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910节

    如今的泰拉，早就不是人类的慈母了，天坠之灾后，人类其实和其他火种生物一样，都在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而就在伊恩还在思索有关于盖亚生态的时候。

    “安法！！！”

    突然地，已经走出城堡的伊恩与安法两人便都听见了一声悠长的龙吟。

    伴随着一道黑影‘呼’地一声掠过银峰领的上空，一个红发的龙女便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欢呼着朝着城堡落下：“你来了居然都不告诉我！”

    伊恩虚着眼看着这一幕，而安法急忙走上前伸出手，顺畅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希欧——伊恩城堡前方的青石路登时就塌陷下来，一个深深的脚印出现在路面上。

    “主要是临时起意啦，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轻飘飘地转了个圈卸力，安法将希欧放下，而希欧也热情十足地拥抱了一下安法：“你在和伊恩聊什么呀？”

    “有关于和迦南摩尔合作的问题。”伊恩道：“安法想要我安排一个分身过去帮忙，希欧你有兴趣也可以安排一个义体过去。”

    “好主意！”希欧登时眼前一亮：“银峰领的好吃的不少，但糕点甜点还是逊色于迦南摩尔的——恰好我实力也进步了，也能隔着远距离控制义体了！”

    “你们愿意就好。”安法也算是长吁一口气，伊恩看得出来，对方在迦南摩尔高层没什么朋友……说实话，谁有呢？

    原本十王血就分成两个阵营对立，阵营内部亦有竞争和勾心斗角，安法甚至不是普通的精灵，而是龙血精灵，之前甚至有近乎于畸变的龙化状态，被人排斥疏远很正常。

    所以，她才会和希欧成为笔友，积累深厚的感情。

    三人小队凑齐，真正的合作项目有斯科特和亚德伯特他们谈，伊恩在敲定了大方向和背后的隐秘后便可以休息了，他的主要职责便是和迦南摩尔的贵人联络感情。

    很快，依照安法的意愿，他们便打算好好参观一下现在的霞辉城。

    略微隐藏一下容貌身姿，三人便走向热火朝天的街巷。

    “热红薯，番茄炒面，热乎出炉的烤饼！”

    “全新口味饮料，蜂蜜橙汁，甘甜酸爽，银峰领特产，不可不品尝呀！”

    “霞辉城花茶，蕴含多种营养成分，滋养补气，功效十足！”

    “炙石肉肠，煎炸章鱼丸！”

    在被特殊划分出的步行街处，被允许叫卖广告的商贩们在路边火热地宣传着，令整个长街喧嚣不已。

    沿着商业街一路走来，可以看见街巷中满是各种个体商贩和手艺人，有做糖人的，有卖花的，有卖水果的，有卖海鲜干货的，甚至还有预言占卜，拿着水晶球和命运牌算命的……只能说古今中外所有热闹的街巷差不多都这样了。

    不过，毕竟是有升华者的世界。除却这些街边小贩贩卖的各种吃穿玩乐所用外，还有些贩卖升华素材的店铺，譬如说一些常见的炎光石，浸雷岩，沙晶之类的炼金素材。这些材料相较于炼金店铺更加便宜，但质量的确不能保障，是一些选择了炼金术课程作为孩子专业的家庭用来练习的首选。

    因为时间已经来到二月末，在南岭，已经有些草木正在发芽，和处于严冬的新大陆相距甚远，一切都显露出一股勃勃生机。

    “意外的秩序呀。”

    这便是安法参观霞辉城时的感慨。

    她去过许多城市，甚至许多国家，南岭她以前也来过，也见过数年前莱安城最初的模样，如今她已完全不能将如今眼前的这座大而有序的城市，与数年前那座偏僻寂静的小城对应。

    足下的砖石大道坚固而整洁，显然是有人每日打扫，街道两旁林立着结构规整但装修各不相同的建筑，不远处怀光教堂的钟声正在响起，悠扬的钟声在微寒的风中回荡。

    一眼向前看去，五颜六色的布帷悬挂在蜿蜒狭长的街道上方，遮挡太阳，悬挂店家字号与招牌。澡堂门口，有人一脸舒爽地带着热气走出门，然后便直接顺势走进了对门的大茶馆，在那里，有专门雇佣而来的吟游诗人会讲述泰拉重要新闻改编而来的故事与诗歌。

    人们喝着可乐亦或是其他饮料，手中捧着薯条，时而欢笑，时而屏息静听。一轮吟诵结束，所有人竖起大拇指亦或是向下大拇指，有专门的设备统计点赞和点踩，计算吟游诗人的业绩。

    高天云稀，正日当空，银峰领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这便是和平与安定的味道。

    一只脆骨雀悄然飞来，安法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它托举在掌心。

    “小心。”希欧提醒道：“这小东西会拉在你手上的！”

    “你怎么知道呀？”脆骨雀飞走了，而安法露出有些坏坏的表情，将手按在希欧的脸上：“就算真的小鸟儿坏了事，我也要揉你的脸！”

    在希欧的求饶声中，她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容。

    ——这便是她大力支持的城市！她最好的两个朋友缔造的领地！

    也是她过去难以看见的景色。

    “感觉如何？”

    等到安法和希欧闹完了后，跟在两人身后的伊恩才缓步上前，一同并肩行走：“虽然还有些原始，但我相信，在我的治理下，银峰领将处处都是这般情景，并且越来越好。”

    “这还原始吗？”

    对于伊恩的评价，安法有些难以置信，她摇头道：“世界树之都或许更好地使用了类似终端的技术，而霞辉城在这方面还没完全普及，但我也看见商贩收费不用货币，而是用类似我们精灵的信用点了，这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还有街道两侧的灯，那些高大的防御塔楼，还有路边巡游的外骨骼骑士……如果这都叫做落后，那么还有什么叫做先进？”

    实际上，在安法看来，伊恩治理下的霞辉城，其实比世界树之都更好。

    是的，世界树之都非常繁华，而且也相当有秩序，但秩序之下仍有邪恶，有着帮派，中间人，佣兵和各种负责暗杀与破坏的黑暗面……这是十王血互相斗争留下的遗毒，事到如今，已经难以根治。

    在那些贫民区，那些十王血吝啬付出资源去管理的区域，这些黑帮甚至肩负起了收税，管理和调节矛盾的职责，贸然将它们铲除，除却暴露迦南摩尔官方的不理智外，反而会造成世界树之都的动乱。

    但是，在霞辉城，安法居然一次都没有看见任何与帮派有关的事件，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在自己的城市中生活，没有半点局促不安和恐惧，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都是纯粹幸福的展现。

    不仅仅如此……

    霞辉城的炼金园区，虽然就位于城市的一侧，但却没有产生任何工业污染，即便偶尔有烟气升起，那烟气也是近乎于白，最多就是淡灰色，绝无可能有其他泰拉炼金城市那样，周边的土壤和云都变得五颜六色了的情况。

    “这就满足了吗。”

    但伊恩仍然不为所动，他只是平静地说道：“假如人人遵守法律和秩序，那么泰拉上的所有城市，都会像是霞辉城一样秩序。银峰领只是先走一步，它的确只是我梦想社会的原始形态。”

    “假如所有人的薪资都能养活自己，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法律不会对任何人网开一面，一旦犯错，所有稳定的生活都将一去不回的话，那么真的有人会干小偷小摸这种利润极低，惩罚却又极其严重的事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

    安法沉默了一会，她摇摇头，叹息道：“是啊，世界树之都内部的乱象，就是有一部分人即便努力工作，也无法养活自己，亦或是为自己带来安全感导致的……而霞辉城似乎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其实我也用了一点镇定技术。”

    但伊恩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道出真相：“霞辉城内部一直都有可以让人安定的‘宁神曲’循环播放，而且路边树和花草都带有‘宁心静气’的功效，约等同于整个城市时时刻刻都笼罩在安定药剂的笼罩范围内了。”

    “虽然该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生气，吵架也会吵架，但却不至于太容易脑袋一热，就上头打人杀人，更不至于为了一时的困难就去犯罪，而是冷静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啊？”

    安法睁大了眼睛，她此刻才想起来，伊恩不仅仅是一位先知，升华者，更是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师，一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泰拉强者。

    全城安定药剂？这也亏伊恩想得出！

    “这很正常，在泰拉，物质和精神互相决定对方，精神方面我能用泰拉之心实时监控，物质方面我能用各种镇定草木影响，再加上我还利于民的种种善举，霞辉城的稳定和谐就轻而易举了。”

    伊恩此刻微微一笑：“我绝对不相信人类的精神可以百分之百超越自己肉体的影响，既然如此，除却思想教育外，城市规划也必须提上议程。安法，你不是认为自己的反对派很多吗？你也来这么一套，相信我，威吓和恐怖未必能让反对派失控反咬自己人，但这种怀柔的暖意，却足以让许多人脱下御寒的衣裳。”

    “所以，除却精神的教育外，物质的教导也是重中之重，我很推荐你演讲的时候用上这么一瓶药剂。”

    如此说道，伊恩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亲善药剂’递给一脸茫然的安法，然后鼓励道：“这药剂能让原本支持你的人更加支持你，还能让所有人，哪怕是对你有敌意的人也尝试对你改观，转换成更加亲近你们的态度。”

    “相信我，这药剂经历过数十万人次的测试，没有任何问题！”

    面对伊恩详细的推荐词，安法愣了愣，然后有些难以置信道：“天啊，你居然真的用药剂？！”

    “炼金师不用药剂我干嘛？”

    对于安法的质疑，伊恩感觉颇为不能理解：“你就说效果好不好吧！”

    安法虽然表面上非常抗拒，但还是乖乖地收下了这一瓶药剂。

    参观完商业区和炼金区，安法的心中对银峰领的评价又上调了一个等级，她已经下定决心，回迦南摩尔后好好请教一下伊恩如何管理城市领地，当然，她会慷慨地支付高额学费，绝对让精灵伊恩无比满意。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难道银峰领里面还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惊喜吗？

    离开广场后，安法的心中不禁闪过这样的想法，以她的见闻，她觉得伊恩几乎已经做到了极致，想要更好，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而这样脆弱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

    因为三人小队一路走来，来到了霞辉城的‘教育专区’。

    换而言之，便是银峰领所有公立学校的所在地。

    第984章 我这是被占便宜了吧

    超乎安法想象的点在于，霞辉城的教育专区太大了。

    以霞辉湖为起始点，一路延伸至东北山区内部，这一整片全新的开发区，最后都变成了银峰领的教育专区。

    小学、中学、技术学校、专业技术学校、升华者训练营、奥法道途训练营和童子军集训地……

    儿童托管所、成人教育学院、艺术学院、灵能开发中心、霞辉湖特种作战测试中心……

    大量极其重要的教育设施和测试场地都被集中在了这片远离城市，但牢牢位于霞辉城掌控的土地中。

    这里能被希欧的龙巢俯瞰，能被银峰上的领主府注视，旁边就是驻军所在以及农业大楼集中地，被保护在所有武装力量中央的同时，还能得到最新鲜美味的食材。

    可以说，霞辉城的教育专区，就是一座得到了特殊优待的小城市。

    而这座小城市中，只有‘学生’和‘教育人员’。

    安法惊讶地随着伊恩在教育专区中行走，她看见，专区不同年龄的学生各自位于不同的区域，与自己的同龄人愉快地聊天，在交流学习亦或是学校中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总是面带笑容，偶尔愁苦，但也不过是因为作业以及其他一些青春的苦恼。

    他们不愁吃穿，不愁未来，学习这个世界最为珍贵的知识，享受着自己最美好的年龄与最纯粹的幸福。

    “……银峰领中，所有适龄孩童，基本都在这里了吧？”

    安法垂下眸子，她感知整个专区，凝神计算，迅速得出了一个令她无比惊愕的数字：“我的天，整个专区内有超过十一万未成年的孩子……你究竟是怎么把这些孩子从他们父母手中抢过来的？！”

    “我的子民都很识时务，不要用抢这个字，他们都是主动送过来的。”

    对于安法的错误用词，伊恩并不奇怪，他只是强调了一下：“我这里甚至不收学费，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送过来呢？”

    在泰拉的许多地方，孩子是父母的财产。

    越是穷困，越是生孩子。

    子嗣在那些父母眼中，并不是血脉的继承，梦想的延续。一个孩子而已，没有那么珍稀可贵，这些小生命的诞生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在长大后成为家庭的劳动力，成为家族的战斗力，用以和其他家族村子对抗的武力和人数。

    一家的人数多少，就能衡量出一家的实力如何。人越多，能开荒的土地也就越多，能抢到的水源，耕种的田地乃至于狩猎到的猎物也就越多。

    在这种思维的指导下，如果说有个人叫一家人把孩子送去读书，还要让这些人理解读书是一件值得支持的好事，那实在是有点想当然的事情。

    这等同于要求父母割下一块肉，割下自己的财产，去追求一个他们从未思考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