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旁边的同学见此，也看出来两人之间关系复杂，铁定是有隐情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担忧地握住了叶欢的手，小声道：“叶子。”

    百叶看着她冷冷重复，一字一顿：“道、歉。”

    “想都别想，我不会跟你道歉的！我们走！”叶欢拉着同学扭头就走，似乎难以忍受一直跟百叶呆在同一个空间里，愤怒地连快递也不要了。

    百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瞥了一眼周围的人，也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回了寝室里，宋影还没有回来，室内冷冷清清的。她翻了翻手机，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便直接洗漱了后躺上了床，却一直睡不着。

    她想大概是之前享福享得太多了，床上稍微硬一点冷一点，她就很难适应，浑身都不自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之中，她看见一个面容温和的男人站在光影交织的地方，微微弯下腰冲她张开了双手，和蔼地笑着说道：“我的乖女儿，快过来，爸爸抱抱。”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仿佛跌进了一片暖绒绒的阳光里。

    画面里的小女孩扎着可爱的羊角辫，跌跌撞撞地冲男人跑过去，抬起圆圆的小脸仰望自己的父亲，笑得弯起了眼睛：“爸爸举高高！”

    男人大笑了几声，将小女孩举了起来，一边转圈。四周充斥着小女孩咯咯咯的欢笑声，无忧无虑，能扫尽一切阴霾。

    可渐渐的，那个男人的脸被另一张英俊年轻的脸取而代之。

    他在沙滩上漫步着，唇边噙着一丝闲适的笑意。年轻的姑娘穿着轻薄的雪纺裙，从海岸线的另一头欢快地奔跑过来。长发飘扬，白裙蹁跹，柔软得仿佛天边的一片云朵。海浪起了又落，轻轻扑在她赤足踩沙子里，她肆意大笑着撞入了他的怀里。

    他索性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双脚离了地面，他轻轻摇头笑道：“我的小叶儿，你真是太轻了，要是海风再大一些，会不会把你吹走？”

    她勾住他线条优美的颈脖，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那你可要抱紧些。”

    “嗯。”他应了一声，就那么抱着她转了一圈，阳光从他身后照了过来，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的唇角微微向上勾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味道：“这辈子都不会松手。”

    百叶只觉得那一刹那，心口被什么猛地一撞，一股钝痛渐渐蔓延了开，痛得她难以呼吸，只想要流泪。

    当寝室里的灯亮了起来，她下意识抬起手挡住刺目的日光灯，手碰到了脸颊上的冰凉，她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流泪了。她摸了摸胸口，只觉得那里还残余着一些隐隐的痛觉。

    “咦，百叶，你这么早就睡觉了啊？”宋影见吵醒了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才到九点呢，我还以为你没有回来呢。”

    “没事，我只是在闭目养神。”百叶翻了个身背对外面，抽出纸巾擦了擦眼睛，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来。

    “我买了一些关东煮，你要不要吃一些？”

    “谢谢，我不太想吃东西。”

    百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回想方才梦到的情景，也不知道那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只是因为她太渴望恢复记忆而影射到了梦里。只是梦里那个年轻男人的脸，她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了。

    她从电脑文件夹中找到了父亲的照片，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湖绿色的衬衣，相貌非常普通，然而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让看着的人心里都暖了起来。这一刻，父亲的笑跟梦境之中重叠到了一起，依稀成为了记忆中的模样。

    她眼睛突然就酸了，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忍了下去。

    还有那个年轻男人，是江嘉文吗？不过他叫她小叶儿……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她好像从来没听江嘉文这么叫过。

    想到江嘉文，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的未接电话，也没有他回复的短信。她失落地盯了手机许久，终于忍不住再次点开了信息，又编辑了一条给他发了过去——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等了大半个小时，依然没有收到回复，在关机睡觉和厚脸皮打电话问候之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咬牙选择了后者。

    听了好几声拉长的“嘟——”音后，那边终于接了电话。

    她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喂？”她有一些忐忑，小声地问道，“你在做什么？怎么一直不回我信息呀？”

    “在忙工作。”

    “都十点了，还在工作吗？”

    他的声音冷淡：“你不知道吗？饭局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就是吃吃喝喝嘛！”她抿了抿唇，轻轻哼了一声，故作轻松，“不想搭理我就直说好了，美帝长大的人，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地说话了？”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想搭理你吧。”

    她咳嗽了一声，顾左言他：“这个问题说起来太复杂了……”

    “哦？”

    “……真的太复杂了。”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声音又冷淡了起来：“我挂了。”

    “……那好吧。”想了想，她嘱咐了一句：“不要喝太多酒了哦，伤身哦。”

    “谢谢关心。”

    “呃……”

    其实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即使知道他生气了，她也没想过要更改自己的决定。就算伤人了一些，她也觉得自己做得是正确的。

    江嘉文虽然说了要挂电话，却没有真正的挂，这大概是他的一个礼貌的习惯——他在等她挂。

    鬼使神差的，她将手机再次贴到耳边。

    她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调侃笑道：“江总，那是谁的电话啊？接了那么久。是女人吧？”

    “嗯，女朋友。”江嘉文说。

    “啧啧，什么女朋友啊？”拖长了的音调，嘲讽意味十足，却是谢瑾瑜那个欠扁混蛋的声音，“人家承认过吗？这几天不是才跟你划清界限吗？要我说，你可别太自作多情了。”

    “哟，还有江总追不到的女人？”另一个人顿时笑了起来，“要我看，这事儿简单。就砸钱，使劲砸，砸晕了她，她不就是你的了？”

    江嘉文没说话，接话的依然是谢瑾瑜，他长叹了一声，戏谑道：“要是那么容易，他也不会头疼了。”

    后面又说了一些什么话，因为太过嘈杂百叶没有听清楚。而且她总觉得这样听着有些不厚道，听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心里却砰砰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接来下一周里，江嘉文都仿佛失踪了一般，没有任何音讯。虽然她下了决心要跟他保持一些距离，却还是抵不过内心里逐渐扩大的恐慌。

    大多时候，依赖总是一种慢性毒药。在不知不觉之间感染上那种症状，享受那种舒服安心的感觉，恨不得沉溺下去，然而在狠心抽离的时候，才知道它有多噬心蚀骨。那是一种舒缓的艰难，仿佛空了一般。

    她越来越觉得难受，上课完全没心思，连她最爱看的漂亮女孩子们跳舞，她也频繁走着神，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烦躁地逃了课，来到了盛江集团。

    ☆、第13章 相亲相爱

    跟上一次去季氏集团不同，来盛江她有底气多了，她到了底楼大厅之后，才想起根本不知道江嘉文在不在公司。她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周助理的电话，站在前台前犹豫了一会儿，却见一个女人从电梯上走了下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人，大约是经纪人和助理。

    正是顾诗情。

    她穿着深色大衣，过膝的长靴包裹着她笔直的长腿。长长的卷发披散，更显得妩媚，宽大的墨镜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全身上下都是暗色系，性感丰满的嘴唇却是火红的颜色，仿佛烧起来了一般，愈发娇艳欲滴。

    这样的女人，不仅是男人喜欢，连女人看了都会觉得挪不开目光。百叶看着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四个字：惹火美人。

    顾诗情似乎无意间一瞥，脚步微微一顿之后，就转了方向朝前台之处的百叶走了过来。

    百叶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就“卧槽”了一下，心想这是示威来了吗？不过两人素未蒙面，顾诗情怎么会知道她这一号人物？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自己周围没有其他可以引得顾诗情注意的人。

    顾诗情果然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她身材高挑，又穿了高跟鞋，明星气场十足，让人不由心生仰望之感。她缓缓取下了墨镜，秋水般的瞳眸仿佛带了钩子一般，漂亮的红唇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竟然笑了：“来找嘉文？”

    “……”

    她那种优越感是怎么回事？

    顾诗情扫了眼神情激动，却因为工作不能来要签名的前台小姐们一眼，又看向百叶，问道：“难道你被拦在了这里？要我带你上去吗？”

    “……”

    百叶心中憋闷得很，她真想转头就走，又觉得那样实在是太low了。于是沉默了短短一瞬后，她淡定地扯出了一个微笑，矜持地点头说道：“好啊，那就多谢顾小姐了。”

    “顾小姐？”顾诗情眸光微动，玩味地念着这三个字，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不用跟我客气。”

    顾诗情让经纪人和助理去车里等她，然后带着百叶走向了电梯。旁边的三个电梯里人上人下，有些拥挤，而这一个却只有她们两人。

    百叶想起了以前看的狗血电视剧，浑身充满了战斗的小宇宙，竟然开始期待顾诗情接下来要出的招。

    “这是嘉文的专用电梯，密码是他的生日。”顾诗情状似不经意地说，“你知道他的生日吧？”

    “我是他女朋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百叶双手插兜里，抬眼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一脸淡定无所谓。实际上，她内心深处已经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了，那个……江嘉文生日到底是多少来着呢？

    电梯到达了顶层，叮地一声开了。

    “果然经理总裁什么的，都喜欢顶层吗？”

    “你没来过吗？”

    “没有啊，平日里我也挺忙的，再说他下班就立刻回家了，我完全用不着来这里找他。男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和空间，不是吗？”百叶坦然地说道，又微微一笑，“不过好期待，不知道嘉文见着我们两一起出现，会是什么表情。”

    谁知顾诗情完全不为之所动，反而点了点头：“他对你可比我对好多了。”

    “……还好啦。”

    非常谦虚的回答了后，百叶抽了抽嘴角，莫名觉得此时气氛有些诡异。

    “我送你到这里，就不跟你一起去见他了。”顾诗情意味深长地斜睨着百叶，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可是专门警告过我的，让我跟你保持距离的。要让他发现我们两在一起，我可不好跟他交代。”

    百叶突然想起江嘉文在书房里接的那通电话了，当初江嘉文对她的解释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可未必呢。想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冷淡。不过她想着自己已经下决心要跟他保持朋友间距离了，她将心中的异样情绪给死死压了下去。

    那种情绪，大概就是……觉得自己依赖信任的人被抢走，而产生的愤怒和不甘愿吧？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建议你说服江嘉文让他把秘书给换了。”顾诗情突然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那个姓苏的秘书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百叶抽了抽唇角，有些无语：“这叫攘外必先安内吗？”

    “这个比喻挺有意思的。”顾诗情冲她挤了挤眼睛：“嘉文不听我的话，你跟他提出来的话大概有用。我走了，再见，小百叶。”说着，她重新带上了墨镜，迈步进入了电梯里。

    百叶被她那声“小百叶”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实说，顾诗情的性格跟她想象中有差，两人的碰面也没有碰出什么激烈的火花，她还以为顾诗情会洒点狗血，跟她说一些“你也配？”“快照照镜子吧！”“你拿什么跟我比？”之类的话，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顾诗情波澜不惊的模样更像要跟她和平共处，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要来膈应她的。

    百叶是从专用电梯里出来的，秘书室里的人大多没见过她，正在疑惑，苏维尼已经走了出来，面带微笑道：“百小姐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查一下岗。”百叶神色自若，“嘉文呢？”

    “江总还在开会，百小姐到接待室等一会儿吧，你要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多放点糖，谢谢。”

    没等多久，苏维尼就送来了现磨咖啡，她闻着咖啡的香气，浅啜了一口，又问：“这个会大概还要开多久？”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

    百叶点了点头。

    “方才见你好像是跟顾小姐一起上楼的，你们认识吗？”苏维尼不动声色地试探，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非常喜欢她的歌，只可惜她每次都和江总在一起，我都没什么机会问她要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