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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是真的笑了? 他一笑起来,柳绵绵才发现他原来真的还是个年轻人而已,也许就跟她猜得差不离,二十岁往上,不会超过二十五。 他虽然一身黑衣、其貌不扬,但他笑起来的时候,总还是显露出了年轻人特有的俊爽。 久经风月的老手柳绵绵竟尔脸上红了一红,只是趁着夜色,没有让他看见。 柳绵绵背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剥下自己的外衫,将纱布绕过胸口缠了几圈。秦念那一刀下落时已有挫势,入肉不深,只是伤的地方也太过敏感…… 忽而一只手臂从后方伸来,抱住了她的腰,她只觉脊背碰上了一块硬铁似的胸膛,连心跳都蓦地停了一瞬。 男人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他似乎还着意地往下看了一眼。 柳绵绵气急败坏:“你给我闭上眼睛!” “你不是总嘲笑我,练过童子功?”萧予之却罕见地用了反问的语气,“练过童子功的男人,你也会害怕吗?” 柳绵绵转过头,便撞进他那双深而又深的眼睛里。 这个距离太近,近到令她本能地觉出了危险。 他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凝视着她,很久很久,她没有反抗,而他的眼神却也渐渐地宁定了下来。 他好像真的很疲倦了。断臂的人,往往都会立刻晕厥过去的,但他竟还撑持了这么久。 柳绵绵低声道:“你还要继续跟着我么?” 他没有答话。 “我家在大漠里,风沙漫天,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滴雨。” “我不喜欢下雨。”他道。 柳绵绵笑了,“那我们便一起回去吧。” 56.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佛前(一) 秦念一路施展轻功, 绝不肯回头看。 谢随跟随在后, 只觉狂风吹刮,眼前那个纤红的影子在月下缭乱拂动, 宛如早落的乱红。 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一定乱得难以收拾。 林小鬟是她在红崖寨最得力的部下和最交心的朋友,却被萧予之那样毫不在乎地一掌击杀,她想为小鬟报仇,这样一份心,原没有任何错处。 但秦念此刻所想, 却比谢随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她想的是,如果不是萧予之那一掌, 高千秋也就不至于为了小鬟而到无锡来骗谢随,高千秋自己不会死, 谢随身上的剔骨针也就不至于二度发作…… 张家口外的长城下,冷月盘沙。 秦念终于停了下来。 她觉得很冷。 此处地势甚高,背后是沉默绵延万里的城垣,面前则可以俯瞰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零星散布的村落与城镇。 “从张家口往西,过雁门关,便是无拘无管的地方了嘛。” 柳绵绵满不在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其实都不必过雁门关,他们此时此刻,不就已经立在了无拘无管的地方吗? 谢随站在她身畔,微笑道:“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但有了武功, 总还是比寻常百姓要来得自由一些。” 一阵风袭来, 而这风似乎也因为无拘无管,而格外冷酷。 秦念喃喃:“我放过他了。” 谢随伸臂揽过她的肩,声音温和地道:“他也已穷途末路了。” 秦念道:“穷途末路的人,就可以欠债不还了吗?” 谢随道:“这不是他做的选择,是你做的选择。” 秦念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 “大哥哥,”她忽然道,“你记不记得你杀了多少人?” 谢随却没有回答。 她侧过头,看向他。大哥哥的侧颜挺拔,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俊逸的眼眸中沉着月色,轻轻地动荡着。 秦念下意识又朝他靠得紧了些,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将他看得更明白、记得更深刻。 最后他按了按她的肩,又牵起她的手,“我们下山去。” 一夜之间,喝酒、报仇、赶路,秦念确实已很累了,谢随带着她绕过关隘,便在山下一座村口的破庙里歇脚。 再走出这座村,便是彻头彻尾的关外了。 黑暗之中,连上首供着的是哪一尊佛菩萨都看不分明,只直觉那琉璃镶嵌的眼珠子以一种冷漠的姿态下望着自己。秦念倚着斑驳墙角抱膝而卧,看着谢随忙忙碌碌地布置了一番,最后在佛像前点起了火。 火焰让几乎被冻僵的身躯猝然一颤,温暖耀映在眼底,又慢慢地流入心肺。这一刻,秦念才终于有了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不论是睿王也好、皇帝也好、仇恨也好、权欲也好,仿佛突然都离她远去了。 她忽然体会到,放过了萧予之,其实也是放过了她自己。 谢随在她身边坐下,她便立刻挽起了谢随的手臂靠过去。 谢随不由得笑了,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头,“怎么了?” 秦念摇摇头,不说话。然而她的长发撩动在他的胸前,却令他有些发痒。 “已很晚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去找吃的。” 秦念睁着眼睛看向那尊佛像,忽然道:“这地方真破。” 谢随失笑,“你嫌弃?” “不嫌弃。”秦念嘟囔,“以前我们还住过更破的地方。” “是啊。”谢随静静地凝望着她的发顶,“但以前我们没来过关外。” 秦念笑了,躺在他的膝盖上仰头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待你那剔骨针取出来,我们便南北东西,全都可以一路玩过去,小时候没去过的地方我全都要去个遍。” 谢随低下头,眸色在火光中融出暖意,“听你的。” “大哥哥,”她迷茫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随好笑地摸了摸鼻子,“我对你很好吗?” 秦念双手撑在他的腿上,努力地抬起身子去看他的眼睛。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盯着她道:“你今晚喝酒了,对不对?” 秦念笑:“你看着我喝的呀,还特意将我赶回房去,你自己都忘啦?” 他微微眯了眼。 念念喝了酒的时候,确实和平素会有些不同。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