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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绒 第87节

    “小瞧谁呢。”纪从心被激起来,纪家被凿空后,这位丹青国手成为纪家为数不多出挑的儿郎,他自个儿也争气,晓得不能往仕途上钻营,便在书画一途上下死功夫,别说记两张旧图,就是往前倒个十年百年的北昭大疆域图他都能闭着眼睛摹下来。

    “厉害,厉害,”高瑜拍着掌,哄小娃娃似的说,“那就有劳纪五公子给点拨点拨,我们如今刚到平县外的港口暂泊着呢,依你瞧,破云军有没有可能避开敌方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摸到屏州岭?”

    “嗯?”纪从心从“敌方的眼睛”这五个字咂摸出点儿隐秘的味道,他毫无知觉地被女将军用一句模糊的秘辛拽走了心神,连带着身子都挪近了些,压声道,“你是说,敌方手中可能有旧域图?”

    “我没说。”高瑜深谙吊人胃口的秘诀,面色端肃地否认。

    “我懂,我懂,”纪从心立刻便作出我会保密的模样,手指头摩上地图,在屏州岭周边海域认真地看了一圈,点出三处地方,“出平县海域后,北上时便不要往屏州岭方向直行了,否则若是天晴,他们瞧你这船队便犹如白雪里瞧红梅,一瞧一个准。”

    白雪里瞧红梅,高瑜说这舱里的味道这么熟悉呢,墨香里带点儿梅韵,这是哪儿的墨呢?

    船舱门紧闭,丁点儿味道都逃不出这闷窄狭小的空间。

    怪好闻的。

    想扒了他闻个痛快。

    “你听没听?”纪从心发觉高瑜出神,伸手在她跟前挥了挥。

    高瑜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忽然问:“你平素用的是桓州墨吧。”

    “我他……”纪从心被抓了个严实,差点儿便端不住君子的风度,匆忙之下改了口,“我爱用哪家墨,你管得着?”

    “管不管的,日后再说,”高瑜松开手,话里有话地揭过了这一茬,示意他继续看图,“不往屏州岭走,往哪儿去?”

    大将军收放自如,上一刻言辞调戏大好男儿,下一刻又一副醉心公事的模样,让纪从心刚燃起来的怒火显得如此不识大体。

    纪从心狠狠地把手收回了桌子底下,拿下巴虚点几处:“大锣湾往西有一条内河,是八月时才拓的,往里进,可以直通屏州岭中段的入海口。”

    “大锣湾?”高瑜似笑非笑地点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海湾城镇,“哪儿啊?”

    你他爹的……

    纪从心飞快地伸手点到一处:“这儿!”

    “哦,早说么。”高将军得了指点,变得尤为好说话,慢慢地卷起了地图。

    终于要走了,纪从心暗暗松一口气。

    正要挂起笑送客,便见身量高挑的大将军往他床上走,刚扬到一半的唇角僵在当下:“你该出去了!”

    “纪五公子啊,你或许不知道,在战船上呢,一舱一室都是固定的,本将军睡了几日板子床了,睡得腰酸背疼,也该躺躺绵云软枕了,”高瑜双□□叠着,晃荡在床边,双手背在脑后,轻佻地说,“接下来便委屈纪五公子同高瑜挤一挤了,我保证……我睡觉安分得很。”

    挤,怎么挤?这船舱的床榻全是单人的,两人躺上去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高将军身系前线,若是因为纪五的缘故让将军……让将军腰酸背疼,那真是纪五的不是,这样,我去睡板子床,皆大欢喜。”纪从心说什么也不要与这女将军共卧一床,摆手抬腿往外走。

    他会被扒得丁点儿不剩!

    他还打不过她!

    然而当他的手扶在门框上时,发现门框犹如焊死在船板上,纪五使了姥姥劲儿扒得自己指头生疼,都无法撼其分毫。

    纪五沉默了,心口紧跟着发悸,他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那道轻佻的眼神在牢牢锁住他。

    “忘了告诉纪五公子,战船上到点便锁舱门,”高瑜踢了靴子,往上拱一层火,“歇了吧。”

    作者有话说:

    跨年啦,老样子24h内留言发小红包。

    太子殿下喜欢暗搓搓搞仪式感。

    唐羊关这一篇,因为不是女主主场阿悍尔,所以战场面描写比较少,有具体描写的话,会从高瑜或者两小将的视角推进。

    所以还是司绒和封暄相处为主。

    高瑜和纪五,没有追妻hzc,咱们小高爱刺激,只想玩点儿寻常人不敢玩儿的套路,强制甜就完事儿了。

    高纪这一对儿和阿勒龙可羡挺像的,主要是高瑜从阿勒那儿悟到了点儿追夫的邪门歪道,他俩臭味相投,都不讲道德地欺负欺负欺负,欺负得越狠越好。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龙可羡武力值爆高,她是可爱的小疯批,和阿勒天雷地火,高纪直接一边倒,纪五从送货上门开始,就注定逃不脱高将军的五指山。

    第72章 足踏

    “用点儿劲。”

    “我怕给你踩断了。”

    “你这芝麻点儿大的劲, 全使出来也踩不折。”

    “……够劲儿了吗?”

    封暄闷哼一声,埋在臂间的脸在笑:“够。”

    “别动。”司绒赤着脚踩封暄背上呢,这一笑带得肌肉颤动,她滑着就坐了下来, 把腿一盘, 坐在他背上。

    午后日头盛, 风都静悄悄地蛰伏在草叶间不动。

    封暄背上的痂落尽了,这两日总摆张长榻在院子里趴伏着晒背。

    两日不闻战事,不论是北昭还是黎婕,攻势都不约而同放缓, 但封暄知道这是敌方正在蓄力的表现, 而他也在细数军事图的差别,待到敌方再度扬帆, 便是以诡道锉灭其攻势的时候。

    四下的人都打发走了。

    司绒在流瀑一样的光线下被晒得暖洋洋,抬手挡在额前, 有些恰然的安宁。

    安宁不过几息,司绒细数心里悬着的几件事:“哈赤收尾战不好打,困兽犹有三分力,被囚到平野上围杀对他们来说是绝境, 绝境常常使人爆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我担心泰达和黑武,黑武的信回得太慢了, 显然是战况胶着。”

    “你还给他去信了?”太子殿下偏过脸, 抓的重点与众不同,既偏且刁钻。

    细听带点儿酸。

    两人不曾单独提起黑武, 封暄不多过问, 他的安全感被打实了, 那轻狂的少年对他构不成威胁,而司绒也在见到句桑脸上的伤后意识到了什么,她没有再戴黑武送回来的手串。

    那串手串,珠子还是那十八颗,可细看里边的编绳是新作的,略显粗糙,连接处凹凸不平,是不常做这细致手工活儿的人自个儿编的,她沉默良久,还是把手串收进了匣子里。

    出了会儿神,司绒说:“我去的信多了,殿下想听哪一封?”

    日头太大了,把她晒得眼前冒金光,骨头都发酥似的,声音带点儿懒,干脆转过来叠趴在他背上。

    阳光把他的皮肤晒得发烫,双臂是向两边张开的,肌肉舒张,阳光赋予其深浅的线条,皮肤呈现健康的光泽感,像一块儿敞了糖衣,晾在日头下的蜜糖,不作声地散发蛊人的糖味儿,明晃晃地勾得馋糖的姑娘品尝。

    封暄后肩传来湿湿的刺痒,他为她的沉默不悦,又奇异地被这一咬一舔安抚到了,司绒轻而易举就能操控他的情绪。

    他放过了黑武这一茬,说:“不论有没有封锁曼宁港这一出,敌方同样不会在战场上心存侥幸留有余地,他们自从踏上曼宁港,就绝不会为任何事物停下攻掠的步伐。围杀是上上之策,这场围杀进行得越彻底,阿悍尔双骑积累的战意就越强。阿悍尔双骑经此一战,出鞘时的锋芒再无人敢逼视。”

    顿了顿,细风游过,吹得封暄后肩的湿润发凉,眸底的火正一簇簇燃起。

    “再好的军队都需要积累实战。你换个角度想,阿悍尔从四营受袭,到哈赤全线开战,再到北线几近溃败,继而开始将计就计在南线打出致命一击,最后你封锁曼宁港,局势彻底偏转,走到围杀战这一步,阿悍尔双骑都在全力拼杀,能积累的战时经验是内部训演无可比拟的。”

    封暄把手往后探,揉乱了司绒的发,总结了一句:“司绒,这是送上门来的磨刀石,阿悍尔百年都遇不了这样的对手。”

    以战养战的效果为什么好?

    就是因为他们永远都在亮刀,战事是被动遭受的,经验可以主动积累,将士可以主动成长,阿悍尔的内部凝聚力可以主动增强。

    退回来讲,封暄也遭遇过这样的问题,他是换了个立场给司绒开辟新角度。

    对北昭来说。

    青云军因为与阿悍尔胶着数年,疲态明显;

    破云军被海寇骚扰软攻,钝感倍生。

    封暄为什么要把青云军分化成海陆双军?为什么要换破云军主将,继而将破云军北调加入唐羊关战场?

    正是因为再好的刀,若是不用,若是待在一成不变的环境中,就会锈,就会钝,在纸上谈兵中自得其乐,直到变成一堆废铁,再也无法守卫足下的土地。

    地面的零星土块被风推着,以细小的频率往前滚动,司绒盯着土块隐没到树影下,消失不见。

    她转了个身,重新坐起来,谈起第二件事儿:“屏州岭码头烧毁,待到战后重建又得赶上春汛、农忙,等到码头再度启用,至少也是明年六月的事了,原先走屏州岭的商船要如何安排?”

    这事儿封暄也在考量,想了想,说:“先走山南十二城的陆路,往北至桓州再转水路,路程稍长些,待屏州岭码头重建后再作调整。”

    “嗯……”

    司绒还有些事儿要提,榷场有几样物品的商税未敲定;通关文牒的样式还没给封暄看过;阿悍尔需要提纯冶炼的技术,北昭烦恼于银锭铜钱的铸印,两方正好可以做个交换;还有榷署的职能与官员还没定好;边关未曾正式开启……

    事儿多着。

    两人分开后搁置的要务需要一一捡起。

    但今日的日头晒得人有点儿懒,她伸手接了一捧阳光,让它们从指缝间漏下,洒在封暄腰窝上,双脚便开始作乱。

    “嗯?”封暄还等着她继续说,后腰一阵麻,那里正在被足尖压制,他阖了阖眼,喉咙口的吞咽声异常惑人。

    “别动,踩背呢。”司绒轻声说。

    封暄裤腰都被脚趾头挑起来了,踩背?

    “踩背呢?”封暄还以同样的三个字,只是这语气截然不同,带点儿要拱火就要好好收场的意味。

    前脚掌滑入布帛底下,那是绝对的隐秘地,从未受过阳光的青睐,与太子殿下背部糖块儿般的蜜色不同,布帛底下是不可窥见的白皙。

    司绒不知是晒的,还是在纵火时把自个儿一道烧起来了,她的指尖有薄汗,日头那么大,她甚至感觉睫毛都覆了一层雾,眨了几下眼,不能抑制这种双向奔流的情潮。

    阿悍尔小师傅很尽职,她用了点儿力:“这个力道还行吗?”

    “不成,再用点儿劲。”封暄的声音呈现一种火烧过的嘶哑,他想把背上坐着作乱的人掀下来吃了,又不愿意打断她每一次主动出击,只能心甘情愿地溺在又爱又痛的前潮里。

    痛是憋的。

    “不会压着前面吗?”司绒迟疑了,虽然和方才正经的踩背不同,她此刻没有站起来,人还坐在封暄背上,只动起了脚,力道不算大,但总归没有什么经验。

    听人讲,男人那儿用着厉害,实则脆弱得不得了。

    “不会。”封暄半边脸陷入臂间,喉结在司绒看不到的地方滑着,眼底的火星也在司绒看不到的地方燃着,难以言说之处也在司绒看不到的地方抬头了。

    既然如此,司绒放心了,她悄悄地伸出了左脚,雨露均沾地覆盖,撩人的戏码张口就来:“公子受用便给多些赏钱罢,我还要养家里久病的郎君呢。”

    “……”你还敢玩儿这手呢。

    封暄一时之间没进入角色,司绒便收回了脚,要偃旗息鼓了。

    脚刚踏上榻沿,就被捉了个准,那双脚踝在裙摆间若隐若现,骨感清晰,被一只手扣在一起,脚面异常白腻,在日光下可以看到青蓝色血管,圆润的脚趾正不知所措地蜷缩成一团,半点儿看不出方才嚣张的劲头。

    封暄翻个身,把那双脚踝往下一拽,连同这不安分的阿悍尔公主一起箍进怀里:“郎君久病,不如弃了他。”

    司绒的足底被一弹,触到的热度惊人。

    “不成啊,”她悄悄地收回脚,“我不是这么始乱终弃的人,公子听起来倒是浮华场里的老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