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0016.台北車站

    十多分鐘後，楊李兩人在客運總站下車。

    嗶完卡片的楊千帆率先踏下公車，穿越人行道和廣場，筆直踏入客運的建築物內，走向寫著「台北」兩字的櫃台買了兩張車票。

    「咦？要到外縣市去嗎？」跟在後方的李少鋒忍不住詫異追問。

    「因為有事情要辦。」楊千帆淡然說。

    李少鋒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有在對話當中加入「師父」這個萬能詞彙，因此始終得到像是RPG當中村民一樣的固定回答，急忙換了一個問法重新提問：「師父，可以詢問今天的詳細行程嗎？」

    「當天來回，不用擔心。今天晚上八點之前可以回到租屋處了。」楊千帆總算拋出「有事情要辦」以外的回答，然而依舊有些文不對題。

    李少鋒正在思考該怎麼轉換措辭再問一次，楊千帆就再度開口說：「還有十分鐘發車，如果要去廁所或便利商店就趁現在。」

    看來是注定得上車了。李少鋒忽然陷入某種奇妙的無奈情緒當中，放棄掙扎，默默地轉身走向位於車站角落的廁所。話雖如此，當李少鋒準備踏入通往廁所的狹窄通道時眼角忽然瞥見身後長髮飄逸的身影，忍不住立刻轉身，驚恐地阻止說：「等等！至少廁所就不用跟進來了吧！」

    「才、才不會跟進去啦！」站在通道一端的楊千帆的俏臉忽然掠過緋紅，嬌嗔：「便利商店在那邊啊！我要過去買兩瓶水！」

    「啊喔。」李少鋒一楞，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大喊幾乎讓整個車站大廳的人都看過來了，頓時不好意思地偏開視線，低聲道歉之後快步走向廁所。

    ?

    搭乘長途客運的時候，李少鋒和楊千帆自然並肩而坐。

    行駛的震動從車體傳遞到座位，使得視野一直出現小幅度地晃動。

    帶著水珠痕跡的車窗可以看見持續向後流逝的街景。這個時候，李少鋒才遲來地意識到今天是一個萬里無雲的晴天。

    楊千帆為了不坐到頭髮，將其撩到胸前，髮尾繞成團的放在大腿處，凜然挺直腰感，挺著豐滿的胸部。

    淡淡的洗髮精香味縈繞在鼻尖，在肩膀幾乎可以相碰的距離更是感到緊張，然而睡眠不足的李少鋒很快就敵不過倦意，半瞇著眼，開始打起瞌睡。

    淺眠的關係，李少鋒很快就無法分辨現實與夢境的交界線。

    其他乘客在講手機的聲音、引擎的噪音、喇叭聲、移動姿勢所產生的噪音，全部混雜成某種不規則的旋律在耳際迴盪，揮之不散。

    不曉得經過多少時間，李少鋒忽然聽見身旁傳來「到了」的清麗嗓音，肩膀也被輕輕推動，接著才猛然醒來，發現客運已經停在位於轉運站二樓的下車處，乘客也大多下車了。

    匆匆起身的李少鋒急忙走向客運前門，將車票交還給司機，踏入明亮乾淨的候車大廳。時間差不多是十一、二點，大廳的旅客人數眾多，塑膠座椅坐了八成滿，不乏直接在位置吃著便當的人，前往其他縣市的客運登車口也排著或長或短的隊伍，相當熱鬧。

    跟在後方的楊千帆環顧候車大廳一圈，提議：「正好是午餐時間，先去吃點東西吧。你有什麼絕對不吃的東西嗎？」

    「诶？呃沒有吧？」李少鋒一時之間不曉得這個問題包含的範圍有多廣，考慮到克蘇魯遊戲的嚴苛環境說不定得將蟲子和野草列入選項當中，思考片刻急忙補充說：「硬要說的話大概是茄子、苦瓜和蟲子吧？」

    「蟲子？」楊千帆蹙眉反問，卻沒有追究，快步走向電扶梯。

    李少鋒因為自己的杞憂暗自苦笑，快步追上。

    楊千帆領著李少鋒在轉運站一樓繞了圈，途中還找了無人的角落再度封了一次穴道，之後挑選一間連鎖漢堡店，進去點了兩個漢堡套餐的外帶。數分鐘後，楊李兩人單手拿著漢堡，邊走邊吃，再度返回擁擠的人潮當中。

    楊千帆領著李少鋒從百貨公司的地下一樓連接到地下街，穿過一整排的商店之後從出口返回地面。

    雖然說昨天返回租屋處的時候也踏出過瞭望塔的地盤，然而那裡終究是沒有被隊伍當成地盤的中立區域，現在卻是要主動踏入其他隊伍的地盤，而且還是人生地不熟的外縣市。一想到此，李少鋒就覺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左顧右盼。

    「保持平常心。」楊千帆輕聲說。

    一瞬間以為又要挨掐的李少鋒身子一僵，反射性繃緊全身肌肉之後才發現這個只是普通的提醒，默默放鬆握緊的手指，低聲詢問：「這裡是哪個隊伍的地盤嗎？」

    「這裡是殲滅軍部隊的地盤，他們可以說是克蘇魯遊戲裡面規模最龐大的隊伍，以台北車站作為中心點，圓山捷運站、行天宮站、中山國中站、市政府站、中正紀念堂站、西門站，這些捷運站所拉出的範圍內都是他們的地盤。」楊千帆如數家珍地說。

    即使對於台北地圖沒有很熟，李少鋒也知道那是相當遼闊的範圍，不過在對於這點感到震驚之前，忍不住問：「明明是政府和軍隊組成的隊伍，為什麼會取這種頗為中二的隊名？」

    「聽說是楚久樘的要求，詳細情形就不曉得了。」楊千帆說。

    李少鋒正覺得那個名字似乎在那裡聽過，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他就是昨天提到過的Lv.96玩家，忍不住低聲喊：「這裡是最強玩家的地盤嗎！而且他居然是隸屬政府的人？」

    「楚久樘確實很強，但是最強與否就有待商榷了。」楊千帆挑了一個奇妙的點反駁說：「他的等級確實排行第一，然而獨自一人絕對無法攻略遊戲，況且還有真氣、魔法、體術、技能、知識等不同領域的專攻，因此最強這個詞彙並不恰當。」

    「喔、喔喔。」李少鋒應了一聲，拿出萬能敬稱追問：「那麼師父，關於這個隊伍，有什麼新玩家需要知道的基礎知識嗎？」

    「由於排行第一的玩家、政府、軍隊三方面的勢力坐鎮，再狂妄的玩家也不敢在這個地盤鬧事，可以算是最為安全的中立區域，很多獨自一人的玩家都會選擇這裡作為據點，在此買房生活，也衍生出很多因應克蘇魯遊戲玩家的商家。」楊千帆說。

    「啊，所以今天就是來找那些商家嗎？」李少鋒問。

    「算是吧。」楊千帆簡單說完，隨即向前邁步。

    一直被敷衍的李少鋒摸摸鼻子，繼續默默跟著長髮搖曳的身影。

    兩人踏出台北車站之後，楊千帆繼續前進，走向正前方高樓林立的區域前進。

    這裡是台北車站正前方的百貨公司區域，周邊有著數十間國際品牌的服飾、餐飲、電器的店家，也有無數連鎖餐廳、速食店與咖啡店，除此之外，眾多補習班也設立在這裡的大樓當中，平時就人潮洶湧，星期六的午後更是來到人行道寸步難行的程度。

    人多到這種情況下，要提防被擦身而過的人還是從背後刻意接近的人捅一刀也太困難了。李少鋒半放棄地不再保持最高度的警戒，跟在楊千帆身後。

    數分鐘後，兩人來到一棟建築物前方。那是一棟一樓是國際連鎖服飾品牌，二樓是吃到飽餐廳，而三樓以上是國考補習班的大型建築物。午後時分，出入這棟大樓的人也相當多，電梯的排隊人數甚至排到了店外的人行道。

    楊千帆和李少鋒混在人群當中，搭乘著電梯向上移動，然而抵達七樓的時候，楊千帆卻依舊沒有動作，等到最後一名揹著後背包的學生離開之後，電梯內就只剩下楊李兩人。這個時候，楊千帆走到面板前方，不理會貼在八樓按鈕的交叉布膠帶，用拇指按下去。

    關起金屬門扉的電梯再度緩緩上升。

    「這麼一來，其他樓層的人會看到液晶儀錶板顯示著電梯到了八樓吧？」始終保持沉默的李少鋒忍不住問。

    「我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楊千帆微微歪著頭回答：「不過既然到現在都沒有出過問題，大概不會顯示吧？或者是大家並不在意這件事情。」

    當電梯門開啟之後，眼前是裝潢中的樓層。

    地板和牆壁都只塗抹著水泥，灰濛濛的，佈滿蜘蛛網的天花板有好幾處都沒有裝好隔音板，可以看到配置在內部的金屬管線。角落堆著成綑的木材、裝潢用具、好幾個油漆桶。

    楊千帆理所當然地踏出電梯，繞過紅色三角錐和「禁止進入」的黃色塑膠警告線，向前邁步。

    雖然隱約猜到這是為了讓克蘇魯遊戲玩家以外的普通人不敢走進去的特別裝潢，然而李少鋒仍舊覺得心底有些毛毛的，緊跟在楊千帆身後。

    兩人筆直走過整層樓，經過好幾個空無一物的房間。李少鋒很快就注意到雖然看起來處於施工中的未完成狀態，不過配置規劃很顯然有經過特殊設計，相當容易迷失方向，只有頻繁貼在梁柱、牆壁上面的綠色「緊急出口」標誌全數指向來時的電梯。

    腳步聲在偌大的空間內迴盪。

    數分鐘後，兩人來到樓層的另外一端，那裡也有一台電梯。

    先上到頂樓，再從建築物對側的電梯前往地下室嗎？李少鋒暗自疑惑著這種麻煩的路線到底是否有實際效果，隨口問：「原本那台電梯沒有辦法到達地下室嗎？」

    「兩邊的地下室沒有互通，一定要從這台電梯才行。」楊千帆解釋。

    李少鋒不置可否地聳肩，抬頭看著上方液晶儀錶板的數字跳到八樓，再度跟著楊千帆搭乘電梯來到地下三樓。

    這個時候，楊千帆才終於開口說：「對了，這裡是武器店。」

    踏出電梯門的李少鋒凝視著眼前那扇宛如銀行金庫的巨大鐵門，忽然感受到相當不妙的氣息，有種自己誤入非法交易場所的感覺，隨口問：「進去的時候需要輸入什麼密碼嗎？還是有什麼暗號？」

    「就普通地走進去。」楊千帆說完，逕自伸手推開巨大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