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开战
02.开战
正是除夕的时候,老家来了亲戚一起过年。 来把这些菜给择了。王雪兰把菜篓子往料理台边一搁,在围裙上抹抹手又抄起锅铲,忙得不可开交。你爸呢?叫他去买东西怎么去那么久,不会又去找你余叔打牌了吧?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嘴上念念叨叨,可手上颠颠炒炒却一点也没含糊,火苗随着一泼白酒从锅里窜出头,看得江夏一边择菜一边啧啧称叹,妈你这手艺只给我们做菜也太委屈了。 去去去,拍马屁你最行。王雪兰一锅辣椒小炒肉做好,挥手把江夏推开,又到水龙头前忙活起来,客厅里人声不断,王雪兰探了探头,扬声道:阳阳,去看下你爸怎么回事,去楼下小卖铺去了半个小时 客厅电视机的声音喧宾夺主,王雪兰这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王雪兰皱眉摇了摇头,继续手头上的活儿:妹儿你去,叫你弟不要一直在沙发上玩游戏,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帮忙。 江夏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好。 因为厨房太小,客厅里,三姑妈和小姑正坐在桌前帮忙剥鸡蛋,三姑爹和小姑爹看电视聊得正欢,表姐在阳台打电话,江夏的目光巡睃了一遍,最后停在沙发角落的那一滩人体上。 少年塞着嫩白色的耳机,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半袖假两件连帽衫,原本高瘦的身材因为窝在沙发里就软成一团,家里的山大王兜兜显然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在他绵软的卫衣上攒成一个球,仰头看少年用手机打游戏,尾巴跟着一摇一晃。 直到江夏走到扶手边上停驻,兜兜朝她喵了一声,少年才抬眼,目光从一片长睫的阴影下扫过来,少年的明眸澄澈发亮,发出无声的询问。 江夏抬手指指耳朵。 江浔愣了片刻,摘下耳机:有事? 去找你爸。江夏说。 你这说的。江浔忍笑,瞟了边上的亲戚们一眼,还好没人注意,他故意反问:不是你爸啊? 江夏才没搭理他:大过年的别一直玩游戏,你都快十六了,好歹陪姑妈她们聊聊天。 她们聊拼多多怎么拉人。江浔手上的动作没停,一波Triple Kill后继续追杀残血,还不忘抬头对江夏展开友善的笑意:你要我把你拉进去吗? 江夏偏头抿起嘴角,压低音量:三分钟之内把游戏结束了,不然我就把你拉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 我在了。 那是小号。 你江浔瞅她,江夏只是从容不迫地撩了个头发,于是江浔把怨怼都发泄到游戏中的敌人身上,一波Ace直推高地:你说的都对。 江夏满意地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走了,惹得江浔差点炸毛。 好不容易搞定,江浔从沙发上腾起身拍了拍肚子上的猫毛,把手机塞进裤袋里准备出门,结果江范成回来了,手上拎了一瓶酱油。 唷,爸,打酱油回来啦?江浔说。 江范成顿了顿,佯装扬眉怒目: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厨房里适时地传出王雪兰的声音:阳阳说错了吗,你去哪里打酱油了? 诶呦,这大过年的小卖铺又没开,我跑到附近超市才买到了好吧。江范成赶紧凑进厨房把酱油献宝一样递出去,见台上的酥炸年糕忍不住伸手,结果被王雪兰飞快打到一边:这么大个人了,有点样子。 江夏浅笑了一声,目光正好对上尴尬发笑的江范成,又撇开了头。 开饭前一家人坐在客厅闲拉家常,三姑妈拍着江夏的手直夸:哎,夏夏这么漂亮又聪明,这次高中还考上了市重点,平时还那么懂事能给家里帮忙,我真羡慕哥好福气,生了两个好孩子,阳阳也三姑妈夸着夸着朝沙发上又开始和手机掰头的江浔看过去,结果话卡在喉咙口,轻咳了声才继续,也还挺乖哈。 江浔上一秒还在玩手机,下一秒被老爸拍了下脑袋,抬眼,注意到亲戚们都在看他,于是强行点头:啊对,没错。又低下头去。 大概他这毛病众人也习惯了,大过年的也不好说什么,亲戚们把重点重新放到江夏身上,展开了万年不变的妹儿拿去拿去哎呀使不得使不得的压岁钱习俗大战,江浔则简单粗暴很多,把红包往兜里一塞一句谢谢姑妈就完事儿,逼得王雪兰直瞪眼。 江浔一直是这样,好端端长着一张明朗干净的少年脸,个性却懒散,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读书虽然不到吊车尾吧,但也就在及格边缘徘徊。所以江夏在江家备受宠爱是传统,也是有道理的。两个相差一岁的姐弟,姐姐乐于独占荣宠,觉得让人喜欢很简单,只要抓住了所有父母的关注的重点会读书,平时多听话,基本上想要的都会有。而有姐姐的光环在前,弟弟习惯了被忽视,又不屑于那种逢迎讨好似的做派,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这就是江家的姐弟关系,说糟不糟,说好也算不上太好,跟万千非独家庭里诞生的儿女一样,从小针锋相对,关键时又能相互照应。 毕竟血缘这回事,刻在骨头里,牢不可破。 年夜饭一直吃到了深夜,小姑二人先回去了,住在乡下的三姑妈一家本来在附近订了酒店,可姑妈姑爹太高兴,一不小心喝多了酒,此刻跟江范成一起烂醉如泥。表姐林西慧和江夏把三姑妈江丽蓉扶到江夏房间的床上,无奈地对望了一眼,王雪兰走过来,在床头柜旁放了一杯醒酒茶。 也没办法了,晚上让你姑妈和表姐睡这吧。家里沙发还能躺一个人,你姑爹估计也走不了。王雪兰转而嘱咐林西慧:慧慧你照顾下你妈妈,她晚上难受可能要起夜的。 林西慧点点头应下了。 江夏和妈妈走出房间,小声问:那我睡哪儿啊? 客厅摊开的大饭桌上,江范成和姑爹林震已经喝得满面红光,还在称兄道弟吹牛皮,王雪兰无奈:去你弟弟房间睡。 啊?那他睡哪? 跟你一起睡啊,你们正好培养下姐弟感情。 江夏睁大眼:妈 傻瓜,妈跟你开玩笑的,叫你弟弟睡地铺去。 话是这么说,其实江夏也还是有点不情愿的,这个年纪的少女,往往自带洁癖属性,让她睡在一个男生的床上,就算是亲弟弟也一样嫌弃,不过眼下没有别的选择,江夏只能同意。 洗完澡,江夏出来时,两个男人的酒局较量已经到了尾声,时钟走到十一点半。 江夏一边用毛巾擦着发梢一边随手敲了敲江浔的房门,走进去随手关上了毕竟今天大过年,好孩子江夏也喝了些小酒,洗完澡被那热水暖呼呼地一蒸,非但没清醒,反倒把醉意熏了回来,客厅两男人外加春晚的喧闹声同台竞技,江夏那脑袋就嗡嗡得难受,房门一关,音量小了许多,世界回归清静。 她发现一早就进房间的江浔根本没睡,打横靠着床边的墙壁在玩手机,还没反应过来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于是想着偷摸摸过去好好收拾他一番。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他的手机屏幕。 江夏呆住了。 如果江夏有经验,用网上通用的话来说,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就是熟悉的AV画质,内容也八九不离十,她目光定格在手机里女性角色袒露的酥胸上,而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满满地包裹住它。江夏算是长辈口中的好女孩,但那也不代表她对性一无所知,那些言情和耽美漫画是她最大的性知识来源,还有就是以前看电影动漫中偶尔有一些若有似无的桥段,而这直击心灵的镜头,却是她平生除了动物世界以外的第一次。 她的弟弟在看小黄片。 这个认知在她心里建立起来之前,江浔已经在余光里察觉到了不对劲,偏过头 于是有了世纪对望的一幕。 耳机里的日语还在回响,江浔肩膀一跳,白净的脸上蓦地窜上一层潮红,想开口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反手遮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微醺的眼,抬眸盯着她紧张道:你、你进门不会敲门吗! 他这副大事不好的模样反倒给了江夏几分底气。 江夏举手环胸,好整以暇:这是做了坏事的人该有的质问姐姐的语气吗? 江浔把手机屏幕往床榻一扣,是你进了我的房间。 妈让我来的哦。 少年脸上的红还没退,但是强作镇定:来干嘛? 来睡觉。 ??? 让你滚到地铺上去睡。 我不要。 可以。江夏很好说话,把手放下作势就要转身:那我去跟妈说。 欸等等等江浔心虚地一把上前拉住她,见她还没打算停下,软着声示弱:姐姐。 江夏这才回身,其实她只是打算出门跟妈说弟弟不想和她一起睡,让江浔睡客厅地板去的,可一贯和她冤家路窄的江浔此刻乖巧得不成样,让她又不由得多了分大仇得报的快意,索性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诶,刚才叫我什么? 江浔还捉着她睡衣的袖子,半跪在床尾,原本挡在脸上的手慢慢放下来,一双眼睛大概也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眼尾蕴着湿漉漉的微红,自下而上地看她,抿着唇向她告饶,好半晌又吐不出一个字,直到江夏又准备动身,他才低下头,嘴上却是不甘不愿:姐姐。 叫谁姐姐呢?江夏还不放过他。 他下意识握了握拳,豁出去似地猛仰起脸,下一秒少年惯常懒散的声线却像是无处可逃的小鹿,忙着在陷阱中徒劳挣扎,可怜且委屈:姐姐求你了。 江夏不知道怎么着,就想起了红楼梦里贾宝玉那一口一个的好姐姐,那时她只隐隐觉得黏腻,可是现在一听,忽然觉得撒娇这件事,其实不分男女甚至有一瞬间,她心跳还落了一拍,江浔那张本就透着少年气的脸居然有点好看。 讲道理这种事情被她发现,她都不知道怎么跟爸妈交代,本来就没想去打小报告,然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很奇怪,她试着理性引导: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东西的?她示意他往床中间挪过去些,跟着在床尾坐下。 江浔舒了一口气,耳机刚才摘了一半,另一半还在继续播放小电影,现在当着江夏的面拿起来也不太妥当,加上刚才颜面全失,只能试图故作轻松:有什么好奇怪,我身边的人都在看,都这个年纪了,只有你这么落伍还没看过。 江夏不得不佩服江浔的胆子,真是给他阳光他就灿烂。 谁告诉你我没看过? 江浔果然好了伤疤忘了疼,轻眄了身旁的姐姐一眼,往墙上懒洋洋一靠,笑得开怀,你床头柜底下那些男人们搞在一起的不算。江夏的藏品确实很多,但男人跟男人,和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他就是这才想起来,自己明明有江夏的把柄,把柄一抛,他们两个也算扯平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刚才为什么要认输? 江夏面上一僵,猝不及防被他摆了一道。 心里一瞬间犯嘀咕,可表面恢复了波澜不惊,听到他耳机里尚有细微的声响,想起甫先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干脆同样往墙上一靠,说:哦,听起来你挺有经验啊,有本事继续看? 十多岁的少年最忌讳被人激将,江浔和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挑衅意味。 好。这声好轻飘飘又战意凛然,潜台词就是看谁先受不了。 那年的大年三十,拥有相似的面孔姐弟二人,以相似的姿势,相似的面无表情,打开了日本爱情动作片。 开战。 别奇怪,我说过写这篇会用一些和相似的桥段,只是想看看我能写出什么花样。 但是鉴于这篇的基调,我尽量不玛丽苏。 这篇文的时间线是打乱的哦,辛苦各位。 求收藏求评论,珠珠不要都行~这些都是动力。 微博:流苏有点懒 会第一时间做更新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