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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不适,站直了也不适,为自己说的一句假话。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思,可总觉得自己最后一句显得很不看重这个礼物。怎么说,也是人家诚心送的。 “而且,”还是抗争不过自己的内疚心,她解释,“带出来容易丢。” 沈策一笑。他捞起骰子丢出去,松木骰子在橙黄的圆形毡垫上咕噜噜滚了半圈儿,落定,仍是双四,心情更是好。 “一套骰子,丢了再做,”语气终于有了暖意,“我去招待客人,你管好自己?” 昭昭点头。 等这里只剩自己和调酒师,一个擦杯子,一个趴在那,出神地用食指按住骰子,慢慢转着,为自己的心情起伏而苦闷。 前后见到三天而已,到底怎么了,中魔了吗? 第9章 第六章 步步生前尘( 窗外,已经能看到岸边的码头。 沈策没招呼任何宾客,绕到船舱的另一边,面对着船尾。看着那些翻白的,追赶游艇的海浪,在想昨夜。 昨夜的昭昭,坐在楼梯上,两手还很保命地抱着栏杆。他看得直笑,蹲下身问她,坐这里危不危险?不答,是醉得深了,抱起来倒不沉。 他把她带到影音室的沙发上,想去找毯子。 这一低头,卧在臂弯里的她微转了脸,正对他。热息就在正前方,落到他的人中和唇上。 像被牵引着,他只想和她亲近。 这种无解的感情,始于五年前的那个雨中相遇。 和她的相遇有诸多巧合,多到令人匪夷所思,令人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存在。 台州祭祖本不该由是他去,是因为自幼照顾他的老僧病重,他才赶回来,顺便去了台州。 而那天,他本打算祭祖后立刻离开,车都已经开出了沈宅,却接到母亲的电话,无论如何都要吃到内地的花糕。寻常这种事都有司机或助手做,但那次去台州,为了表示对沈公的尊重,他没带任何人随行,司机也都是台州沈家的人,不好支使,问了地址,独自走过去。 那个花糕店,店主是个老婆婆,人不习惯在店前。 只得去门店后,小院子里买,买好往出走,没留神撞上树上挂着一个篮筐,破了鼻梁,又被老婆婆好说歹说拉回去,消毒上药。药还找不到,热心地不让他走,他只好耐心等着。 这一耽搁,足足耗费了二十分钟。 没来由的受伤,没来由的等待,没来由的对一个陌生老婆婆有了耐心,坐在院子里的竹编凳子上等着。 像所有的事情,都为留住他。 那天,外头极静。 他以为,如此雨天,小巷路面积水又多,怎么都不会有客人。 直到,他要离开,将将掀开布帘子,忽听得一声问:“你好,我想买花糕。” 清脆的少女声,像在脑海里炸开了一道光。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甚至,他走出去的脚步都是迟疑的,带着一丝揣测,这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堂屋里灶台的火,照亮了小半的屋子,外头,背对着天光的女孩子约莫十三四岁,目光越过前堂投过来。他心头一窒,视线陡然模糊,盯着她的身影轮廓,仓皇地走前两步,方才借着室外光看清她。 陌生的面孔。 她一张鹅蛋脸上,杏眸清亮,穿着个斗篷式的风衣,为了避寒。及肩黑发被雨淋得微湿,人站在柜台外的台阶边沿,背后是屋檐下的雨线。他从没见过这样长相的女孩子,像羊脂白玉做出来的。 后来他鬼使神差,改签返程的机票,是因为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小玉坠儿,那是台州沈家小辈们收到的礼物,一人一个。 回到沈宅,略描述衣着,被她的哥哥们辨出是那对“双胞胎”。 其后和沈公喝茶,有意无意,话往双胞胎身上说,终得一见。当晚亦是,皆是有意而为。一见再见是为何?他也说不出。 他自幼多磨难,经历多,心思自然也多。凡做事都要谋定而后动,要一个目的,一个结果,或至少要能看到益处。 唯独在那天有了例外。 …… 电影的主人公还在念着对白。他心生躁意,换为静音。 这两天恶补了不少法语片子,想捡起年少所学,怕过于生疏。昭昭是在法语区长大,两人要能用这个交流,会亲近不少。偏今晚是个爱情片,是德军攻占巴黎后,一个德国军官和法国少女无法宣之于口的、家国相悖立场下的暗涌情潮。 难于启齿的感情。电影里是,这里也是。 她的呼吸很轻,酒意不重,更浓的是解酒药淡淡的药香。 “昭昭。” 她微皱眉,睫毛慢慢动了下,像费了好大的力气,也睁不开眼,带着睡腔“嗯”了声。他低头想再叫她,她恰巧偏转脸,睫毛微颤,眼皮也动着,明显醒了。 “醒没醒?”他问。 她又努力,缓缓将眼皮撑开,这一次终于睁眼了,可还是不情愿地“嗯”了声,似是嫌他烦,一直干扰自己睡觉。 “装的,还是真醉?”他观察她。 吐字的气息,笼着她,她不堪这招引,这回眼睛彻底睁开了。沈策看到她乌黑黑的眼瞳里都是自己。她又皱眉,慢慢地说:“今天你不在,我去了花房,天台的。文竹种的好,水仙也好,开得真好……你女朋友来看过吗?” “没女朋友。”他低声说。 他相信她不是装的了。 醒着的昭昭,说话不会如此直白。 她一歪头,看了眼没有声音,在自动播放的影像:“爱情片。” 醉了的人,思维是跳脱的,话也是。 昭昭的瞳孔有电影的画面:“有点闷,”她轻声说着,嗓音里带着怨怼的音调,“总不说话,喜欢也不说……闷得心口疼。” “真想替他们说。”她声渐轻。 昭昭睫毛微微压下,真想睡了。 沈策半抱着她,看着睡在自己影子里的她。 “说什么?”他诱导问。 记忆像滑走的流沙,她全然忘了前一句是在聊电影,困惑着,抿抿唇,又放松了。他甚至能看到她唇边抿出来的小痕迹是如何形成,又是舒展开来。 沈策在猜她还会跳到哪里。 “打电话,我故意没接,”她语气低落,“你看出来了。” 看出这种事并不难。 “还会打吗。” 房间黑下来,是电影在换场。 光一霎,暗一霎。 “会。”他的掌心拢到她的手臂上,却不动。 是不能再动。 她毫无预兆地烦躁起来,不安地用手指搅着他纯棉衬衫的纽扣,手指循着两粒纽扣的缝隙,往里钻,钻不进去,像在反抗什么似的,愈加不满。 手指在纽扣缝隙搅着,一点点熬干他喉咙里的水分。 他抬高背脊,慢慢地,单手解开了纽扣。 女孩子的手指溜进来,在他身上寻找要的地方。沈策身上的热浪被引高了,一遍遍冲刷着两人之间的一道墙。 少年时搂在身前,十指相扣摇骰盅都不会有杂念,那时是要哄她高兴。可现在,男人的身体开始辨识怀里的女人。 住在小楼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