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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晨说:“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这镜面一点变化都没有,只倒映出我的脸。” 大魔顿了顿,狐疑道:“圆光术什么时候能当镜子使了?” 逐晨沉默,而后忽然想起来:是啊,圆光术不过是个用灵力撑出来的显像镜面而已,看不看得见全靠有缘,以前从来没照出过她的脸,除非是—— 大魔走过来,与她靠在一起,将自己的脸在水镜上方晃了晃,问道:“你看见我了吗?” 逐晨:“……没有。” 她随即大惊失色,后撤一步:“怎么可能?!” 梁鸿落转过身来,用犹疑的目光对着逐晨上上下下地打量。脚步踯躅,想上前却又不敢。 怀谢怔怔道:“可你刚才不是说,小师妹是凤凰……” 梁鸿落也是惊得深思恍惚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说她有凤凰的神魂,没说她是只凤凰啊。”大魔说,“这世上哪里还有真凤凰?你们见过真龙吗?” 逐晨半晌才将注意力从手上收回来,抬眼去看梁鸿落,还未见到人,视线先被一片素色的衣服遮挡,紧跟着是那股熟悉的冷香。 风不夜将瀚虚剑收了,胸膛险贴上逐晨的脸,揽住她的肩膀,说道:“回去了。” 梁鸿落见他又出现,大怒,喝道:“站住!风不夜你给我放开!” 风不夜回头冷冷瞥了一眼,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逐晨尚未清明的大脑,陷入更为复杂的纠结中。 怀谢后知后觉道:“师父,小师妹她……” 逐晨的来历的确是不明了的。他只知道,风不夜将她抱回来时,她衣衫褴褛,头发枯黄,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很安静,眼睛里有许多东西,可从不与他们讲。即便是当时病糊涂了,也只抓着旁边人的手,默默忍受。身上全是同龄人根本没有的成熟。 梁鸿落不敢靠近逐晨,反手拽住怀谢,追问道:“你小师妹,是如何进你们师门的?” 怀谢去看风不夜,支吾道:“我……” “与你无关。”风不夜语气不善,半阖的眼中布满冷光,从方才起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他问道:“逐晨,你还记得他吗?” 逐晨自己也觉得昏昏沉沉的,按住额头说:“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风不夜飞快道:“听见了罢。她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会是你小妹?回吧,莫再陪大魔玩笑。” 风不夜握紧了逐晨的手,方走两步,就被鬼魅般的大魔拦住了去路。 大魔笑嘻嘻地抬手虚挡:“话已说到此处,何不继续往下说清楚?哪有藏一半的道理?” 风不夜:“天底下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是你们弄错了。” “这不就是你们常说的,天道了吗?”大魔斜眼朝梁鸿落睨去,饶有兴趣道,“我先前就觉得,他二人长得像了,这也是种巧合吧。” 怀谢醍醐灌顶,果然不止他这样觉得! 风不夜声音越发冷厉,挥手示意他让开:“我不曾觉得哪里像。” 梁鸿落执剑上前,直指风不夜的脊背。他手脚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小幅抽搐,以致于剑尖不住打晃,无三分威慑之力。 “放开。我知道我小妹身上哪里有烫伤。你让我看看,我就知道了。” 逐晨低下头,握着她的那只手越来越紧,锢得她左手生疼,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师父!” 风不夜力道骤然一松,可还是固执地将她抓在身侧,幽暗的瞳孔里涌出些许怒意,似是不满大魔的刨根问底。 逐晨缓缓转过头,带着些微忐忑,迎上梁鸿落已湿润了的眼眶。 那张让他无数次寒梦惊醒的模糊脸孔终于清晰了起来,梁鸿落觉得就是面前这人,眼睛、鼻子,都该是这个模样。 心口的伤疤被撕开,淌出的鲜血却叫他整个人鲜活起来。他久违地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小妹……”梁鸿落低声唤道,“是大哥没认出你,你生气了吗?大哥不是故意的,可我偏偏,想不起你离开时的模样。” 逐晨心跳乱得厉害,苦涩道:“我是真的,不大记得以前的事。” 大魔突然伸手,以风不夜都没料到的速度,在逐晨额头上点了下去。 逐晨余光瞥见一道金光,自她灵台射入,紧跟着世界陷入一片空白,只余下大魔懒散的声音在她神识中回荡,而后便没了意识。 “逐晨道友,你是睡糊涂了吧?” 灰沉的天空,点点鹅毛从上方飘下,蓬松地覆盖在树叶上。 寒风浸透她的外衣,身体像被裹在一潭冰水里,无法动弹。 原来是下雪了。急雪会回风中胡乱地转动。 逐晨仰起头,瞳孔里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少年的梁鸿落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最后的大衣将她裹紧,自己半倚在墙上,脸色薄红,喘着粗气,睁不开眼睛。 逐晨想起来了。 那时梁鸿落从家中偷了一件衣服,还有两个炊饼,背着她准备离开。 寒冬腊月,没走出多远,他就病倒了,抱着逐晨躲在一道土墙后面避风。 对于少年来说,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得他永远逃不出去。又太小了,小得他找不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逐晨从他怀里钻出来,摸了下他滚烫的额头,将外衣费劲地给他披上,为他把边角掖好,然后哆哆嗦嗦地去边上的人家那里敲门。 她想找点吃的东西,或是找点药来,揣着手向别人鞠躬问好,可是无人理会。 这样的时节,活着似乎是件极为艰难的事。 她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寻来的家人带了回去。梁鸿落听见动静,从昏迷中清醒,追过来阻止。 可惜生病的他力气太小,抗不过大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逐晨被他们带上马车,消失在街口。 逐晨见他的最后一眼,就是他趴在地上无力痛哭的画面。 被带走没多久,逐晨也开始发起了高烧。 领路的修士怕她传染给同车的孩子,又不想花钱给她治病,骂了声晦气,就将她随意丢在路上。 逐晨艰难爬起来,循着车辙,一步步往回走去。 她的步子迈得很小,走了许久也只走出一小段路而已,整个人东倒西歪的,在正要摔下去时,被一双手稳稳接住,抱了起来。 那人身上很暖和,轻轻将她环在胸口,周围就没有了风。对方将她放在软塌上,给她喝温热的牛奶,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讲话,为她擦拭冻僵了的手指。 逐晨的世界很迷糊,有一阵彻底陷入了黑暗,听不见任何动静,而后心脏炸裂般地开始跳动,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在暴突,原已停止了流动的血液重新恢复了正常,给她的身体带来一丝温度。 等她重新睁开眼,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哪里来,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