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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不过大半日也就到了。 可是他到底还是晚了。 当他赶到延陵时,母亲已经去世。 他站在街角,看见侯府为太夫人出殡的仪仗,站在最前头的是手捧着诰命圣旨的弟弟和弟妹,他们身旁是宫里派来吊唁的特使,身后跟着众多的亲戚。他们哭泣着,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又一步一步地离他远去。 他们看起来好像都有些眼熟,但是无论他再如何从记忆里翻找,最终也只沾得满身灰尘而已。 直到他们终于都不见了,延陵的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纸钱,仿佛在这盛夏里落了一场雪。 *** 谢随回到船舱,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才转头,对秦念平静地笑:“有客人来?” 秦念正倚靠着舱壁坐在床上,道:“也算不上客人,她原本就被安可期锁在这里。” 说着,一个娇小少女从阴影里走出来,朝谢随行了一礼,“小女子失礼了。” 原来正是秦念的丫鬟,林小鬟。 谢随笑道:“说什么失礼,若没有你在后应援,我与念念怕就要困死在那孤岛上了。” 小鬟掩嘴一笑,“那都是大当家的神机妙算。” 谢随看向秦念:“你今日精神好些了?” “嗯。”秦念道,“被你灌了那么多药,没有法子。” 谢随满意地道:“那便甚好,甚好。”又问小鬟,“当初绝命楼攻打吹金断玉阁,究竟结果如何?” 小鬟看向秦念。秦念淡淡开口:“当初那一百两黄金,你觉得究竟去了哪里?” 谢随怔住。 “我从见你的第一日起便告诉你了,你偏不相信。”秦念微微一笑,“安可期托你护镖的那口箱子里,从来都没有过一百两黄金。从一开始,那箱子里就只有石头。” “为什么?” “为什么?”秦念抬眼,轻笑,“因为他想用你,引出我。” 谢随凝注着秦念,等待着她的后话。 小鬟倒了一杯茶捧过来,秦念默默抿了一口,才开口道:“那口箱子,不过是安可期用来坑你的道具,与绝命楼全无干系。” “那绝命楼——” “绝命楼,是我在扬州置下的产业,目的就是监视吹金断玉阁。” 谢随原本打定主意无论秦念说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然而听到这一句,却还是忍不住眉毛跳了一跳:“产业?” “我是没什么钱,你也没给我留几个钱。”秦念淡淡地道,“是红崖寨老当家的钱,也是红崖寨老当家的主意。” 谢随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这个老当家,是男是女?” 小鬟抢着回答:“老当家始终云英未嫁,离开寨子的时候还漂亮得像个二八少女……” 谢随拖长声音“哦”了一句,便遭了秦念一个白眼。 秦念接着道:“吹金断玉阁虽在江湖上结缘甚广,骨子里却还是做生意的,若不是朝中有人,安可期怎可能将生意做到那么大?初时我还不能确定他在朝中的靠山究竟是谁,直到他让你来找我。” 谢随道:“他的靠山,便是你的敌人?” 秦念微微掩了眼睫,“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密道中看见的那些骸骨之中,有三具极特异的?” 谢随回忆道:“一个四肢大张被钉死在壁上,一个整副骨架被毒熏成青色,一个被切成了数十段,看起来却仿佛是完完整整的。” 秦念听着,目中也流露出不忍之色,“当时你说了一句话。” “我说,圣上当年龙潜之时……” “圣上当年龙潜之时,好养武林异人。”秦念慢慢地道,“其中四个,一个轻功冠绝天下,最擅飞檐走壁,足履无声,号四翼蝙蝠,他的四肢便是他的四个翅膀。” “于是他的四个翅膀,便都被钉死在墙上。” “一个精通天下草木习性,最擅制毒用毒、解毒藏毒,号百草神君,据说他身无兵刃,只随身背一只布袋,遇见了不认识的草木便放进布袋里带回去研究,但到得后来,他那布袋终日空空,因为世上已没有他不认识的草木了。” “于是他也被剧毒致死,全身连骨头都毒透了……偏那只布袋还在他身边。” 秦念嘴角动了一动,像是想笑却没有笑,“一个内力刚猛而刀法奇诡,原本出身市井屠户,兵刃就是一把砍猪肉的大菜刀,可以将敌人像砍猪肉一般砍成十七八段,而敌人倒在地上时那尸身看起来还似是完整的。” 谢随不再说话了。 秦念也沉默了很久,才又道:“还有一个,第四个人,就是红崖寨的老当家。” 谢随顿了顿,“看来那位老当家,也必是当世奇人。” “若论武功,她比另三位要差得多了。”秦念淡淡笑道,“但是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最好看、最年轻的女人。” 女人,总是有许多比武功更厉害的招数的。谢随没有再细问,但他也已不想再细听。 他已经知道这必是一个被欺骗、被背叛、被屠戮、被掩埋的故事。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种故事,原本就太多、太多了。 秦念却也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没有将这个故事继续讲下去,而是径自道:“安可期用你,将我从红崖寨引出来,大约就是知道了老当家离开了红崖寨的事情。他、或者他的靠山担心,老当家会将当年的秘辛告诉我。” 谢随道:“你也确实全都知道了。” 秦念道:“他用根本不存在的一百两黄金诓我,我便用那实打实的一百条人命诓他。” 谢随笑起来,“你们不都是在诓我么?” 秦念看向他。 谢随笑着,好像真的心无芥蒂一般。 “你号称自己去了一趟绝命楼,被高千秋打了两掌受了内伤,还满身是血地倒在我床边——都是诓我的吧,念念?” *** 秦念吩咐小鬟先退下了。 谢随道:“她能退到哪里去?” “哪里都可以。”秦念道,“这船上除了安可期自己,其他都已不是安可期的人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属于他自己了。”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