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2
当长一段时间,整个楼道都弥漫一股又酸又呛的味道,让人呼吸发堵,却又有种自己确实被消了毒的错觉。孟春水每次下课回出租屋,爬楼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头腌在醋缸里的大蒜。 好在开了自家大门就又是一派桃源——尽管一层老旧木门外加一层带着破洞的纱网并不能把那醋味隔绝多少,但家里的菜香多少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 赵维宗往往斜靠在转椅上,漫不经心地对着台式电脑敲字。见他回来就颠颠地跑到厨房,把做好的饭菜从锅里端出来,好好地摆在桌上。 他喜欢坐在靠电视的位置,让孟春水靠着走道坐,背后是一面镜子。可他又喜欢看新闻,经常吃几口就回头,梗着脖子去瞧那播报员字正腔圆地播着祖国祥和,世界混乱的证据。 有一回孟春水没忍住说:“你坐我这儿来吧。” 赵维宗没个正型:“好啊你,大白天耍流氓,我坐哪儿?坐你腿上吗?” 孟春水不接话,耐心十足地把盘里的辣椒全挑到自己碗里。 赵维宗就笑,剥两个虾,一个蘸醋一个蘸辣椒油,分别给自己和孟春水。然后他神神秘秘地说:“你那个位置不如我的。” “怎么不如?”孟春水抬眼,等着他扯出一堆歪理。 “我坐这儿能看到镜子。” “然后?” “镜子里有咱们两个人,有时候会重合呢,”赵维宗顿了顿,像在思考一个合适的说法,“不好说,总之我就在想,和你在一块的时候,我原来是这个样子。” 说完他像不好意思似的,又扭过脸眯眼去看伊拉克局势。孟春水则回头瞅了瞅镜子,突然听到窗外喜鹊喳喳地跳上了枝头。 那段时间赵维宗还开始给一些不知名网络公司干外包,具体就是做手机游戏。就是那种小广告刊登在杂志最后一页,发条短信就能一元下载的小游戏,诸如贪吃蛇、连连看一类,技术含量不高,却很能够吸引诸多无聊的。 他大一辅修了一年软件编程,加上脑子灵活,手也勤快,做得非常顺,产品是一串一串地出。 整天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最后都是被孟春水软磨硬泡到床上去。脱衣服的时候还振振有词:“每十个人下载就要给我一块钱呢!一百个人下载,我就能买条鱼。” 孟春水把他往怀里揽。 他还乱拱:“每天不上课也看不进去书,总觉得像虚度时光,现在好了,以后我养你。” “好,你养我,”孟春水亲他眼角,“先睡觉再养。” 好歹面对的是一个全中国都害怕的跨物种敌人,日子压抑也是难免。可事实上孟春水每每想起那几个月,心里却总是安恬而轻松,就好像泡在一个鱼缸里,鱼儿游动会起些波澜,可无论如何里面的水、泥沙、水藻,都不会改变。你回头看,它仍然是那个鱼缸,与世界隔绝。 六月份的时候,危机解除,整座城像活了一样,平日里瘫在家中心惊胆战的诸位,一个个走上街头,就好像以前不曾在这路上坦荡地走过。赵维宗也恢复了上课的日程,这样一来,俩人要是同一天有课,就约着下课在文史楼东南角那个路口碰头,买好了菜再顺着东门口那条路走回出租屋去。 周末就回方家胡同,两人一块。跟小赵的父母吃顿饭聊聊天,当然是以互帮互助好室友的身份,然后再陪着赵初胎往她平时去不成的地方走走。小丫头长了些个子,也知道害羞,可毕竟好几个月没见着哥哥,亲得很,很快就放下矜持一手拉一个。花裙子随风飘,昂首挺胸走在国贸大街上,宛如人生赢家。 除了比以前忙了一点,赵维宗没法再天天做游戏了之外,日子还是非常安逸。 有一天在路口碰面的时候,孟春水还领了个人。 那人高高瘦瘦,眼睛小而有神,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很像年轻版张学友。他挨着孟春水朝这边走,很熟络的样子。可赵维宗来回看了半天,也不记得以前见过他。 那人却是个自来熟,拉着赵维宗就说:“我叫裴豫,隔壁学校大三的,前些日子跟孟哥在日本认识的。我俩做实验一个组。” 赵维宗礼貌地跟他握手,说:“那我们该管你叫裴哥。” 裴豫大笑,摇头道:“谁厉害谁就是哥,他在日本可是全方面碾压我,我这回就是受教授的托付,顺道把他的成果认证带给他的。” 说着他指了指手里的一兜子资料。 赵维宗老脸一红。他一度认为孟春水提前回来,以前的努力八成打了水漂——现在看来是小人之心了。 裴豫又爽朗道:“北京天儿真好。前几天刚一开放出入境我就赶回来了,在那边待着可把我急死了,菜吃不惯,房租还贵。我天天想着我们三食堂的肉龙。” 孟春水说:“那你得快点回去抢,据说你们学校的肉龙晚三分钟去就没了。” “不急不急,”裴豫扭头对赵维宗说:“你我知道,小赵对吧,孟哥笔记本里老夹着一张你俩的合影,天天上课也带着下课也不落下,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拉他去夜店。” “哪张照片?”赵维宗溜到孟春水身边问他,“回家给我看看。” 孟春水耳朵发红,闭口不言,又有些责怪地看向大嘴巴裴豫,却发现那人已然开溜,撂下一句:“你俩慢慢聊,我去抢肉龙喽!” 消失在东门口的自行车流里。 后来赵维宗还是没能把这照片从孟春水嘴里撬出来,这人铁了心似的要弄些神秘。可他后来还是看到了它。 当时他们升了大三,刚开学,物院终于引进了一批先进设备,孟春水在日本的那个实验可以在校内基本复制了,于是就天天领着一群雀跃的大一新生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捣鼓,颇有些废寝忘食的意味。 赵维宗忍了一阵,终于忍无可忍,他认为让自己男友饿着是对厨艺的一种侮辱。于是每天只要是有空,就提前做好些贴秋膘的东西,放到保温桶里。一到饭点他就拎着小桶从文史楼往新物理楼赶。 有一回上了二楼,在实验区外的休息室里,他正巧看见孟春水开着自己的杂物柜门,正在整理什么东西。 “嘿!”赵维宗悄悄潜过去,孟春水一惊,立马把柜子合上了。 “柜门后面贴的什么?我刚才看见了。”赵维宗扣住他的手腕,作势就要去开门。 孟春水先是发倔,耳朵又红了,最后拗不过这人眼神言语双重攻势,听话把柜门打开了。 是一张照片,端端正正贴在柜门正中央,已经有些发黄,却没有折一个角。照片里是他和孟春水两个,意气风发地站在海边,他自己笑得灿烂,孟春水则还是一脸桀骜。 应该是在秦皇岛?赵维宗记了起来,是母亲给他俩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