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胶片4

    谢裘烟并没看见陈宪，也没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带着谢征坐上地铁，高铁站是这条地铁线的首站，所以地铁上人不多，但是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位置也不多，很多乘客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箱搁在脚边挡了大半的路，谢裘烟试着往前走，看看有没有位置，身后谢征叫住她，这里有座。

    谢裘烟回头，再看向谢征，微微皱眉，可是只有一个座位

    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她拒绝。

    谢征看她脸色，又抿嘴笑了笑，脸颊上浮起一个浅浅的梨涡，我开玩笑的，你坐吧，我站着就好。

    反正也没有几站就下了，谢裘烟索性坐下，谢征站在她面前，扶住车顶的杆子吊环对他来说有些矮了。

    地铁上冷气开得很足，为乘客播报着站台信息的女音显得更加冰冷。谢征说他只要去他团队老板那里签个字，移交一下手续就OK了，但是他初来s市，跟着地图也走不明白，需要一个人带着就好些了。

    以上都是谢征的原话，谢裘烟无语半晌，领悟了，原来她是来当导游来了！

    看见她的脸色，谢征立马补充道中午请她吃大餐，谢裘烟想了想，便跟他一起去了那栋大楼。

    大餐面前，她谢裘烟就当发发善心吧。

    一出地铁口，就看见了那座s市的地标性建筑。谢征所在的团队位于这座大厦的第18层，谢裘烟仰头看了一眼，结果被玻璃折射的日光闪了一下眼睛，她低头揉着眼睛，谢征关切地问她怎么样，虽然语气有那么一些些嘲笑的意味。

    这时，大厦门口站着的一位个子小小的女生看见了他们，大眼睛在谢征脸上停留了好一瞬才小跑过来，刘海被汗沾湿黏在额头上。

    谢裘烟眨眨眼，看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看了眼谢征，却没想到与谢征的视线不期而遇，二人眼中都在问：你认识？

    一时间没人说话，小姑娘的眼神在谢裘烟和谢征之间飘了几圈，最后落到谢征脸上，谢征和她大眼对小眼。

    是、是谢征大神吗？小姑娘眨着眼睛仰头看向谢征。

    是谢征，但不是大神。谢征挠了挠眉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姑娘并没有被这句话给影响，只听到了谢征二字便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完全无视了身边其他人的存在拉着谢征的手臂就往里带，终于来了！那我们快进去吧！老大在等你呢！

    谢征这一米九的大汉竟然被一小姑娘拉着走了两三步，谢裘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动。没想到对上了谢征的视线，嗯那充满了求救的眼光，是想让她做点什么吗？

    谢裘烟还在想着，只见谢征一脸忍耐地将手臂从小姑娘手里抽出，慢点走不着急。这位

    小姑娘立马停下脚步，接口：我叫奚晓，大家都叫我小溪，你奚晓磕巴了一下，小声道：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谢征大神。

    好的小溪。

    奚晓的脸垂得更低了，这边谢裘烟还在一旁默默吃瓜，就受到了谢征的眼神警告，似乎在说你还不快跟上？

    奚晓抬头，顺着谢征的视线看到身后的谢裘烟，终于开口问：谢大神，这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

    谢裘烟还没开口，便听到谢征急忙忙的解释，而且好像还很在意的样子，急忙否定之后还特地看了一眼谢裘烟，没看到生气的表情他还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好像又有些微微的失落感。

    谢裘烟笑了笑，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老乡而已。

    噢原来是这样啊！奚晓不好意思看了谢裘烟一眼。

    你们快上去吧，别让人等急了。谢裘烟提醒。

    没想到谢征听到她这句话，又问：你不和我上去吗？

    请问你是幼儿园小孩第一天去上学吗？还要我陪着？

    奚晓看了眼谢征，没说话。

    谢征也没把这句调侃当回事，只是笑了笑，那你在楼下等我吧，等一会会就好。

    其实，男人说的一会会，也不能相信。

    谢裘烟坐在楼下等一家星巴克里，纸杯里的咖啡都要见底，还不见谢征给她回消息，可能谢征和他老板之间一见如故吧。于是，无聊间，她又刷了一下朋友圈，准确来说，是想看看那个人，他有没有更新动态。

    没想到还真有，这次只有两个字来看。底下有一个定位，竟然是s市！陈宪也来s市了？！谢裘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在手机里查了查那个定位，发现是一个艺术中心，平时有一些艺术展览之类的，离这里还挺近。

    她查了查官网，看到今天下午真的有一个摄影展，心想着要不带谢征陶冶一下情操？

    只是，只是一个展罢了，那么大的展，说不定也碰不上呢？

    她放下杯子，唇齿之间尽是咖啡豆的香味和苦涩。可是，好像还是有些别的，从那晚之后，就一直留在嘴里，咽不下去。

    谢征给她打电话，她正巧往回走快到了就没接。

    谢征。

    谢征侧头，看见来人正慢悠悠地晃过来，紧皱的眉宇舒展开来，朝她大步走来。

    我还以为他小了声音，你生气了。

    谢裘烟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生气？

    谢征顿了顿，咽下嘴里那句话，问：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当然，反正AA嘛。

    ？？？谢裘烟一脸黑人问号。

    谢征看到她这表情和微怒的双目，握拳抵在嘴边，笑道：开个玩笑。

    可是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二人一路无话，找了个火锅店坐下了。

    下午我们去哪？

    谢裘烟刚往嘴里塞了一块沾了酱汁的牛肉，嚼了嚼，又听见他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哦。

    她咽下嚼碎的牛肉，刚想说话，又听见他补充，我下个星期，或许更快，就会回来。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索性等他说完。隔着火锅，她夹了一粒香菇贡丸放进锅里去煮。

    谢征看她只顾着吃，又试探着问：小烟

    她夹丸子的手一抖，丸子垂直掉进了锅里，几滴辣油飞溅出来，二人的衣服都没能幸免于难。

    她低头看了眼胸上的两滴明晃晃红艳艳的印子，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没关系哈哈。谢征不在意似的抽了张纸巾，递给了谢裘烟。

    她抱有一丝丝侥幸心理，试图擦干净污渍，又是沾水又是按压吸附，努力了一番过后，她感叹，还好今天没有穿什么好衣裳。

    下次，千万不要那样叫我了她想了想，又补充，就跟我喊你征哥一样，你不觉得肉麻么？

    她又去夹那粒已经熟透了的丸子，隔着火锅的热气看人不真切，她只注意到丸子在沸腾的锅中漂浮，没有看见谢征的眉目里的喜和乐。

    谢征有些怔忡，很久以前，她确实是这样叫自己的，不过多了个哥字，这样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他还是那个谢征，而面前的女孩和多年以前的谢裘烟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专注于一件事时眉毛会微微皱起，脸上有着一种非得和你较劲的表情，其实，很可爱。

    二人一身火锅味进了摄影展展厅，适宜温度的空调风吹来，减缓了不少不适感。空旷的厅内并没有多少人，洁白的白炽灯掉在天花板上，一排排错落有致，整个展厅是简单的白色基调，没有过多的颜色，中间放置了以供观众休息的褐色皮椅，谢裘烟习惯一人看展，于是一进去便和谢征说不用和她一起，各看各的。

    谢征哭笑不得，只能点头，其实他离谢裘烟不是很远，看展的时候也总是控制不好眼神偷偷往她那边瞄。

    这个影展分为六个小展厅，静动、生死、黑白，三对反义词，六组截然不同的主题，一个字，四面墙。其上悬挂着的照片与墙角打下的白炽灯静静地散发着光芒，抱着手站着不动欣赏照片的观众，不同的灵魂来到同一间归所，于静中沉寂。

    她一直记得陈宪写的那句话你所见的，不过是一片光影。

    她把这句话，十一个字拆开来反复地琢磨，光影，光和影。

    光是太阳照得见的地方，影是光的反面

    她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白炽灯，光晕洒在她的脸上，身侧有人在靠近。

    她侧头，下意识地，笑了。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