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羽林
大唐元贞五年六月，工部尚书云定兴上书，言皇陵选址事。 根据相关官员商议，在皇陵选址之事上给出了几个方案，李破看了看，一眼就瞧见了九嵕山的名字。 这个他是知道的，后来的关中十八陵，首推昭陵，那里葬的是李世民和长孙氏，应该是个好地方。 只是工部的提案将其放在了最末，原因很简单，依山而建的皇陵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工程量肯定要比其他方案小，只是难度却不是一个等级。 不过那地方风水好，负责堪舆的官员用几个月的时间勘察了一遍，便推荐了上来。 ……………… 建造皇陵这事不着急，按照工部的规划，从定址到开建，起码要准备个一两年的时间。 而按照大唐如今的国力以及推行的举措来看，这个时间还要向后拖延一些。 不好定下时间表，五年之内开建就算快的，十年之后动工也不是不可能，这主要是看皇帝自己的意思。 有鉴于皇帝对动用民夫的事情极为谨慎，估计这个准备的时间不会短。 李破也确实没把这个当做大事来办的意思，什么国运啊，龙脉啊，风水啊，在他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皇帝昏庸，官吏腐败，百姓困苦无依，王朝也就到了该落幕的时候，这不关什么天意，或是龙脉断续，只在于人。 当大厦将倾之时，落下的每一片雪花都不是无辜的，自作孽不可活嘛。 李破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当即做出决定，而是诏刚刚到任的太史令袁天纲率人再行堪舆之事。 袁天纲这人他之前见了见，模样长的是真好，也会说话，而且学识非常渊博。 也难怪东拉西扯的能糊弄住那么多精明的贵族。 袁天纲对易经，八卦之类的道家学说很有研究，天文地理以及历法也有涉猎，术数之上更是造诣颇深。 最终这些学识都被他用在了算命，以及堪舆之类的行当上面。 就像女娲娘娘炼制神石补天，最后炼出来一块废材，还蹦出来一只搅扰的天地不得安生的猴儿出来。 袁天纲年纪已经不小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见了皇帝玩弄的还是文人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一套。 他是怎么说的呢，陛下神韵通灵，气息勃发，只是见到俺啊，却眉间含煞，目泛红光，看来是不喜欢俺啊。 嗯，与原话有所出入，可大致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破对他的敏感有些惊讶，心说难怪这个算命先生有老大的名气，果然有些道行，搁在后来当个心理医生妥妥的。 于是也不掩饰的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那你说朕应该怎么相待于你呢？” 袁天纲讶然，他也没有想到会碰上一位这么“明白道理”的皇帝，见到他之后，不问国祚绵延几何，不问命数之坎坷，不求神鬼之庇佑，那为何用还会召他袁天纲入朝？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他咂摸了一下，终于觉得这个太史令有点烫手的感觉了。 当然了，他只是稍有惊讶，倒也不怎惊慌，当即回道：“鬼神无知无识，唯人心不可测度。 陛下问臣不如度己……陛下登基以来，兼收并蓄，海纳百川，臣愿为陛下测度人心，祛除邪祟……” 这就是袁天纲入朝见驾时的开场白，几句话间就转了个大弯。 大致上就是跟李破说鬼神之事虚无缥缈，但人心却可测度，把占卜，预测之事说的比较清新脱俗，简直是把同行的祖坟挖出来亮了亮。 他是当今道学一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和贵族们打交道很多年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着实非同小可。 加之扮相极佳，又有学识打底，口舌便利，情商也搞，所以便让贵族们趋之若鹜，信之不疑。 李破跟其谈过之后，便把之前修订历法之事交给了他，李淳风还是太年轻了，不足以服众。 如今又有皇陵选址之事，正好是那位算命先生的老本行，也给他压在肩上，省得这人游走于朝堂之间，坏了风气。 这可不是李破杞人忧天。 如今崇佛信道的人极多，前隋之时一直是佛徒们占据优势，如今一场大乱下来，北方形成了一片空白地带。 和尚们都跑了，或者进入到了贵族府中躲避战祸，反而是道家讲究盛世而隐，乱世入世修行。 所以战乱过后，南边因为平安一些，和尚比较多，道教在北方却有所发展，寻龙定穴，纾解灾祸，很多道士都致力于扶保明主，平定天下。 比较典型的就像孙思邈，到处游历，诊治病患，追求的最终目标其实就是像古时那些道人一般，能够平地飞升，成仙做祖。 而等乱世过去，又到了和尚们冒头的时候。 之前长安左近的寺庙就有所兴盛，朝中也有人建议朝廷修一间大的佛寺。 道人们却不很上心，纷纷又去游山玩水，修心养性了，把老子的无为一说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朝中有了袁天纲，李淳风这样曾经做过道士的人，你不注意一下的话，很可能就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引发佛道之争。 宗教之争在中原没有市场，李破不信这些，那么在他的治下，宗教可以存在，但谁也不能过线。 更不允许那种你死我活的场面出现，不然的话，他不介意学一学文皇帝杨坚，来上一场伐山破庙的运动。 也不知到时候李原会不会像杨二一样来阻拦于他…… ……………… 六月初，殿试之前，尉迟恭和尉迟信等兵部官员觐见。 重建羽林军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李破问了问，也就不再犹豫，下诏重启羽林军番号，把左右千牛备身府，和一部分左右监门卫所部，尽数并入羽林军。 由尉迟恭领羽林中郎将之职，位在三品，由皇帝直辖，宿卫宫禁，皇城，随行侍从，再由之前的亲卫大都督罗士信，皇贵妃，左千牛备身府大将军阿史那容真任左右羽林郎。 之外经过兵部商议，羽林中郎将兼兵部侍郎，从此以为常例，另外就是诏各部边军，选取精锐，每隔三年，番上京师，由羽林军统辖。 这明显是有鉴于边军驻守之地山高水远，容易在边地自成一体，让边军将士能时常感受一下皇室威严才有的举措。 李破不太需要这个，因为他是开国之君，正经的马上皇帝，大唐各部兵权都牢牢的握在他的旧部手中，不虞有他。 这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不管到时候管不管用，反正有些提议觉着好，李破也就同意了下来。 正好借此还能裁汰一下冗员，京师驻军向来是贵族们的盘中餐。 皇帝想要用军职拉拢贵族，贵族们则也很乐意把一些精干的子弟送到皇帝身边任职，可谓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当然了，也有那些大贵族把家中的废物填塞过去，混个职位就行。 而羽林军此类的性质也决定了他们的战斗力，常年护卫在皇帝身边，你想让他们支棱起来也不容易，而且极容易滋生贪腐冗员。 历朝历代承平时节都是如此，也没太好的办法改变，要不卫府的人怎么会讥讽京师各部守军是守户之犬呢，就是由此而来。 没有战斗力，还一个个趾高气扬的，觉着高人一等，可不就要被人瞧不起嘛。 只不过唐初的情形到底不太一样，各部还算能战，包括京师守军，其中很多将士也都曾参加过各类战事，还没有腐化堕落到连刀都拿不稳，也不敢杀人见血的地步。 所以裁汰下去的冗员不会太多…… 尉迟恭身上杂务渐多，还要时常参加一些兵部的会议，现在身上已没了多少杀气，却是满脸的苦相。 李破暗笑，这会门神是真的成了门神，可惜少了一个秦琼，那厮比较倒霉，竟然被自己一翅膀给扇没了。 嗯，不过程大胡子还在，还能跟尉迟恭组个组合出来。 也不知那厮走到哪了，自从囊聂率高地上的吐蕃人投唐之后，那边就又断了消息。 千里之外，刚率人绕过大雪山的程大胡子打了两个喷嚏，立马去队伍里的大夫那里讨了些草药来吃，他可不敢在这里病倒了，那简直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 等兵部的人都陆续辞出，尉迟恭留了下来，李破还以为这厮要蹭饭，没想到尉迟恭低声跟他说起了私话。 “陛下，您还是派俺出去领兵吧，俺没读过什么书，也就能写自己的大名，这么下去，日子久了，俺……俺怕是要给陛下丢脸。” 李破忍着笑摆了摆手，严肃的对这个曾经把自己送进流民营地的家伙道：“说什么胡话，你是朕的心腹之臣。 若无你领兵护卫，朕晚上如何睡得着？你把羽林军给朕管好了，比什么军功都强。 丢脸？步群等人回朝之时，都得羡慕于你……怎的？是觉得在朕身边任职，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 那朕还真得交托点重任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