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云雀 第78节

    数学老师张平婉依照课程表，来给她们上课了。

    秋冉记得，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她去找张老师合影，老师对她说了很多依依惜别的话，去年寒假在街上遇见，两人还热情打了招呼，问她大学的情况。可眼下，张老师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全班，视线从她身上划过，看她的眼神与看其他同学无异。

    “在今天正式上课之前，先跟大家介绍一位转学生。”张平婉敲了敲课桌，这是她习惯的动作，以吸引全场目光。

    教室安静，皆抬头看着她。

    张平婉朝门外说了一声：“进来吧。”

    秋冉跟着“同学们”的目光朝门口望去，待看清进来的人时，目瞪口呆。

    那人很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穿着千篇一律的蓝白色校服，身姿挺拔如松柏，将这套没什么特色的校服穿成了独家定制，短发剪得利落，脖颈线纤长，是远远让人看一眼，就算看不清五官，也能根据身体的那些漂亮线条判断，这人绝对很招女生喜欢。

    秋冉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久久合不上来，不为别的，因为这个人是郁琛。

    穿着渝州中学校服的郁琛，不知是这身青春的衣服加持，还是其他因素作祟，她仿佛看见了少年时的他。

    “大家好，我是郁琛。”他站在讲台前，做再简单不过的自我介绍。望下来的视线很淡，自然也看见了教室最中央位置的秋冉，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睫动了一下，很快就撇开目光。

    教室里的同学们交头接耳，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好了，郁琛同学，你坐到第四组第四排的那个空位上吧。”张老师将他安排在全场唯一一个空位上，也就是秋冉的旁边。

    秋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郁琛，直到他在她旁边坐下。

    她扭过头，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郁琛接上她的视线，礼貌地点点头，就像初次见面的新同桌那样。

    秋冉刚想出声问他怎么回事，却听见张老师高昂的声音传来：“好了，我们来上课，今天讲函数与方程式。”

    全场肃静，出于学生十几年来的习惯和操守，秋冉做不来打断课程的事情，硬着头皮从桌上垒起的一堆书中找到数学课本，根据目录翻到对应的页面。

    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哼笑声，来自郁琛，秋冉瞄过去，却见郁琛正在拉开书包拉链，将里面的书本掏出来，侧脸表情很淡，仿佛那个笑声只是一个幻听。

    讲台上是张老师激昂顿挫的讲课声，秋冉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接触过数学，再看这些公式和数字，恍如隔世。

    她无数次走神，视线瞟向郁琛的方向，见他身板挺直，桌上的数学课本摊开，右手拿着一只圆珠笔，听到知识点，会在书上写写画画。

    他侧脸的线条清冷锋锐，睫毛黑如鸦羽，垂眸下来的时候，遮住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少了一份高冷，多了一份温柔。

    许是秋冉盯着的目光太多炽烈，郁琛表情微动，用圆珠笔笔头点了点她的课本，用气音低低告诫：“专心听课。”

    秋冉张口想说什么，听见张老师高亢的声音从讲台处传来：“下面，我要请两名同学上讲台解题。”

    她立马正襟危坐，双手规矩地放在台上，就差像小学生一样规矩地交叠在一起，双眼望着课本，死活不要与讲台上那双眼睛对视。

    高一的数学，她早就忘光了！千万不要叫她！

    张老师叫了一个同学的名字，那人应声站了起来。

    “第二个同学……”张老师的声调拉长，一个“秋”字就要脱口而出，秋冉肩膀一抖，姿态保持不变，心脏狂乱跳个不停。

    “老师。”身边的郁琛忽而出声，“第二题我来吧。”

    秋冉用看英雄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郁琛本是看着张平婉，感应到秋冉的目光，望了过来，脸上依旧没表情，但秋冉察觉到他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柔了下来。

    郁琛走上讲台，拿起马克笔，开始解题。

    秋冉的视线跟了过去，穿着蓝白校服的郁琛，右手执着笔，流畅地解开黑板上的数学题，宽大的衣摆随着他的手臂动作晃动，没被袖子罩住的手肘肤质冷白，莫名让人想到月光的余晖。

    答案自然正确。

    课程冗长，秋冉却不觉得无聊，偷瞄郁琛上课这件事情，她乐此不疲。

    直到张老师点名：“秋冉，别看了，认真听课！”她半开着玩笑，“帅哥都坐你旁边了，课间还不够你看的？”

    教室哄堂大笑。

    秋冉在笑声中红了脸，不敢再看。

    在秋冉收回视线之后，郁琛倒是破天荒扭过头来，瞥了眼因被点名批评而羞赧的小姑娘，唇边悄悄弯起一抹笑意。

    秋冉硬生生上了40分钟的数学课！

    随着下课铃打响，张老师宣布下课，安静的教室顿时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闹，走廊走过相伴去卫生间的男生女生，青春的喧闹声不绝。

    秋冉这才有时间去处理心中的疑问，可话到嘴边，她又临时改了主意。

    她清了清嗓子，端坐在她旁边的郁琛果然看了过来。

    “郁琛，是吧？”她假模假样地佯装与新同桌初次交谈的样子，“我是秋冉，以后就是你的同桌。”

    郁琛微微点了点头，纵使是这样的时刻，他的身上仍保持着贵公子的气质，客气疏离：“你好。”

    应了她的话，却没有开启新的话题，秋冉的心思转了又转，说：“做我的同桌，可是有规矩的。”

    郁琛挑了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秋冉紧张咽了下口水，像是在自我打气，然后开始大言不惭：“作业要帮我做，零食要帮我买，值日要主动替我，我心情不好要哄我开心，每天早上要给我买一杯饮料，春夏要汽水，冰的，秋冬要奶茶，热的。”

    她像说绕口令一样，一大段无理要求脱口而出。

    郁琛唇边荡开一个笑：“你对同桌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

    “苛刻吗？”秋冉无比霸道，“这还只是暂时想到的，待补充。”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在挑同桌，而是在挑男朋友？”

    “那……”秋冉本身没理，理不直气不壮回嘴，“要是做得好，也可以考虑升职为男朋友嘛。”

    郁琛脸色骤然变得严肃，教育她：“高中生不可以谈恋爱。”

    “那如果我确实喜欢呢？”秋冉表情倔强。

    郁琛的冷淡终于维持不下去，眼神温柔下来：“那就偷偷的，不要让老师知道。”

    秋冉忍俊不禁，随即又马上正经：“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原则？未来要是谈女朋友了，原则一改再改，多吓人呀。”

    “那也得看是为谁改原则。”郁琛一本正经。

    秋冉终于伪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扑上去抱住他：“你在玩什么呀？”

    这个动作，就像是破除幻术的咒语，吵吵闹闹的课间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默契地站起身，不约而同朝教室外面走去。

    偌大的教室，只剩秋冉和郁琛两人。

    “你之前不是说，想玩剧本杀吗？”郁琛回抱住她，“这个剧本杀，你打几分？”

    这场大型表演，他亲自与校长协调借场地，尽可能地还原学校场景，特意去请了她高一时的班主任，恰好也是他当初的数学老师，甚至还考虑把秋冉以前的同学都请过来，但又怕人多嘴杂，个别同学的表演太表面和浮夸，或者忍不住提前泄露风声，才找了十五六岁的演员。

    但能让秋冉跟着来到教室，必须要有一个相熟的人，于是便找到了于文倩。

    为了让校园的场景更真实，连所在教学楼的数间教室也请了年轻的群演，不让这一间教室里发生的事过于突兀。

    他本就经营娱乐公司，想要找够年龄合适的年轻演员，有点麻烦，但不算难事。

    全校几百号群演，一起缔造一场时空穿梭的幻境。

    “满分几分？”秋冉问。

    “十分。”

    秋冉发出思考的拟气声，随即说道：“那就九分。”

    “嗯？”

    “你没有第一眼表现出喜欢我，还要我自己找话题，我不满意，扣你一分。”秋冉撇嘴。

    郁琛无奈一笑，解释道：“如果我穿越回九年前，以这样的场景出现，我想，我应该会这样认识你，起初不会很明显，会慢慢跟你接触。”

    秋冉内心悸动。

    她曾设想过无数次郁琛少年时的情景，没想到他也遗憾不能见证她的少女时光。

    这个世界不存在穿越时空，所以，他费尽心思、声势浩大地安排了这样一个逼真还原的场景，只是为了弥补高中没能陪伴她的遗憾。

    秋冉鼻腔酸涩，感动得无以复加。

    郁琛听见哭腔，放开她，摸了摸她的脸：“所以，今天开心吗？”

    “开心~”秋冉眼眶潮湿，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即使时隔9年，穿上校服的郁琛依旧没有违和感，那些偶像剧校草专业户的男演员都穿不出这种味道，“学长穿校服真好看。”

    郁琛的神色变得复杂，略低着头，声音有些低落：“如果我们的相遇不够完美，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秋冉愣住，不太明白郁琛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说：“我们相遇的那天，我自始至终都认为是美好的一天，那天渝州下了罕见的雪，我遇见了你。”

    郁琛缓缓抬眼：“你不是想要一个与你年龄相仿，能在你身边为你解题的郁琛吗？”

    秋冉听了这话才明白，郁琛动员了这么多资源做的这个局，不仅仅是为了弥补遗憾，他一直都在介意他的年龄，他在盼求能以少年人的姿态，去爱她。

    本就潮湿的眼眶氤氲出泪花，她摇了摇头：“我不要平行时空，不要你穿越，我始终喜欢的人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你，谁也无法替代，我会画你高中时候的样子，是因为当时根本接触不到真实的你，我想知道你在这座校园时是如何生活的，掺杂着大量的猜想和参考，可我现在有了版本标准，那些就变成废稿了。”

    她一股脑说了一堆，说到最后变成了委屈猫猫眼。

    郁琛看得心疼听得心软，把她拉近一些：“那我可以提前预支一个称呼吗？”

    秋冉吸了吸鼻子，问：“什么呀？”

    “你该叫我什么？”郁琛眼含期待。

    秋冉蓦然心有灵犀，害羞地低下了头。

    “嗯？”郁琛凑的更近，用鼻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

    小姑娘忸怩了一会儿，声音脆脆：“老公~”

    这一天，窗外蝉鸣鼎沸，夏日晴好，郁琛不再偷偷介怀那个诞生在秋冉笔下的虚拟少年。

    他已得偿所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