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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衡谦很古怪地看着他,将泡好红茶的白瓷杯接过了。 孟南帆坐的位置,是酒吧里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灯光昏暗,他整个人都窝进了柔软的黑色沙发里,把靠垫堆成一叠,放在旁边,在错落的光影里,竟然显出几分沮丧。 “你怎么了?”路衡谦问道。 听他说话,孟南帆才直起身体,方才那因为光线而产生的错觉便消失了,他仍是笑吟吟的模样:“什么怎么了?倒是你,怎么回事?” “我?” “大半夜不睡觉,”孟南帆指了指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北极冰川要融化了吗?” 路衡谦依旧懒得理他。 孟南帆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眸光扫过他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巨大油画,忽然沉默了一瞬,又把话题放回路衡谦的身上:“难不成是开窍了? 最近也没听说他的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最不可能的答案,倒可能成为最佳解释。 “阿衡,”孟南帆见他不说话,“你还真喜欢上哪家姑娘了?” 路衡谦拖着茶杯的手一顿,那暗红色的液体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抬头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孟南帆。” “行了行了,”孟南帆见他翻脸,“不编排你。” 如果说孟南帆从前以为自己是异性恋,又忽然觉醒一样,发现自己对同性产生了爱慕,那路衡谦就该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性恋,应该去和他的工作谈情说爱。 老实说,孟南帆都无法想象路衡谦会和人做爱。 “你究竟怎么了?”路衡谦又问道。 虽然孟南帆一直在说话,话题也东拉西扯看似很悠闲,但已经与他相识多年,路衡谦自然一眼看出他的心事重重。 “我……”孟南帆这次收起戏谑的语气,他的笑容也显得勉强起来,“我最近,好像不大对劲。” “昏迷醒来之后?”路衡谦心中有了猜测。 “你上次和我说,”孟南帆犹豫了一下,显然很难以启齿,“人格分裂……我还当做玩笑,但是,那好像是真的。” 路衡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几天,看到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不是普通的收拾,是彻彻底底分门别类地放好了,结果我自己反而找不到东西……好吧这个不重要,我还在家里看到了一幅画——我根本没有画过的画。” 孟南帆总不会认错自己的笔迹。 “……那你还记得画展的事吗?”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总感觉有印象,但是……”他想了想,“行吧,就当做我真的人格分裂,另一个'人格'替我办了画展,可是他为什么要画那幅画?我后来去问了,它都没有被展出。” “什么画?”路衡谦也不知道这回事。 “好像是……”孟南帆停顿了片刻,才道,“是小枞。” 路衡谦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他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孟南帆记得那大概算是拓印了一张照片,属于薛枞的,总是被他很宝贵地收起来,可是后来被孟南帆捡到了。孟南帆曾经似乎还偷偷藏过薛枞的一个小工具箱,里面都是些大小不一的刀具,把还是高中生的孟南帆吓坏了,便趁他不注意带回了自己家,和那张照片放在一起。 那箱子也不知被孟南帆忘到了哪里去。这次却因为突然出现的一幅画,挑起了他的回忆。孟南帆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有陈旧的工具箱丢失了,又出现了一幅新的画。它们唯一的关联,大概是都与薛枞有关。 ——是那一个消失的人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薛枞有过什么无人得知的交集吗? “我其实想去问他,但是又担心唐突,”孟南帆道,“小枞好像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而且我之前碰到他的时候……总觉得……” 路衡谦的理智将他想要出口的“少和薛枞接触”压下,他后来也发现自己大概在某些层面误会了薛枞,但仍然抹不掉薛枞在他记忆里阴郁的印象,只好尽量客观地回道:“他昏迷的时间比你还要久一些。” 言下之意,孟南帆“人格分裂”的时候,根本没有可能见到薛枞。 孟南帆也是想到这一层,才忍住疑虑,没有对旁人提起过。 “所以,也和薛枞无关吧?”孟南帆继续说道,毕竟现在能理解这一切的,也只有路衡谦了,“也就是说,我曾经因为人格分裂产生了独立人格,但他在我又一次不知原因的昏迷之后,就消失了吗?” “应该是这样,”路衡谦思考了片刻,才道,“当时……当时你也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而且不肯去看医生。” 他说话很少有这么吞吞吐吐的情况。可孟南帆忙着串联这些记忆,也没能察觉。 “那我也没法去找心理医生要记录了。”孟南帆有些苦恼,“我不该是这么讳疾忌医的人啊……看来他和我的性格不太一样——对了,你见过他,他是什么样的?” “他,”路衡谦似乎苦于怎么将“那个人格”的个性归纳,想了许久,只能答道,“和你差别很大。”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孟南帆又想到什么,“不过,既然其他人都没察觉,你怎么会知道我人格分裂的事?你看出来了?” “是他,”路衡谦沉默了几秒,才答道,“他亲口告诉我的。” “这么说,他和你的关系也很不错。”孟南帆笑了笑。 不错吗? 路衡谦不知道,他只能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孟南帆迟疑了许久,才将最为困扰他的疑虑说出了口,“可能他也没和你说过……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路衡谦一瞬间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却听孟南帆又继续道:“哎,可能也不是他的原因,就是……我发现自己好像喜欢男人了。” 路衡谦的脸色变了。 孟南帆见他神色,不满道:“怎么,你还有偏见?” 白瓷杯里的红茶已经凉了,路衡谦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被那劣质的苦味刺激得舌根都跟着苦涩了起来:“没有。” “还没有?”孟南帆干脆给他再倒了一杯 ,“太不够兄弟了吧,这事能把你刺激得灌酒?行,要喝就多喝点。” 路衡谦竟然真的给自己又灌了一杯。 “阿衡,你还真这么古板?”孟南帆反倒奇了,又笑道,“怎么,要割袍断义了?” 路衡谦只是话不多,但从来没有说不出话的情况。 可这种窘境,他现在就遇上了。 他的记忆里也有一个人,或许只是一道声音,但它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就该被尘封起来。 好在孟南帆也只是与他开开玩笑,见他喝了两杯,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你知道吗?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