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撅起的嘴唇。 “我没什么好说的。” 冷冰冰的声音渗入空气,并没有传得很远,很快就被厚厚的地毯给吸了进去,就好像一掌打进了软绵绵的棉花里,转眼便一片沉寂。不远处有两个女生正嬉笑着走进茶水间,天花板上的一排声控灯随着她们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暗去,仿佛投石于湖中,倏忽在镜面上泛开一圈圈涟漪,很快却又归于平静,无声无息的,就好像这片空间里除了她们就没有人在似的。 陆琪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翻开电脑,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一边敲一边还夸张地摇着头。她从余光中看见阿卿也将手指头放在了键盘上,可屈屈伸伸好几次之后,却连一个键都没有按下去。她用左手捏住了右手指尖,越捏越紧越捏越紧,最终完全握在了一起,而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电脑屏幕,就好像那里头有一样令人放不下的东西,可她却无所适从,不知从何下手。 失去了果决执行力的周轶卿看起来相当迷茫,而拒绝求助便成了她强烈自尊心下的仅存的坚定。 幸好陆琪能明白这样的感受。她停下手,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轻声低语道:“我们比其他人都清楚你有多厉害,所以在我们面前,你是最不需要逞强的。”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阿卿转过头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笑,伸手把自己的电脑往陆琪面前推了推,然后睁大了眼睛仰起头,将自己的后背往椅背上一摔,双手交叠于脑后,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不见往日的满满自信,反倒是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落魄意味,“厉害个鬼,混到如今这个地步,我简直是弱爆了。” 屏幕上是一封邮件,主题栏里写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投诉信”,这让陆琪下意识便惊呼了一句“我的天”。她连忙往下读去,可是字里行间不过是些语气激烈却缺乏实例的控诉,例如“难以合作”、“不尊重同事”、“目中无人”、“工作态度差”,等等,陆琪越看越觉得一头雾水,一连问了好几句“这人谁啊?”、“怎么回事啊?”、“投诉你工作态度差?鬼才信她呢!”。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反驳语好像是一个气球的充气泵,加了几次力后,让原本瘫在椅子上的周轶卿渐渐挺直了背脊。她揉了揉眼睛,鼻间一声闷哼,然后伸出手把电脑移到自己跟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屏幕,然后“啪”一声干净利落地阖上了盖子。 “还记得前几周你来找我问对账函盖章的那个时候吗?我记得当时还跟你说过,我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睡满四个小时了……就是在那个项目上,我和领队因为任务分配的事情吵了一架,结果么,她就写邮件给经理投诉我咯。” 话匣子既已打开,先前藏在胸中难以启齿的软弱便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了。阿卿说,她向来很愿意尝试自己没接触过的新工作,可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被人随意就当成垃圾桶。在那个项目上,领队把自己不愿意做的那些事情全推给阿卿不说,还逼着她必须将这些额外却没那么紧急、甚至可以不用在出差现场完成的工作先做出来,仅仅因为“这是领队的事”。为此阿卿每天都熬到大半夜,一边贴领队的报告,一边填自己的坑,而与此同时,与她同住一个标间的领队小姐每晚十点便准时躺平、戴上眼罩睡美容觉。 “怪不得你会生气,这人实在太过分了!”陆琪默默回忆了一遍刚才瞥到的那位发件人姓名,心里暗自祈祷着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在项目上遇到这位极品领队,可是与此同时,从她口中吐出的却仍旧是那些世故圆滑的大道理,“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还是上级,因为嫉妒人家能睡美容觉就跑去吵架,这好像也过分了一点……” “喂!说什么呢!”阿卿撅起嘴,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爪子一把捏住了陆琪的鹅蛋脸,眉心紧蹙,一下子又恢复到了先前凶巴巴的状态,“你怎么会觉得我因为这点小事就能和别人吵起来啊?难道在你们心里,我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吗?” 难道你是沉得住气的人吗?你看人家若菲就被你的心直口快给气走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陆琪心下暗忖着,不自觉朝好友挑了挑眉。而这番不正经的戏谑表情可算是摸了一把老虎屁股——阿卿别过头去,响亮地“哼”了一声,可还不等身旁的姑娘捂嘴嗤笑,她的手上却突然发力,一下子边将指头下那张白皙的脸庞掐出了一片象征健康的粉红色。 “哎……痛痛痛!没没没……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吃痛的陆琪一边气鼓鼓地掰着阿卿那两根挂在自己脸上的手指,一边语无伦次地敷衍着好友的质询,“谁让你话只说一半的……哎呦……后来呢?” “后来?”周轶卿垂下手,朝天翻了个白眼,“后来她气势汹汹地跑来找我茬,当众嘲笑我连贴报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浪费了她这么多时间去修改重做。在她说这些的时候我正忙着赶进度——你知道的,那堆函证必须要在现场盖完章发出去的——而这都周四了,之前因为花了太多时间帮她的忙,到这会儿连自己函证上的数字都还没调整好,你说我能不急吗?” “急,肯定急啊!”陆琪似乎能体会到阿卿当时的感受了。在这一刻,她忽然很想把刚才那番沉不住气的评语给收回去,或者让身旁的女生再抬手捏一下自己的脸皮。 “这女人不光拖后腿,还搞这种火上浇油的幺蛾子,我本来都不想理她,可被她说得实在烦了,于是干脆就当着整个项目组的面顶了一句回去,说‘既然那么简单,那你自己去做不就好了?这样还能省下修改的时间,一进一出,不会耽误你十点睡觉的。’然后,这女人就急眼了呗。” 说到这儿,陆琪几乎已经能想象出当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阿卿说得云淡风轻,可陆琪听着却觉得格外揪心。倘若自己是个没有利害关系的局外人,她多半会为这样一个不屈从于“恶势力”而直言不讳的新人拍手叫好,当然也有可能抱着前排看热闹的心态饶有兴味地追着这部勾心斗角的职场大戏。可是阿卿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不光需要为朋友的未来担心,心里多少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忧虑:工作性质决定了她们每一周都会遇见不同的人,也许大部分同事都是勤恳友善的,可是奇怪的人总是存在的,既有阿卿的前车之鉴,谁知道下一个被绊一跤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 如果真是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事,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阿卿选择了直白地抗议,解气是解气,但后续却多了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要是换成魏凌,大概就会默默接受、就算熬通宵也要把事情做完吧?那样是费力了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