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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长着驴耳朵 第20节

    宇宙究极无穷的不妙。

    原也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吧。

    只是一些审时度势的帮助,一些细致妥帖的礼数,一些有因有果的交互。

    毕竟他们现在是室友,较之同校同级生,有了另一层关系。总是好人缘的他,自然也有着尽善尽美的处事模式。

    有理可循的事情。

    为什么要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春早在纠结里沉沉睡去,第二天迎接她的,果然是镜子里下眼睑淡淡乌青的少女,她揉揉轻微浮肿的眼皮,无声哀戚。

    春初珍似乎也注意到了:“你没睡好?”

    春早撕扯肉松面包的手一顿:“上高中后我睡好过吗?”

    春初珍哑口无言,几秒才说:“我就关心你两句,大早上脾气这么冲干嘛?”

    春早噤声。

    惯例在文具店姐妹相会,吃瓜巨头童越啃着肉包,不忘关心昨晚的事。春早却再也无法将所有细节逐一讲清,只用一句“请他吃了鸡柳,然后就回去了”简略概述。

    “就没啦?”童越显然不满意。

    春早绷着张脸:“没了。”

    她撒谎了。

    抵触分享,抵触敞开内心。

    看着朋友因为扫兴黯淡下去的脸孔,春早陷入了极为矛盾的自视。她害怕童越会据此再进行万字分析,凿开更多她难以面对的孔道。就当下而言,透射到她内心深处的,翻倍增长的光束,已经明烈炙热到让她无法承受了。

    她云淡风轻地说:“终于请完咯,不用再有亏欠感了。”

    伪作解脱语气,心却立刻悬吊去嗓子眼,还有点发涩。

    童越被她的言辞惊到:“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春早看向她:“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没有……”童越嚼着包子,声音含糊:“就是……你去净云庵应该更能找到共鸣。”

    净云庵。

    本市知名佛教景点。

    春早:“……你有病吧。”

    童越:“你才有病。”

    —

    课间操,春早一如既往地规整站立,童越和丁若薇留在走廊填画板报,进度还没轮到她,她就照常上操。

    少了童越这只叽叽喳喳的喜鹊,莫名有点孤寂。

    远远扫到领队上操的一班老班时,春早迅速偏移开视线,直勾勾盯住前面女生的马尾辫。

    广播体操旋律出来的时候,春早开始舒展四肢。

    ……

    “体转运动——”

    慷慨激昂的男音喊着节拍,响彻操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春早一侧手臂曲平,一侧手臂抻直,扭动上身,条件反射般朝左后方看过去。

    女生眸光微定。

    一眼即见的后脑勺并没有从视野里一闪即逝。

    是她没看仔细?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借机再看一眼。

    原也真的不在队伍里,属于他的位置被他们班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取代了。

    他去……

    哪了?

    诞生这一习惯开始,这是春早第一次没有在队伍里看到原也。

    起先是疑惑,然后是空落——没有锚点的,完全陌生又完全茫然的空落,就像一艘航速匀稳的船只,惯性在晴天抬头眺一眼塔顶,突然有一天,灯塔猝然消失,偌大的海平面只剩下自己。

    广播的声音变得异常遥远。

    散场后,春早心不在焉地抱着胳膊往跑道方向走。

    同桌卢新月老远看见她独行的背影,就撇开一块走的俩女生,跑上前去勾住她胳膊。

    春早一怔,回过神来:“你怎么就一个人?”

    卢新月说:“我还想问你呢,童越呢。”

    春早说:“她跟丁若薇出黑板报。”

    “哦,对哦,”卢新月后知后觉:“你怎么没去?”

    “还没到我写字呢。”

    卢新月坏笑着指出:“你就来做操偷懒了?”

    “什么啊,”春早不断下沉的心绪被扯正常线:“不做操才叫偷懒吧。”

    —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春早要提前去二楼取回昨晚的随堂测,方便英语老师下堂课评讲。

    抱着练习册从办公室出来,春早贮停在常走的楼道口。

    二楼基本是理科平行班,走廊里随处可见吵吵闹闹,荷尔蒙旺盛的男生,她过往都避之不及。

    但今天……

    陌生的异念往外汩冒着。

    催动着她去做一些自己本不乐意,也从所未有的言行。

    春早揣紧怀里东西,闷头闭气一路疾行。

    只要从最边上的楼梯下去,就能顺理成章地路过一班……女生飞速拐过楼道转角的光块和浮尘,到达一层。

    踩下最后一级阶梯。

    高二(1)班的班牌近在眼前,春早往他们教室窗框挨近几分,脚步也微微放慢。

    趁现在——

    以最快速度装不经意地往里瞟一眼。

    所有浮荡无依的情绪在一刻间靠岸和落定。

    面貌出众的男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座位里,笑着用卷起来的不知道是课本还是笔记的东西,敲了敲前座肩膀,而对方似乎在趴桌补觉。窗外的日光耀亮了他半边身体,朦朦胧胧的,光洁到自带柔焦,像是刚从某个梦境请假回到现世里。

    春早逞心如意地收回视线。

    “原也!”

    她听见有人恼怒地喊出他的姓名。

    好像也变成恶作剧的一员,春早跟着唇角微扬。

    她回到教室里,心情轻袅袅扑灵灵,海上升起了太阳,烁金粼粼。她熟稔地把练习册分发下去,走下讲台。路过童越座位时,扑鼻而来的奶糖味甜香,垂眼一看,是女生在慢条斯理地抹着护手霜。

    春早五指一张,将右手杵到她面前,左右摆晃,再摇晃。

    “干嘛?”童越迷惑抬眼。

    不干嘛。

    莫名的想蹭一点,涂一下。很怪吗?

    第15章 第十五个树洞

    ◎发圈◎

    接下来的几天,原也没有再缺席过任何一次课间操,每每转头看到他,春早心头都会有温水般的熨帖感。

    他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好看也更容易找到。同龄段男生喜欢在户外跑跳,更不知保养防晒为何物,后颈常年黑黢黢,像是从来没洗干净过。但原也不一样,即使隔着崇山峻岭般的人群,他都洁净得如同日照金山或雪原云杉。

    其实原也做操也有点男孩子们常有的吊儿郎当,不会一板一眼,偶尔还跟身侧人讲话,多数时候都会笑,眼尾在日头里微微眯起,与唇角形成呼应。

    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传染给她。

    春早只能努力抿平唇线,让自己看起来面无波动。

    不过……原也做操时也会扫到她吗?

    毕竟他们认识,班与班之间又挨得这么近。

    她的背影在他视角里会是什么样子?

    周五晚洗漱后,在镜前吹头发的春早陡生好奇,就回了趟房,将笔袋里的小圆镜偷偷揣来盥洗室,像平日那样束起头发,对镜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观察自己后脑勺。

    ……竟然是这么的,平平无奇。

    最是司空见惯的发型,还有一些七零八散的碎发,黑色的发圈毫不起眼,几乎跟头发混为一体。

    春早又分别试了下低版马尾和高版马尾,最后无奈地搁下镜子,请问区别在哪里。

    回到卧室,她打开抽屉,将装发圈的透明盒子取出来,一顿翻找,几乎是黑灰棕系列的松紧皮筋或者透明电话线,最特别的也不过是灰蓝或灰粉的纯色款。

    春早仰靠到椅背上。

    头皮都开始烦恼到刺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