巧也是才清楚这事,她与曲兰芳从小一块长大,感情自然要比曲南风更深,当即就答应了。

    曲南风把自己初步计划说了下,曲兰芳还担忧,总觉得过于冒险,曲南风握着她的手:“不试试你又怎么知道?”

    三个人分头行动,曲兰芳先回去稳住她妈,尽量为她们拖延时间,甘巧去找人打听,至于曲南风,她没有办法,她想去县城找梁双试试,这是她唯一认识的可能帮得上忙的人。

    虽然不确定梁双会不会同意,但曲南风决定先去了再看。她和曲母说了,就赶去县城。梁双还是在书店,百无聊赖嗑着瓜子,一个月没见面,她还记得曲南风,看见她时眼睛都亮了,立刻又意识到什么,赶快招手让她进来。

    “你怎么来了?是想买书?”梁双翻看单子,上次两人闲聊时,曲南风提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她就一直留意着,“我都给你留着呢。”

    曲南风也没想到,自己就随口一提的事,以她们就才见了面的交情,梁双竟然还一直惦记着,心下一阵感动,又不免多了分信心。

    “不是。”曲南风摇头,她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梁双也是,不爱听那左拐右拐的话,就直说了自己的目的。

    梁双也是目瞪口呆,她家境好,少女时家里宠着,嫁人后老公又宠着,这些事就很少让她沾染,这也是她头一回听说这种事。

    不过梁双也不是纯真到什么都不懂的人,感叹了几句,不用曲南风多说就先开口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曲南风立即把自己的安排告诉她,其实也不需要梁双做很多,打探情况什么有甘巧,那些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往往就是不起眼的人才能捞到,曲南风就是想利用梁双的关系兜个底,她不确定最后有什么变数,但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这些对于梁双来说,不是难事,不过她倒是多提点了曲南风几句:“不要打草惊蛇,必要的时候,花点小钱就能解决很多事。”

    梁双能这么痛快答应,曲南风不胜感激。梁双笑得开怀:“我也不是白帮你的,我男人就是派出所的,真成了也算是立功了。”

    曲南风不好意思:“我也不确定,只是不管如何,都得先试试看,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堂姐进火坑。”

    至于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堂哥,曲南风不会多管,错是他犯的,凭什么要曲兰芳为他弥补。她不提,梁双也不会多管闲事,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忧,曲南风是年轻,想不到太远的事,但梁双,好歹比她多吃了七八年大米饭,看事情总会看得更长远些。

    想来想去,她还是给曲南风提了个醒,曲南风点头,记在心里了。两人聊了会,走前,梁双告诉她:“上次闹出事了,樊承望被他爸锁在家里关了一个多月,我看情况,估计不久后他就会放出来,你自己也得赶早做好打算。”

    曲南风也惊了瞬,不过想到前不久陆西洲寄来的信,说是已经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过几天就能回来,她又安定了些,只说让梁双放心,等出了书店,她转身去了邮局,把带来的信和曲母腌好的辣椒酱一块寄了过去。

    她赶回去时,甘巧还没回来,这些事也不是个简单的。曲兰芳一个人在家惴惴不安,村里藏不住事,这有消息透露出来,队上的人都在说曲伯母卖女,重男轻女确实存在,可轻女也不是像曲伯母那样轻贱女儿,这明知是送女儿去死,还一意孤行,惹得都在说闲话。曲伯母也招不住,所以曲兰芳给了台阶,她也就顺势下了,先拖着男方那边。

    曲兰芳一天都在村口转来转去,看到曲南风的身影,她小跑过去。在外面不好多说,曲南风只给她比了个手势,两人对视几眼,懂了意思,赶快回去。

    怕打草惊蛇,曲南风与曲兰芳还像往常一样,出去打猪草,顺带去找些野菜,两人背着竹篓,往河边走。

    “放下心,现在就等消息。”以防万一,曲南风最后还是拜托了梁双,也帮忙查查看,她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其他还是得等甘巧回来再商量。

    曲兰芳紧张了一天,时至现在,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听曲南风这么说,相比她,她反而没那么担心,安安静静在一边真打起猪草起来。

    曲南风真的又心疼又钦佩,要换成她是曲兰芳,指定没办法像她这么冷静。之后两人也没心情再扯东扯西,安安静静装满竹篓,就起身回去了。

    两人沉默走在田埂上,一路来,有不少下工的妇女和她们打招呼,曲南风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单纯就是脸熟,面对她们寒暄就是笑呵呵不答,等人走远了些,这才拉着曲兰芳赶紧溜。

    等快到了小道,又碰上了上次的知青们。知青们与大队上的关系一向淡淡,都没什么交际,遇见顶多就点个头不会多说,曲南风和曲兰芳没停,侧开身也不挡着他们的路,两路人马相错走远。

    “施珍,你还愣着干嘛?今晚轮到你做饭了。”名叫施珍的女孩收回看向两人的视线,她快步赶上其他人,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开始开口的那名女知青胳膊肘杵了下她,“怎么不说话?”

    施珍眨眼,掩下自己的情绪,她转瞬抬起笑脸解释道:“刚才走神了,怎么了?”

    “我想吃你上次做的包子,你今天再做一次怎么样?”

    施珍好脾气笑笑:“可以。”

    女知青瞬间开心,主动挽起她的胳膊,拉着人快步走。施珍却没忍住,又回头看,眼见着远方的两个人影,相依在一起,从背面看去,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原本笃定的心开始慌乱起来。

    回去后,曲南风就顺带把猪也给喂了,曲西风回来还抱怨曲南风抢了他的活干,曲南风听见后,瞪他,别以为她不知道,曲西风经常以打猪草的借口,经常和村里其他人一块偷溜上山。

    这里的山可不是曲南风她们平日去摘野菜找蘑菇的地方,而是山里深处。曲母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不准曲西风去,说是有老虎野猪什么。起初曲南风还不信,以为曲母刻意吓唬曲西风他们的,毕竟二十一世纪,老虎这些动物都快成保护动物了,怎么可能随处都有。直到有一次她和曲兰芳在山边打圈圈时,亲耳听到了老虎的虎啸声,曲南风才相信了这事,以至于后面她一直揪着两人耳提面命叮嘱。

    不过双胞胎快15岁的年纪,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正处于青春期,年轻男孩有的是无尽的精力,哪怕是看着老练的曲北风也是一样,经常偷偷瞒着家里人跑上山,上一回还从山上带了一只野兔回来,被曲母痛骂了一顿后,老实了几天。

    那只野兔带回来还活着,只是有只脚断了,已经蹬不动。曲母骂归骂,手上动作老实,干脆利索把兔子杀了拔毛,拿料腌制后,与干辣椒一块爆炒。

    兔肉口感细嫩,尤其是野生的,韧道又鲜美,不过吃起来也没什么特色,所以也被称为百味肉。曲母特意多加了点辣椒,又最后起锅收汁时,那味道满屋子都是,馋得一家人一直探头看。

    后面吃的时候,曲西风还多嘴,说要不是他和曲北风,曲家人哪吃得到这肉,结果因为嘴贱又挨曲母一顿叼,还连带着一直没说话的曲北风也遭殃了。

    曲南风翻起旧账,可不留情,曲西风反对的意见都被镇压,两人斗嘴斗了没一会,曲南风就开始忙起来。

    曲北风默默过来帮忙洗菜,曲西风则去起火,等做好晚饭,曲家人也差不多回来。

    晚间,曲母拉着曲南风到边上去:“你今天去县城什么事?”

    她眼珠炯炯,语气已经非常笃定,猜到了曲南风此行的目的。

    曲南风本来还想瞒着,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曲母听完缄默,既没骂她,也没表达赞同。

    曲南风的心就在安静中上上下下,她试探性说:“妈,你不会告诉伯母吧?”

    曲母拍她:“我像是那种人嘛,不帮忙还要把人往粪坑里推?”

    “没有没有。”曲南风倚过去,小声解释,“这不是看你一直不说话嘛。”

    曲母长叹口气,摸着她的头:“妈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有一种受到冲击,却难以言喻的心情。明明她才是妇女主任,像这些事情本该是她出面,可碍于种种原因,只是哀叹几句却什么都没做,反倒是自己的女儿,义勇无惧冲在了最前方,并且在短短时间已经开展了行动。

    曲母既为曲南风骄傲,又为她担忧,更多是一种切实的感受——她的女儿,曾经无数次倚靠她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去做吧。”曲母终于发话了,“你就按照你的计划走,有事妈在后头给你顶上。”

    最后一句,曲母说得霸气又坚定,曲南风抱住她笑了,等晚点,一家人通了气,不准透露半点风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