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篇：这波稳赚不亏

    登仙门，坐忘峰，无上道场。

    温热的鲜血一滴滴浸入地面，玄玉铺就的地砖早已饮饱了鲜血，浅浅浮现出一层绯红色的光晕来，从远处看着，倒是奇异得紧。

    两条狰狞可怖的锁神链穿透了颜姝的琵琶骨，将她悬空吊在道场中央，头顶雷云乌黑泛蓝，手腕粗细的天雷翻涌游动，酝酿威势劈闪而下，恐怖雷鞭顷刻撕裂皮肉，细小雷蛇炸燃电光崩裂白骨，颜姝浑身浴血奄奄一息，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皮肉。

    自沈钧瓷离开修真界之日算起，颜姝已经被绑在登仙门的道场中行了三十七日天雷刑，若非体内九转仙丹吊命，又有沈钧瓷的逆鳞护住心脉，她早该金丹碎裂散魂离体了。

    修真界九大仙宗内门弟子皆受登仙门召请而来御剑观刑，其中身姿赫赫的仙门翘楚中近乎一半是颜姝旧友，见状愤然不忍，本命法器感知主人怒意，灵光吞吐便要展开战斗姿态。

    颜姝抬起被汗水和血珠沾染模糊的眼，摇了摇头。

    三清圣宫少宫主却白夜自幼与颜姝狼狈为奸感情深厚，哪里见得了她这副狼狈落魄的凄惨模样，拔剑直指坐忘殿：“登仙门好大的狗胆！颜姝再怎么说也是仙门一阁之主，尔等有何资格对她动用刑罚？”

    登仙门掌门主教玄玉子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他一扫拂尘道音威严："聚宝阁胆敢私放魔龙破毁魔渊封印，阁中余孽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玄玉子冷哼一声：“尔等当引此为戒。”

    却白夜冷笑道：“此话当真可笑！你这白毛老狗不过是趁着聚宝阁内化神长老兵解离世，门内弟子又修为低微便想寻个由头抢人宗门千年积蕴罢了，照我看来，你登仙门才是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她反手扔出一叠符篆阵盘困住了登仙台内门弟子，飞身上前想要劫人，却因实力不济反被雷云炸了一脸黑，她小脸皱巴巴：“易清！我劈不断这锁链！”

    不说仙门七宗同气连枝早不满登仙门越发偏离正道的行事作风，单因宗门长年受聚宝阁无偿捐赠灵石法器这一点，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颜姝魂散登仙门。

    剑宗大师兄易清一剑斩断了锁神链，将颜姝拎了下来：“无碍？”

    “有碍……”颜姝疼得失去知觉，瞳眸已经快要溃散，趁着众人打散了登仙门内门弟子的剑阵，玄玉子等化神老怪又怕面子上过不去不肯出手为难小辈，却白夜便瞅着机会捏碎了一枚高阶空间符篆拽着颜姝迅速逃离了。

    “疼死你活该！”

    却白夜将颜姝藏进登仙门附近的龙骨峰中，又气又心疼，珍贵丹药一股脑往颜姝嘴里灌：“早劝你别替那魔龙破除魔渊封印，你非不听。现在可好，你至亲身死宗门溃散，自己也快活不成了。”

    登仙门狼子野心妄想一统修真界也不是一两天了，近百年更是独揽天骄蚕食了不少新兴仙门，聚宝阁早因为人傻钱多实力低被登仙门盯上了，颜姝与魔君沈钧瓷暧昧不清这事儿就是引火索。

    若颜姝和沈钧瓷真能成事儿那还算好，倘若不能，那凶威赫赫的上古魔龙一旦归去魔界，聚宝阁亮晶晶的灵石矿脉顷刻便会成为登仙门囊中之物。

    泛着清灵之气的丹药一入口便化作了温润灵液，充盈的灵气和生机快速修补颜姝破碎的身体，深可见骨的鞭伤缓慢愈合，焦黑伤痕成疤脱落，滑嫩娇弱的皮肉光洁如初。

    颜姝的嗓音沙哑粗粝：“……沈钧瓷呢？”

    “你还念着他？！”却白夜抹抹眼泪，闷声道：“他回魔界和那只凤凰结双修大典去了，你为了救他，死了父亲散了宗门，可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颜姝，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我已经清醒了。”颜姝慢吞吞靠坐起身，苍白脸颊糊满血渍，唯独一双眼，干净又明亮，她说：“我天生废灵根，哪怕容颜永驻，我的生命也不过匆匆百年。”

    “百年时光，我赏过最美的花，饮过最烈的酒，拥有最疼我的父亲，结识了许多有意思的朋友，”她慢慢眨眼，“我从不留遗憾，我以为我会快活一辈子。”

    “可自诩无愧于心的我心中有愧了，”颜姝突然低笑出声，倾城国色冶丽嚣狂，一如从前那样，她眨去眼角泪珠，“我害死了老祖，我害死了父亲，我害死了宗门万千弟子，我罪该万死。”

    却白夜有些不安，握住她的手，“阿姝，聚宝阁精锐弟子尚隐藏在三清圣宫中，只要你振作起来，咱们……”

    “小白。”颜姝止住却白夜的话，指甲化作锋刃，朝左小腿外侧狠狠划下，染血双指动作狠绝，顷刻便从血肉中捻出了一枚玉珏，她将玄玉子费尽心机也没找到的染血玉珏放到却白夜颤抖的手中，“请你将掌门玉珏交给多宝，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却白夜眼前满是泪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记不了仇，忍不住气，也吃不得亏，登仙门灭我宗门杀我至亲，这么大的仇，我得当场报。”颜姝弯了弯唇，“自玄玉子血洗聚宝阁那一日起，登仙门地底下就被我投放了三千噬金兽，噬金兽身上捆着生死旗，旗上是我用命刻画下的杀势。”

    “我术法不行，但阵法勉强算可，尤其是有违天道的上古禁阵，”她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安着沈钧瓷一片逆鳞，我没那么容易死，但登仙门的天雷刑专攻神魂，我的魂魄已经快要溃散了。”

    “我一死，整个登仙门都得跟着玩儿完。”

    “玉简传音让易清他们速速离去。”颜姝替呆愣住的却白夜擦去眼泪，“左右我也只剩几十年好活了，这波稳赚不亏。”

    聚宝阁弟子行走修真界，向来只有赚的，从没有亏的。

    颜姝懵懂无畏的来，嚣狂狠辣的走，自认当世血仇当世报，至于受她牵连而死的人命因果，她死后也自愿沉沦八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负罪的魂灵就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忽闪着微光似乎马上就要熄灭，颜姝的沉闷难言的心却因为这点微光而摆脱了阴冷窒息的沉重感，她急促呼吸着，虚涣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追逐着这道光，直到眼前光芒大亮。

    “少阁主？少阁主？！”包子脸的小姑娘气急了，“你又不听人家讲话！”

    清风微凉，日光明亮。

    颜姝愣愣看着眼前鲜活可爱的小姑娘，“……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