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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月光哪有不疯的 第68节

    姜真脸上没有多少慌张,她?已经隐隐猜出来仙界派下的使者是谁:“他不会进皇宫内院的。”

    她?让伏虺自己?先去休息,想?在后宫内院走走,不知?不觉地走回了原来的宫殿,她?住了十几年的葛阳宫,这?里曾在南燕破灭时,被一场大火烧毁。

    她?本以为要面对的是物?是人非,走到?跟前,却发现面前的宫殿与烧毁前的葛阳宫相差无几。

    每一砖、每一瓦都与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区别,姜真站在宫殿面前,许久都没有往前再踏一步。

    里头洁净如新,院落内的石桌,连一丝灰都没有落,显然?有人精心照料,像是常年有人居住。

    姜真站在院中,看着石桌上的棋盘,上面零零散散地排布着一些棋子,有些眼熟。

    她?的记忆力还没有好到?下的每一盘棋都能?记住的程度,但却认出了这?盘棋是她?和姜庭曾经最后一次对弈。

    因为棋盘上的并不是围棋,而?是连珠棋,姜庭是个烂棋篓子,只会玩这?个,每次都要耍无赖,四个子连不成了,还要来吃她?的。

    她?坐在石桌边,手指捻起棋盘边落下的一颗黑子,撑着手看棋盘上的局势。

    黑子斜着连成了四个,两头却刚好被白子堵死,其中一颗白子旁,歪歪扭扭地挤着一颗黑子,她?顿时想?起来,是姜庭妄想?把她?的白子挤走,蒙混过关?。

    姜真不惯着他,也按着那颗白子,暗中使力,姜庭挤不进去,脸上露出哭唧唧的表情。

    姜真勾了勾唇,笑容又马上淡了下去。

    姜庭还想?和她?撒娇卖乖,姜真在想?,他要再说两句,她?就?让了这?局吧。

    这?时候,御前的太监带着口谕,让姜庭过去,姜庭只能?悻悻作罢,起身收拾面圣。

    顺天帝从来不喜姜庭,不知?道为什?么会特意传唤他,但姜庭还是要做做表面的恭敬样子。

    他们当时并不知?道,一切的噩梦会从这?里开始。

    姜真将歪歪扭扭的黑子,放在白子上,让他们终于连成了五个。

    棋盘的线,颜料已经被磨损的差不多了,只能?看得见隐隐约约的刻痕,这?些痕迹能?够大致看出这?些年来,有个人坐在石桌前,反复使用。

    姜真走进葛阳宫里,看见和她?旧时宫殿里一模一样的摆设时,已经不意外了。

    说来也是好笑,她?真正的宫殿被烧了个干净,却存在着两个和她?宫殿一模一样的地方。

    姜真再细看,却顿在了原地,床榻放下的层层纱帐之后,隐隐透出一个个安静的,女子的剪影,无声无息,她?进来时甚至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她?心里一悚,身上突然?有些发寒。

    第66章 骗子

    “有?点公务, 我先走了。”坐在上首的年轻男子抬眼向上一瞥,漫不经心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空,竟营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仙使, 失陪。”

    说?话的年轻男子一腿支在脚踏上, 堂皇庄严的宫殿往往光线深沉, 他?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中显得格外冰冷,目光也因此,显得?格外森寒。

    男人眉秀目炬,奇骨贯顶,长发披在肩上, 两边的头发编成一条细细的辫子,没有?戴皇帝的冠冕, 只穿着一件低调的玄色外衫, 脸色苍白, 更显得?像个恶鬼。

    坐在他?对面?的人, 和他则完全是两个极端, 正襟危坐, 挑不出一丝毛病,一身的白袍, 纤尘不染,闻言抬起头来, 神色不怒自威。

    “陛下,请留步。”他?皱起眉头:“长公主?殿下还未找到?,陛下应当以此事为重。”

    “她?又不是你的姐姐。”

    男人森冷开口:“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急切呢?”

    言拙不善口舌之争, 闻言顿了顿, 有?些不悦:“是帝君担忧公主?殿下安危,她?一个凡人, 流落在凡间恐有?危险。”

    他?话语虽然不带情绪,却明摆着对姜庭的置疑,言拙不信凡间之人的品性,姜真没有?防身的本领,说?不定就会遇到?心怀不轨之人,他?才如此着急地想要找到?她?。

    “她?是凡人,又不是傻子。”姜庭冷淡地哼了一声,指尖抓着酒樽,浅浅地摇晃:“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还是你觉得?,北燕的子民,不知道这片土地姓谁名谁?”

    言拙压抑着心里的火气,盯着他?的动作,姜庭和姜真完全不像,这种不像不仅仅是相貌上的。

    姜庭的脸很苍白,这种苍白与?姜真的白皙肤色不同,是一种失去血色的,没有?生机的白色。

    他?削瘦的脸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下,透出些死气,令人莫名地感到?恐惧和窒息,更别提姜庭那双迥异于他?人的诡异眼睛。

    他?的那只“与?众不同”的眼睛,两只墨玉般的瞳孔重合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然而他?却没有?做任何遮掩——因为顺天帝已经不在了,这只诡异的眼睛,现在是他?天生人皇的象征,朝廷上下,无人敢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忤逆他?。

    姜庭是个桀骜又凶戾的帝王,仿佛这世间的品质一分?为二,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姜真,姜庭身上则全都是锋利的尖芒。

    无论姜庭打?什么机锋,言拙都像一团棉花一般,刀枪不入,只是和他?对坐着,大?眼瞪小眼,拖着他?的时间,姜庭已经很烦躁了。

    但他?还不能?和仙界撕破脸皮,刚刚安定下来的北燕经不起战火的再次折磨。

    言拙就是为此而来的。

    封离交代他?与?姜庭谈判后,一定要拖住姜庭,不能?让他?有?任何做其他?动作的机会。

    如果让他?在私底下找到?了姜真,他?绝不会让仙庭的人看到?姜真一个影子。

    言拙不希望姜真落在凡间污浊的土地里,裹却凡尘,黯然而死。

    “凡夫俗子,见识浅薄。”言拙冷淡地说?道:“若是公主?有?什么差池,便晚了,陛下难道不担心公主?吗?”

    姜庭冷笑:“我看她?在哪里,都比在你们?仙界那里好?得?多,封离敢另娶他?人,让我阿姐无名无分?地待在仙界这么多年,现在还敢来寻她??”

    言拙语塞,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前天后已经下罪,方氏小姐逃婚,天后之位空悬,公主?回仙界,帝君一定会迎娶她?为新的天后。”

    姜庭喉结上下起伏,手落在俩人面?前的桌子上,桌面?喀嚓一声,裂出细小的纹路,他?眼底杀机迸现,双眼透出一丝可怕的暴怒:“你当我阿姐是什么人,不要的垃圾让她?来捡?”

    言拙也面?沉如铁,天后之位统领仙界,姜庭却如此自傲,一个凡间的公主?难不成会比享受天地气数的天后要尊贵?

    “这样对她?更好?。”

    “好?个屁。”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仙界。”姜庭平静下来,眼底一片幽深,伸手抓住男人的领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你们?那个帝君,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他?再带走我阿姐,他?不配。”

    言拙不由皱眉,在仙界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但姜庭是姜真的亲弟弟,还是集凡间龙气的人皇,封离亲自降身也不能?对姜庭怎么样,除非想吃天罚。

    他?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回应:“等?找到?公主?殿下,我自然会离开。”

    姜庭冷笑一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莫名诡谲,他?一下子松开手,头也不回的站起身来,抬脚离开。

    言拙回头,姜庭却先他?一步截住话头:“我去后宫,仙君也要去?”

    ——

    姜真看到?了榻上人影,并没有?第一时间退出离开,她?身体被淬炼之后不同以前,五感异于常人,如果房间里真的有?人,她?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况且,葛阳宫和被烧毁之前并无区别。

    有?人将它费时费力地修复,就不太可能?让其他?人住进来——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封离这样的神经病。

    姜真停在原地,站在门口边缘凝视着纱帐后的人影。

    这是一个瘦削的身影,身形来看毫无疑问是个女子,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榻上的女人侧着身子,坐姿端方,头部?微微垂着,似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姜真心中怪异,总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那身影都没有?一丝半点的变化。

    姜真没有?听到?帐中之人呼吸的声音。

    她?顿时皱眉,往前走了几步,将纱帐断然掀开,纱帐背后的剪影轻飘飘地倒塌在她?身上。

    姜真将东西推开一看,是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纸人,做得?十分?精致,头发都根根分?明,梳着云髻。

    纸人穿着精美的华服,其余的部?分?却是未上色的惨白,吓了她?一跳。

    姜真捏着纸人的脸转过?来一看,发现花白色的脸上,没有?五官也没有?腮红,只是一片空白,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邪物,纸人点睛易生灵,这纸人连五官都没画,只是个模子,想必不是用来害人的。

    姜真冷静下来,细细地观察在这屋子里格格不入的纸人,这是屋内唯一一个与?她?之前宫殿陈设没有?关系的东西。

    她?扶起纸人,从纸人单薄的脖颈上,看见了一串小字,是她?的生辰八字。

    ……谁想害她?。

    纸人全身都没有?上色,手里拿着一本纸扎的书,姜真扶着它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往后退了几步,纱帐遮盖下,似是女人低头读书时的模样,几乎以假乱真。

    哐当一声,姜真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回头,发现自己的手碰倒了旁边桌上的茶器,还好?没有?掉下桌子。

    她?一手将茶器扶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那若隐若现的剪影,离得?有?些远,不够真实,却更像个活人。

    她?喜欢坐在榻上看书,也许在屏风外等?候的人,在这个角度看到?的,也许就是眼前的模样。

    谁能?随意进出她?的房间,答案不言而喻。

    “……”

    姜真似乎知道这是在干嘛了。

    她?带着一丝无语,重重关上殿门,想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周围没有?其他?侍卫,空寂得?很,像是被人刻意吩咐过?什么。

    她?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这棵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棵了,虽然样子差不多,却显得?稚嫩了许多。

    花已经开了。

    姜真接住其中一朵,突然想起来伏虺离开那日,其中夹杂着的纷纷扬扬的槐花。

    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脑海里纷杂闪过?几个画面?,她?似乎还在哪里,看到?过?槐花。

    刚到?诸敝州时,方佳伶从她?身上取下的那根白色的羽毛,最后也变成了槐花。

    白鹄不是真的灵禽,也会掉毛吗?

    持清和伏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她?突然发现天道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不过?这也正常,天道在她?眼里就是个刚出生的孩子,时不时突然说?一大?通无理取闹的要求,又时不时突然沉默下来。

    姜真转身,觉得?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还没走进客舍,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伏虺的声音,但又不止是伏虺一个人。

    姜真还没有?组织好?询问伏虺的语言,在切实面?对一段糟糕的回忆之前……

    她?对伏虺有?一种奇异且平静的疑惑——和预感,这种预感让她?踌躇。

    另一个声音比伏虺尖锐得?多,姜真听到?第一个字就辨认出了是谁,这样咋咋呼呼的语气,她?还没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

    “你真的知道怎么恢复姜真的记忆了?”那声音紧张兮兮的:“那你怎么还不赶紧地恢复她?记忆,你给她?看了什么东西,她?也不像记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