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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追查这些。 平公公年轻时是个讲究人,总是整洁妥贴,还爱往衣裳上熏个香、往脸上扑点粉什么的。 可此时的平公公苍老而朴素,他看着就有点心酸,于是连忙让这位老内官起来:“平公公,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平公公连忙回答:“老奴幸得张大人护佑,才能安然无恙,一直在宫外为先太子守陵。” 他只觉得十分吃惊,怎么张徵竟然会出手保护太子宫中旧人? 紧接着,他从平公公嘴里,听到了可谓颠覆他这些年所认知的一切。 原来张徵是太子哥哥的人,当年太子已经中毒,才连夜奉诏进宫,受命托孤。 凶手是太子妃,受人欺骗而害了太子,后因愧疚自尽。 ……想来也是这般,太子哥哥当年身为国之副君,宫中防范森严,若非身边亲密之人如何能够暗害? 张徵当时只是个大学士,虽受父皇重用办了几件事,手却根本伸不了那样长。 父皇与太子哥哥之死,竟与张徵全然无关,甚至张徵还在宫变时出手回护了一些东宫旧人,比如眼前的平公公。 然而就算如此……他不杀张徵,就不能够拿回天子的权势,不能够收服人心,也不能够跟他的追随者们交待。 此人他必须杀。 不过误会了张徵这么多年,在张徵死前,他理应去看看对方,听听对方最后的心愿。 于是他起驾去了诏狱。 纪修安此时仿若是分成了两个他,一个他清楚的知道,事实上收到蓝皮本、和平公公相遇的这幕,并没有发生在张徵受刑前,而是发生在张徵受刑身亡数月后。 另一个他则沿着这已经变化了的世界线,浑然不觉的继续走下去。 他和棠璃一起去诏狱见到了老头。 老头没穿丞相的红袍纱冠,只披了一袭宽大的青色囚衣,头发用根木簪简单束起,隔着一道木栅栏与他对望,眉目间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 因为明天就要受凌迟极刑,身上倒是不见任何刑伤,穿戴也算得整齐干净。 这老头从来脾气暴躁,满嘴吐刀子,什么都敢说。他第一次看见张徵这样安静,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张徵瘦削到可以称得上单薄。 张徵安静的和他两两相望,目光中有欣慰,有解脱……却独独没有想象中的怨和恨。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听到了自己艰涩的声音。 “没有。”张徵朝他执臣礼后回答。 “那么,你的遗愿呢?”他再问。 张徵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只愿陛下此后开张圣听、平明之理,天下河清海晏。” 他与张徵做了二十年君臣,也在暗中将张徵当作了二十年死敌对头,虽然如今知道冤了张徵,心中有些不忍难过,终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以说。 身为执掌江山的天子,该做的事,总是要做的。 于是他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棠璃却在这时扯住了他的袍袖,道:“你不想杀他,对吧?” 他转头望着棠璃,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这一点朕明白,他也明白。” “怎么不行?”棠璃却走到狱门前,用手一点木栏。 纪修安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了两个张徵,一个在狱里,一个在狱外,同样的装束打扮,同样的模样身高。 在狱里的那个张徵神情呆滞,在狱外的那个则惊疑不定。 “这样不就行了。”棠璃抚掌笑道,“在朝贼子伏诛受死,在野多一闲云叟。” 张徵虽然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但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人总是向往生的。 于是半个月后,朝中之事一切尘埃落定,他亲自微服到郊外官道送张徵离开。 张徵不党不朋的一介孤臣,身边也没别人,只有个名叫“正平”的青年仆从驾车。 “往后遇到什么难处,都可以派人执此物回来找朕。”他将一块贴身的羊脂玉佩赠予张徵。 张徵双手郑重接过收下,对他拜了一拜,这才登上那简陋的青帘骡车。 他目送着骡车缓缓驶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纪修安忽然明白过来,这个身为天下之主的他,此生最为遗憾痛苦之事,不是没能留下画舫上弹琵琶的美人,也不是宫中斗争自幼失怙。 而是张徵之死。 二十年朝夕相对,张徵虽对他严格教导,却并非没有好的地方,只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和感情。 张徵待他,亦师亦父亦臣。 直到张徵身亡后一切水落石出,这些好处才逐渐细细碎碎的被回忆起来,伴随了他的余生。 他一生绝口不再提张徵,但这个名字却如同烙印,印在他的心头再难抹去。 第二个梦,发生在纪修安五岁那年。 他和哥哥被塞在一个摇摇晃晃面包车的憋仄角落里,嘴里堵着布巾,手和脚都被麻绳紧紧绑着,粗糙起毛的绳子勒刺他细嫩的皮肤,又疼又痒。 周围有五六个浑身汗臭味儿的青壮男人围着他们,满车的人都在抽烟,车厢里的空气污浊不堪,令纪修安感到窒息。 是的,这就是在纪修安幼年时,曾经发生过的那起绑架案。这帮匪徒不仅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而且极端仇富。 他永远不会忘记,哥哥为了在这帮匪徒手里保护他周全,付出了什么样的尊严代价。 哥哥那年只有十岁,也还是个孩子,却被皮带抽打的身上全是一道道紫黑痕迹,被烟头烫,被人把头一次次按进泔水桶里,被逼着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食……那是纪修安内心深处最不能言说的噩梦。 被赎脱险后,哥哥在ICU躺了一周,幸亏身体最终没有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却因此看了好几年的心理医生。 也就是因为这段经历,哥哥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出行变得极端小心谨慎,身边必带保镖。 纪修安用舌尖顶了顶嘴里微酸泛黑的肮脏布巾,它有几分松动,是可以被吐出来的。 他五岁那年不懂事,哇哇大哭着把嘴里的布巾吐了出来,然后收获了一记耳光,并被人再度把布巾塞进口腔深处,再也不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