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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嫁东宫 第44节

    “可是元娘定然容不下她,郎君可又想过她的处境?”

    “我不知道。”

    “郎君逃避也不是个法子,既然当初请了中宫来劝和,待雁兰产下子嗣,元娘是可以名正言顺把孩子抱养到膝下,再请皇后出面把雁兰处置,郎君都是没有权利阻拦的。”

    赵承延沉默。

    薛嬷嬷也不忍他为难,劝说道:“甘蔗没有两头甜,郎君势必得舍去一方才能全了自己的意愿。你若想留住元娘,就得舍下雁兰母子,若想留住雁兰母子,就得舍下元娘,允了她的和离。”

    赵承延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也在这时,婢女呈上醒酒汤,薛嬷嬷喂他服下。

    室内一时变得寂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承延才讷讷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薛嬷嬷回道:“对于元娘来说,郎君没错,错就错在先斩后奏,郎君不该贸然把雁兰带回京,使她处在被动的局面。”

    赵承延喉头发苦,“她为何就不能与我站到一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何独独这道坎跨不过去?”

    薛嬷嬷叹了口气,“郎君当该明白,当初求娶时她为何要求你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见是个心气儿高,宁折不屈的女郎。”

    提到这茬,赵承延不禁有些气恼,“她难道离了我,还能再攀高枝?”

    薛嬷嬷不客气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咱们先不提这茬,老奴就想问,倘若她忽然回心转意,郎君又当如何?”停顿片刻,“她若不与你和离了,答应去母留子,郎君可又舍得雁兰?”

    赵承延:“……”

    薛嬷嬷:“现下雁兰已经得知自己日后的命运,岂会任由摆布?她为保自己的性命,多半不会让郎君得到孩子的,只怕她发起狠闹出个一尸两命,到时候郎君就是鸡飞蛋打,两头不落好。”

    赵承延头大如斗道:“我正是因此而烦心,不知如何是好。”

    薛嬷嬷安抚道:“天色不早了,郎君莫要瞎想,好好睡上一觉,问题总能迎难而解。”

    经她耐心安抚,赵承延的烦躁情绪才稍稍得到缓解。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瑶光园已经得知他酒醉回府的消息。

    芳凌到底有些担忧他过来找茬,忐忑道:“娘子今日这剂猛药着实下得太猛了些,就怕那雁兰承受不住。”

    崔文熙坐在榻上摇团扇,现在初夏天气开始炎热起来,她无比淡定道:“且放心,我给她留了退路,今日此举不过是让庆王别再沉浸在享齐人之福的美梦里。”

    芳凌忧心忡忡道:“就怕那雁兰闹腾起来,落到个一尸两命的结局,那就不好收场了。”

    听到这话,崔文熙不由得掩嘴笑,打趣道:“那小妖精,戏多得很,动不动就这病那疼的,装晕装死是她的拿手好戏。倘若因为我把中宫搬出来就把她吓得要寻死,你未免太小瞧她了,不过是做给庆王看的罢了。”

    芳凌:“……”

    崔文熙心情愉悦道:“咱们且看着罢,庆王还有得头大呢,更猛的药我还没下。”

    第31章 内斗

    芳凌彻底无语, 她原本是怎么都不相信庆王会为了一个外室答应和离的,可照眼下这发展来看,那男人似乎被两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活活变成了她们暗斗的战场。

    许是心里头厌烦,翌日赵承延并未去别院。

    薛嬷嬷给他出主意, 先冷雁兰几天,别让她仗肚行凶把他给拿捏住了,外室就是外室, 无名无分的东西,若是闹得个一尸两命,大不了再寻女人生就是。

    赵承延心中虽不忍, 还是照做了。

    别院里的雁兰得知他没心情来探望,倒也不恼。

    她可不像一般女郎那样只知耍泼哭闹, 什么时候闹腾, 什么时候体贴,什么时候收敛, 心里头明明白白的。

    独自坐在妆台前,雁兰轻轻摩挲那支做工劣质的玉簪。她不怕庆王,却怕崔氏, 倘若她忽然变卦不与庆王闹和离,那才真真是死路一条。

    想到此,雁兰心中千回百转, 不是滋味。

    手缓缓放到腹部上,现在小腹已经悄悄隆起,不似以往那般平坦。她平日里克制饮食, 就怕腹中胎儿生长得太快。

    轻轻抚摸肚子里的小生命, 雁兰的视线落到玉簪上。

    现在她的前程尽数掌握在崔氏手中, 唯有崔氏离开庆王府,她才有机会闯入进去,哪怕是以妾的身份呢,好歹能把命保住。

    可是她又不甘心万一赌输了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思来想去,便把小桃唤了进来,差她把那支玉簪送到一家香粉铺。

    小桃依言照做。

    三日后雁兰带着刘婆子和小桃去了那家香粉铺,刘婆子当她前两日与庆王闹腾心情不好来买胭脂水粉消气,也没当回事。

    郭二娘热情地取出新进的胭脂供雁兰挑选,当时雁兰在铺子最里头的库房,小桃出来站到门口,看到刘婆子正同店里的黄氏吹牛。

    黄氏是郭二娘的婆母,上了年纪,跟刘婆子聊了些市井八卦,叽里呱啦的好不热闹。

    库房内的雁兰偷偷撩起门帘瞥了一眼外头,随后在郭二娘的引导下悄悄从另一道门去了后院里,那里正有一个男人等着,身形高大,样貌也不错,正是雁兰在魏州的表哥马玉才。

    见雁兰进来,马玉才向她行了一礼,道了一声表妹。

    雁兰看了一眼郭二娘,她识趣地出去放哨。

    后院里只剩下两人,雁兰确认不会出岔子了,才朝马玉才说道:“府里的崔氏处处刁难我,近来日子愈发艰难,表哥可要替我做打算。”

    马玉才压低声音问:“庆王呢,待你如何?”

    雁兰冷哼一声,嫌弃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倘若那崔氏变卦,我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马玉才见她懊恼,连忙宽慰道:“雁娘尽管放心,若待临盆时你没有退路,我会想法子把你接出来,咱们一并离开京城。”

    雁兰点头,轻轻抚摸肚子道:“你最好趁早做打算,入秋时若庆王还未与崔氏做了断,我便要跑。”

    马玉才应声是。

    这女人可是他的摇钱树,但凡是她说的话他都会听。

    怕被外头的刘婆子察觉到异常,雁兰没站一会儿便回到了库房,继续挑选她心仪的胭脂。

    莫约茶盏功夫后,一行人才结账打道回府。

    在听说别院里的人不再闹腾了,府里的赵承延才过来看了一回,雁兰虽然没有向他诉苦,但也没给好脸色。

    往日她像小猫咪一样喜欢黏他,现在一点都不黏人了,只坐在庭院里,望着高墙外发呆。

    见此情形,赵承延心中反不是滋味。

    虽然薛嬷嬷说的话管用,但他心头发苦,曾经那般活色生香的一个人,仿佛一夕间被抽走了生气,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雁娘。”

    他站在院子门口轻轻唤了一声。

    雁兰缓缓扭头,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唤了一声殿下。她不再唤他四郎,也不再向他撒娇,把自己的身份摆得很正。

    这种态度令赵承延很受伤,“你为何不唤我四郎了?”

    雁兰表情平静道:“奴婢只是殿下养在外头的外室,无名无分的东西,不敢僭越。”

    赵承延心口一紧。

    雁兰淡淡道:“这些日奴婢想清楚了,往日仗肚行凶实在不应该,就算奴婢不生孩子,殿下也可以让别的女人生孩子。

    “这原本就是奴婢的福气,却还要东要西的,既想要殿下的疼爱,又想要挣个前程,委实贪得无厌。

    “从今往后殿下尽管放心,奴婢会安分守己,不讨不该要的东西,你也别总是往别院跑了,省得伤了夫妻和气。

    “奴婢这辈子认命了,当初既然被殿下买了过来,便是个婢子。殿下有权有势,奴婢也抗争不了,唯有请殿下看在奴婢怀胎十月的份上替奴婢备一口薄棺,生产原本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倘若奴婢回不来了,也稍稍体面些。”

    说罢跪到地上朝他磕了三个头。

    那三个头把他的心都磕碎了,沙哑道:“雁娘……”

    雁兰冷漠道:“殿下请回罢,从今往后奴婢会很听话,不会再给殿下添麻烦,也不会再让殿下陷入两难。”

    赵承延受不了她冷漠疏离的态度,在她离去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激动道:“你何故这般?”

    雁兰像听到笑话一般,不答反问:“那殿下你说,奴婢要如何才能让你满意?”

    赵承延喉头滚动,说不出话来。

    雁兰红了眼眶,“奴婢已经认命了,不再吵闹,不再让殿下左右为难了,你还想怎样?”

    赵承延:“……”

    看到他挣扎的表情,雁兰无比庆幸这个男人的优柔寡断,若不然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崔氏跟前蹦跶。

    轻轻掰开他的手指,雁兰又恢复了往日的娇柔,轻声道:“殿下请回罢,奴婢会好好保重自己,不再让殿下烦心。”

    赵承延:“……”

    他默默地望着那个走远的女郎,她的身形单薄,在这高墙大院里没有娘家依靠,仅仅只是孑然一身的身不由己,与寄人篱下的满腹心酸。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可这个依靠却会要她的命,保不了她的后半生。

    想到这里,赵承延愈发觉得自己混账,不是个东西。

    失魂落魄离开别院后,他不想回庆王府,一个人到附近的河边坐了许久。

    府里的崔文熙听说庆王去了别院后,动了心思,朝芳凌招手,说道:“你派人过去盯着,今日庆王若是回来了,倘若脸色不好,便过来知会我。”

    芳凌不解其用意,好奇问:“娘子这是为何?”

    崔文熙歪着头看她,“火上浇油才更有趣味。”

    芳凌:“……”

    崔文熙细细勾勒团扇上的牡丹纹,若有所思道:“男人这东西,有时候玩起来可比打叶子牌有趣多了。”

    芳凌:“……”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家主子跟以往不太一样了,多了几分玩世不恭。

    这不,当庆王回来时,瑶光园的家奴匆匆过来汇报,说庆王脸色晦暗,心情不太好。

    崔文熙立马上场,扭着腰肢亲自走了一趟听雪堂。

    赵承延坐在饭桌前,不思饮食。

    薛嬷嬷不忍他折腾自己,劝说道:“郎君还是用些罢,这些日你茶饭不思,都清减了许多。”

    赵承延死气沉沉道:“我按照嬷嬷说的话去做了,确实挺管用,雁兰很是知趣,可是看到她那般温顺听话,我反倒不是滋味,是不是对她太过苛刻了?”

    薛嬷嬷淡淡道:“她原本就该知趣,一个乡野女郎,妄想借着肚腹里的种攀上高枝,哪有这般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