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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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不是重点,毕竟早就有流言蜚语传言那是他。 最重要的是,他的那幅画像是彩色的,而非尘寄雪画像那样的黑白人像。 这传递出一个最为可怕的讯息—— 死去的那位,真的又活过来了。 第133章 敌我(1更) 众人都惊异于这个新得知的坏消息,唯有付一笑还在想任不悔说出来的那件事。 他脖颈上青筋跳动,死死攥着的拳头发出骨骼的咯咯声。 他的心中,两个声音在剧烈争吵。 - 任不悔,你怎么可以……明明当初我们是亲口答应过师父,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 - 可这件事还有隐瞒的意义吗? - 无论如何,一个人,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 你想想师父,他已长眠地底一千年,他冷吗?孤独吗?他若知道自己的善心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不会不甘吗?! 付一笑闭上眼,几乎还能看到那一天的情景。 那时候翠微山的天总是很蓝,茂密的竹林里传来震耳欲聋的蝉鸣,夏日的清风徐徐吹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每一根头发丝都舒展开来。 他逮了一堆知了,用草绳穿一串,高高兴兴去找舟向月。 没想到还没走进讲习堂里,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师弟嗷嗷的嚎哭声。 这是怎么了?! 付一笑一进门,看见师弟撩起白色小袍子的衣摆跪在地上,哭得抽抽噎噎,尖尖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叫人心疼得不得了。 任不悔站在旁边,拿着戒尺厉声道:“你还好意思哭?给我忍着!再哭就多罚十下戒尺!” 小少年立刻紧紧抿住嘴不敢出声,却依然挂着两个大泪泡不住地抽噎。 付一笑一愣,赶紧偷偷把那串知了扔到草丛里,小心翼翼走过去:“师叔,舟向月这是……” 任不悔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也来了。你是带他的师兄对吧,怎么教的?” 付一笑连连认错,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临近考试,舟向月偷偷在师兄范世沅后颈拍了一张迷魂符,让他替自己去偷试题。 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掌刑的任不悔给发现了。 付一笑:“……” 师弟明明那么聪明,学什么都比他快,搞什么做这种歪门邪道的小动作? 任不悔严厉地对舟向月道:“手伸出来!打开!放平!” 小少年怕的要命,但又只能眼泪汪汪地照做。 啪! 那一声戒尺极为清脆响亮,听得付一笑胆战心惊。 小少年痛得精致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小嘴唇咬出了血痕,但又牢记着师叔的话不敢出声,唯有眼泪更加汹涌地哗啦哗啦往下流。 付一笑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赶紧也在舟向月身边跪下,低头认错:“师叔,是我没教好师弟。也一起罚我吧……” 任不悔瞪了他一眼,收起戒尺:“你是该多教教他。不过你来晚了,戒尺已经罚完了。接下来关禁闭,你就离他远点吧。” 哭哭啼啼的舟向月被拎到小黑屋里,任不悔把门一关,设下一个阵法,走了。 里面传出小少年呜咽的哭声。 付一笑小心地去扒窗户:“小船小船,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呜呜呜呜呜不好……”小孩儿放声大哭,“好痛,痛死了……” 付一笑被他哭得心疼死了,温声细语地安慰道:“不哭啊,我看看你的手。” 他就听到了最后一下戒尺,那响亮的声音把他吓到了,不知道师弟这么细皮嫩肉的,挨了那么多下手得成啥样。 小舟向月抽抽搭搭地举起一只小手,举到窗台上付一笑面前。 小师弟瘦瘦小小怎么也吃不胖,小手也不像别的小孩儿似的肉乎乎,五指细细白白,看着就觉得可怜。 付一笑睁大眼睛,看清那白里透粉的小小手心上不过是微微泛红而已,并没有肿起来,更没有破皮的伤口。 之前挨戒尺手都给打肿了的付一笑:“……” 听他嚎得那么惨,他还以为伤得多重呢,欺骗他感情! 可是听着师弟委屈至极的哭声,他又心软了。 好吧,他知道师弟一向特别怕痛,爬树擦一道伤口都痛得嗷嗷叫。 他吹了吹:“不痛啊,很快就好了。” “你也是的,”他又忍不住道,“认认真真复习,堂堂正正考试,为什么要作弊呢?还嫁祸给别人,就更不应该了!” 舟向月抽抽噎噎地仰头看他:“呜呜呜我知道错了笑哥……我再也不敢了……” 付一笑被他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得没辙了。 其实师弟每次都这样,犯了错第一时间哭唧唧认错,但又好像根本没往心里去,下次还敢。 “要不……”付一笑绞尽脑汁,“我去跟师父说一声,让他向师叔求个情,早点让你出来?” 若是换付一笑自己犯了错,他肯定是老老实实认错受罚,想不到这一出的。 但他实在是受不了师弟泪汪汪宛如被欺负的小鹿般的眼神,拼尽全力超常发挥了一下。 舟向月噎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 虽然白晏安一向好说话,但他从来不会当着弟子的面质疑任不悔作出的判罚,找他求情没有用。 作为翠微山的掌刑者,任不悔做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 付一笑忽然竖起耳朵:“咦?我好像听到他们两个的说话声了。你等等,我去看看。” 他循着声音找过去,穿过一小片竹林,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看到任不悔旁边站着一人,身穿素雅白色长袍,虽然双眼闭阖,但眉目自然含笑。 夏日午后的淡金色阳光透过青绿竹叶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将他眉心的一点殷红观音痣映得格外鲜亮,更衬得他周身气质温润如玉,清雅脱俗。 正是白晏安和任不悔在竹林里说话。 “……白洵,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你要小心舟向月。” 是任不悔的声音。 付一笑一怔。 小心舟向月?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下意识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在一丛竹子后面藏了起来。 他心虚地想,偷听别人说话不好…… 但他们说到师弟了,他刚才跟师弟说过来看看情况的,就这么走了似乎也不好。 白晏安的声音很温柔:“那孩子很聪明。” “不关聪明的事!”任不悔提高了声音,“他有问题!你明白吗?不仅仅是一般孩子的聪明,他是在刻意迎合。” 白晏安道:“他是孤儿,从小要看别人脸色活命,他只是习惯了。不会有人喜欢刻意迎合别人的。” “所以这才是问题!你没有发现不对吗?” 任不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这已经超出了一般看人脸色的程度。我知道你喜欢他,觉得他乖巧可怜——可这就是他在你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样子,因为他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孩子。” “不仅如此,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在以他们最喜欢、最有利于他的方式塑造自己的形象。他有本事让所有人都喜欢他,可是每一个人喜欢的他都有细微的差别,他就像同时戴了无数个面具一样……” “也就是……白洵?白洵你在听吗?” 任不悔见白晏安闭着眼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呼吸也变得轻而绵长,顿时面露古怪之色。 他一拍白晏安的肩膀:“白洵!” 只见白晏安惊了一下,抬起头面色迷茫道:“……嗯,我在听,你说什么?” 任不悔嘴角抽搐:“……” 白晏安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特别能睡,甚至站着都能睡着。 要是和他说他不感兴趣的话,可能念叨几句他没接话,就已经睡着了。 因为他目盲,始终闭着眼,别人甚至经常还不知道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了。 任不悔咬牙切齿道:“我说的就是,他表现给每一个人看的样子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小到在医师那里被温柔对待的一点特权,大到连你都不愿接受他其实是个坏种……” 白晏安打断了他的话:“不悔,我说了,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只是个孩子而已,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要为难他呢?” 任不悔:“……我没有为难他。但他做的那些事情,满口谎言、考试作弊、偷东西、嫁祸别人,一件件一桩桩,哪个是正常的孩子会干出来的?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的道理你不懂吗?” 他摇头道,“白洵,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他像是一个正常的十二岁孩子吗?” “不像。”白晏安立刻道。 他回答得干脆,任不悔倒是一愣。 白晏安忧愁地叹了口气:“明明饭也好好吃了,可他比十二岁孩子的标准身高还矮了两寸,听人说看起来还不到十岁,我担心他将来长不高……是不是糖吃多了会长不高啊。” 任不悔:“……”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 他气得揉了揉胸口,随后恶狠狠道:“白晏安,你知道他是用迷魂符控制别人去偷试卷的吧?我就问你,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迷魂符画法?我们这里可不教这种害人的脏东西!” 白晏安这回终于沉默了片刻,“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他始终闭着眼,但任不悔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细微表情。 “你听起来好像并不奇怪。你知道原因……你知道他的背景……” 任不悔眯了眯眼,探究道,“所以你到底是从哪里把他捡回来的?为什么就一直不肯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