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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种田] 第35节

    腊月乖巧点头。

    至于卢舟,一大早满院子忙家务,卢栩忧心忡忡,腊月都长高了点儿,卢舟还是那个矮个头。

    卢栩:“你要不要带东西?”

    卢舟沉着脸收衣服。

    这会儿季节多雨潮湿,蚊虫也多,秋冬的衣服要拿出来晾晒。每年元蔓娘都会用旧布装草木灰缝成垫子,做好的草木灰垫子放在衣柜底,既能防潮又能防虫。

    这会儿卢舟收的就是晒好的冬衣和旧布。

    他闻言怔了会儿,没反应过来卢栩是在问他。

    卢栩嘴角一抽,行了,他知道了,他弟弟缺钙,奶买不着,他多买点豆腐!

    卢舟:“哥哥早些回……”

    卢栩已经风风火火推车出门,留给卢舟一个背影。

    卢舟放下锅追出去,“哥哥天气不好早去早回。”

    卢栩朝他摆摆手,“知道了。”

    昨天傍晚天就有些阴沉,早上云散了,这会儿又有聚的架势,天气闷热,没太阳走在路上也感觉不到一丁点凉意。

    他们都到观阳,远远看见人群从城门口排到城外的码头。

    卢栩过去询问:“这是干什么的?”

    排队的人或拿着布袋,或背着筐提着篮子,“买粮食!”

    卢栩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船帮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粮食。

    颜君齐道:“站在船头那个好像是到村里收粮的货商。”

    卢栩定睛一瞧,还真是!

    不止那个六千钱一石收粮的,一并站着的还有他的熟人宋六宋七!

    他咬牙:“我就说观阳今年大丰收不可能缺粮!瞧那俩姓宋的孙子赌坊都不开了,改来卖粮呢。”

    颜君齐问排队的民众:“他们卖的可是新粮,多少钱一石?”

    对方答道:“有新粮有陈粮,新粮五百文一斤,陈粮二百文一斤,最多只让买十斤。”

    卢栩眯眼,觉得他们昨晚做的文章只提了提粮商骂轻了。

    他们俩直奔城中,先去了书局,借书局笔墨重写最后一页,补一段狠狠地骂这帮投机倒把的奸商。

    书局的生意虽受影响,但常来买书买文具的多是殷实之家,好些员外家在城外都有田庄,不缺银也不缺粮,书局掌柜做他们的生意不但能拿书换粮,还能足不出户倒卖些给邻里店铺。

    颜君齐书抄得整齐又干净,掌柜今天见到他本人一看之下果然字如其人,年龄不大的少年郎长得俊秀端庄,气质沉稳,虽只穿着粗布麻衣,但浑身的洒脱文气,就是比在书院读书的大户人家也不差。

    这孩子早晚有出息!

    掌柜暗暗忖度一番,又为自己慧眼识珠感到满意。

    颜君齐提出要借用笔墨,掌柜哪有不愿意,他叫伙计给颜君齐准备好笔墨纸砚,还和卢栩聊了会儿天,丝毫不知的颜君齐借了他的笔墨纸砚正在大书特书骂奸商,只觉颜君齐坐在那写文章十分赏心悦目。

    约定好下一本要抄的书,他们领了纸张和掌柜道别,到了县衙大门外。

    卢栩:“要进去?”

    颜君齐:“嗯。”

    卢栩:“我酝酿一会儿……”

    他得琢磨琢磨怎么说开场白。

    不待他琢磨明白,上次帮他写文书的文吏恰巧从外面回来。

    “又是你呀,写文书?”

    卢栩一看,熟人!“是我是我。”

    “你那芝麻酱琢磨出来了吗?”

    “琢磨出来了,我正想菜谱,这两天就能做出来,一定给您送一份儿来。”

    卢栩拉着颜君齐跟着文吏混进县衙。

    “行,我等着尝尝。”

    卢栩接着问:“县令大人在吗?”

    “在呀,你小子还要找大人?”

    卢栩笑吟吟:“我们要上书给大人。”

    文吏笑容僵了一瞬:“你要什么?”

    颜君齐将信札掏出来:“学生有书上报县令大人。”

    文吏:“……”

    友好的气氛戛然而止。

    他在观阳县衙干了七八年,有人上书这事还是头一次碰到,稀奇!

    文吏有心想问问他们要上什么书,但卢栩和颜君齐谁也不肯说。

    见卢栩笑得没心没肺的,文吏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过还是虎着脸吓唬他们:“胡乱上书惹恼了大人搞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卢栩:“哪儿能,我们要和大人反映些实情。我听说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就是我们说了什么有失分寸的话,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我们计较的。”

    文吏一想也是,他们大人岁数大脾气小,是世家旁支出身,涵养好着呢。

    便也不再多想,领着他们去见县令。

    观阳县令年有五十五岁,不到致仕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人清瘦,脸上有挥之不去的淡淡愁容。

    他出身世家名门,虽是旁支,年轻时也有一番抱负,但时运不济,五十多岁也只做到了一方县令。

    从四十九岁调到观阳,他也歇了再进一步的心思,只想教化百姓,施行文教,治好他的一亩三分地。

    听闻有个童生要见他,王县令诧异一番,倒没嫌麻烦,穿着一身便装便从后衙出来了。

    颜君齐报上姓名,王县令已经想起了他的籍贯。

    观阳县远离中枢,又是征粮征兵之地,文教并不兴盛,他们整个县的举人、童生也不足百数,抄到一折纸上都要空半张纸,王县令对他们名字都有些印象。

    颜君齐面相文静,举止得体,王县令对他印象不错,小小年纪就敢上书,也算有些胆量。

    他没急着看颜君齐上书的内容,而是先考教一番颜君齐的学问,一问一答,王县令又满意了几分。

    不烦躁。

    尤其他旁边有个做伴的对比。

    看看卢栩抓耳挠腮,一听提问马上低头僵立,再看颜君齐不急不躁对答如流,就更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若是这孩子来自荐,他也不是不愿意勉励一番。

    待他打开颜君齐上书的内容,王县令发觉他还真小瞧了这孩子的胆气。

    尤其是后半针砭时弊之论,无论字体还是内容,刚劲大胆直逼要害,颇有些古韵之意。

    王县令读完,又读一遍,久久不语。

    卢栩悄悄观察县令的神情,考教完颜君齐,老先生脸上刚露出点笑意,看完上书内容就没了,然后眉头越皱越深,渐渐看不出喜怒了。

    卢栩也猜不明白他到底是有几分不满意。

    县令不动声色地叫文吏去忙,把颜君齐和卢栩叫到堂中。

    他看了好几眼颜君齐,放下信札平和地问颜君齐:“我记得你是农籍。”

    颜君齐:“学生籍贯观阳县下饮马镇卢家村。”

    县令:“饮马镇……饮马镇……师从何人?”

    颜君齐摇头:“无师。”

    卢栩连忙补充道:“我们村连个教书先生都没有,君齐他自学成才,是我们村唯一的读书人。”

    县令闻言看了看卢栩,又回头问颜君齐:“为何不到县中读书?”

    颜君齐坦然道:“学生家贫。”

    县令:“既然家贫,你父母兄弟都愿意供你读书?”

    颜君齐:“父丧,弟幼,全仗母亲刺绣供学生读书。”

    县令又沉默一瞬。

    县令:“你可知你状告的都是些什么人?”

    颜君齐不卑不亢:“知,但不甚知。”

    县令深吸口气,靠到椅背上阖眼闭目,久久不语。

    颜君齐便沉静肃立。

    卢栩站在他旁边,也不敢出声。

    县令身上的倦色浮现出来,要睡着似的。

    他们像进入比定力游戏,谁先动谁先输,可怜他一个进老师办公室都浑身不舒服的学渣要原地不动陪站。

    卢栩觉得他脚都要站麻了,县令才睁开眼,问颜君齐:“你今年可是要考生员?”

    颜君齐:“正是。”

    他盯着颜君齐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叹口气,“那便回去好好读书吧。”

    说罢,他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卢栩摸不着头脑,他们这上书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他学着颜君齐施了告辞礼,耐着性子跟颜君齐一起离开。

    待出了县衙,卢栩松了松肩颈叹气道:“没告成功?”

    颜君齐:“嗯。”

    卢栩笑起来:“起码没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