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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胶片5

    

第三卷胶片5



    大猪蹄子:【(图片)】

    手机闪出一条微信。

    彼时谢裘烟正在和谢征吃火锅,谢征上星期签了团队,在租房的问题上咨询过谢裘烟,她帮了点忙,故而谢征又请她吃了一顿火锅。

    想起谢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又想起肉丸子和酱牛肉的香味,她答应了。

    还没吃几口,就收到了陈宪的微信。她瞟了手机一眼,面不改色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继续烫着自己的羊肉。

    对面的谢征理了一个清爽的发型,头发剪短了不少,衣服穿的也比之前有品位了,可惜嘴还是那么欠。

    小烟,你的肉都快熟透了。他促狭地看她。

    谢裘烟面无表情地夹起沉入锅底的肉片,已经不想再去纠正他的称呼。

    你刚刚在想什么呢?谢征将满满一筷子的羊肉沾了酱料,送入口中,嚼了嚼,一口咽下。

    没什么。她抬手,喝了一口无糖的豆奶。

    下午去迪士尼么?公司发了两张票,他从兜里掏出两张折起的票,看她一眼,小声道:不去,就浪费了唉

    谢裘烟表情疑惑,怎么会浪费,你和别人去啊。

    谢征瞪大眼睛,又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烟,我还能和谁去啊,只有

    那个什么小溪。谢裘烟连忙打断。

    谢征听了之后,表情变得更加奇怪,小烟,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你大爷。谢裘烟忍不住,爆出一句脏话。

    我是清白的

    谢裘烟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图片,桌面上的四宫格沸腾冒泡的汤底,满满一桌还没吃完的食物,以及对面那双看起来就像是男人的手。

    编辑文字,都不修一下照片,发了朋友圈。

    只是给老妈看看,好交差而已。

    赶紧的,完成任务就走,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手指情不自禁点开陈宪发给她的图片,放大,看细节。

    照片里是一只黑色的小手,捏着一朵幼小的,颜色鲜艳的雏菊。

    虚化的背景似乎是一片白色的沙地。

    她按灭手机,抬起头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今天约了私教,人刚给我发信息了,不好放人家鸽子,我先走了啊。

    谢征一愣,这还有这么多没吃完呢

    抱歉,改天我请你吧。她拿起座位上的挎包,不好意思地道。

    好吧,你谢征也站起,看着她,只道:路上小心。

    嗯。

    谢裘烟出来,走入灯火辉煌的大街,夜晚的风凉爽而又温柔,她呼出一口气,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了?】

    陈宪立马回:【非洲。】

    竟然去非洲了,是他一个人去的?还是和谁一起去旅游?

    摇了摇头,她将手机塞入口袋,跟随着人群走入地铁站,莹白的灯光照亮她素净的脸,安检、过闸机、下楼梯,地铁还没来,她靠在墙壁上,看了一眼电子屏幕,下一趟地铁还有2分45秒才到。

    透明的防护门映着她的影子,透过那层玻璃门,是黑漆漆的隧道和墙壁上挂着的广告牌。

    打开微信,陈宪又给她发了一堆照片,还附有简短的文字解释。

    大猪蹄子:【(图片)】

    大猪蹄子:【(图片)】

    大猪蹄子:【(图片)】

    大猪蹄子:【(图片)】

    大猪蹄子:【这几张是我在北非大漠里,风很大。】

    大猪蹄子:【(图片)】

    大猪蹄子:【(图片)】

    大猪蹄子:【(图片)】

    大猪蹄子:【这几张是当地导游的家,和他的小女儿。】

    她一一点开,却不予置评。

    其实很想问,那里到底好不好玩,他去过哪些地方,又拍了多少张照片,拿着雏菊的小女孩长什么样,有没有看见狮子

    可是等到传来的地铁的轰鸣声,她也没有回一句话,一个字。

    此时地铁到站,人不算多,还有空余的位置,可她却不坐,后来上车的一位青年眼疾手快地窜了过去。

    谢裘烟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环顾四周。

    对面的抓着扶手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刷到了什么,笑得开心。

    左边一排座位上坐着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女,脚边放了好几个购物袋,脸上洋溢着飞扬的笑,正拿着手机在不停地摆pose自拍。

    她们对面,坐了一个老阿姨,脸上尽是岁月痕迹,嘴唇上却涂了淡淡的红色,嘴角微扬,笑容优雅。

    到站提示音一次次响起,眼前的人换了又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笑着。

    鬼使神差,她又想起昨晚的那个梦。

    他发的一堆照片里,没有他自己。

    谢裘烟想了想,好像很久没见他了,可是一想到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总像透过虚像看向自己似的,正如那个梦。

    陈宪没有给她发照片了,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她打字:【好看。没了?】

    今晚陈宪像是住在微信了,回复快得很:【剩下的来我影展看。】

    怕她拒绝似的,又发了一条【下周,在b市,你来我给你报销路费。】

    她笑了笑,刚想回复我想一想。

    陈宪又发了一条:【我也可以请你吃火锅。】

    谢裘烟咬着自己的食指指节,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吃火锅的话那就去吧。

    【好啊。】

    陈宪勾起嘴角,将地址和展会时间发给她。

    一旁的球球跳到沙发上,喵喵地叫了几句。

    见自己主人没有理会,它又软了声音,逐渐靠近,然后起跳,踩在他腿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上,脚掌按住了几个键。

    乖,自己玩。他将球球从电脑键盘上抱下,修长的中指按住delete键删掉那一节突兀的字符。

    球球又折了回来,一直在咬他的家居服的袖子,他没有去管,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挺厉害,尖利的犬齿将他的袖子咬出两个洞来。

    这小家伙,越来越调皮了。

    陈宪叹了口气,将笔电放在一旁,捏住球球的后颈,小猫双脚蹬了蹬,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两只玻璃球似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两双眼睛,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陈宪率先投降,将它放下,球球趴在他的腿上,将小脑袋埋到爪子里。

    陈宪捏了捏它的小耳朵,语气无奈: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见你们两个。

    喵~球球也不知道他在说谁,迷茫地眨了眨眼。

    *

    这几天,她不知道给季已然打了多少个电话,微信不回,去他学校也找不到人,辅导员支支吾吾,看她不像是季已然的亲戚朋友,什么也不说。

    林未定让小沈给她调查这份出错文件的经手人,可是在看到结果之后,她又不信了。

    我相信他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她将文件夹扔在桌面上,摊开的那一页的右下角赫然签着季已然的名字。

    可是沈秘书咬住嘴唇,没有说下去。

    这是事实,只是林未定不信。

    现在季已然找不到人,手机也打不通,很难说不是畏罪潜逃了。

    小沈,通知下去,开个会。林未定深吸一口气道。

    好的。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林未定坐在办公椅上,环顾着四周空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办公室这么大。

    还记得那天季已然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尚未脱去稚气的少年脸上带着羡慕,跟她说:你的办公室真大。

    她拂去桌面上的杂物,钢笔掉落地面,在地毯上砸出沉闷的声响,文件纸张飘洒着落在脚边。

    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上,脸埋进自己的手肘里。

    大么?是很大。

    书架、沙发、甚至是自己趴着的地方。

    她都和季已然做过。

    不但很大,还很隔音。

    她记得当时是这么回应他的。

    少年的脸有些红,支支吾吾地,又岔开了话题。

    她就是喜欢他的纯,喜欢他软软的性格。

    可是如果他不听话了,小奶狗变得会咬人了。

    她会考虑扔掉。

    林未定再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还是已关机。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她挂断电话,道:我马上来。

    会上,她和孙平对峙。

    坐在一旁的几位高管也不好插话,面面相觑。

    还是那句话,我要看的是内部流程,包括谁负责的审批,谁负责的草拟,季已然是最后签字没错,但是怎么能一口咬定就是他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孙平微笑不语,推给她一份文件。

    林未定看了一眼,又盯着左手边的孙平,这个我早就看过了,不

    话还没说完,身侧响起一声林总,她下意识回头,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屋内的几位除了林未定,都立马站起朝门口站着的那位问好。

    她不自觉咬了唇,自以为笑了,其实嘴角牵起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

    爸,您怎么来了?

    林父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拄着一根手杖,脸上笑容浅浅,望着自己面前仿佛做错事一般的小女儿,有一种菩萨般的悲悯与宽容。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巧赶上你在开会,没打扰到你吧?

    怎么会。林未定立马回答,然后将林父扶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对面的孙平一定笑疯了吧?

    告密真好玩呐?

    别以为姑奶奶不知道你的把戏。

    想搬我爹来压我?呵,等着吧。

    孙平毫不避讳地对上林未定暗含怒火的眼神,玩味地道:小林总,您说到哪了?

    林未定移开视线,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此时屋内一片死寂,林父倾身拿过桌面中央的那个孤零零的文件夹,慢慢地翻看起来。

    孙平笑道:其实事态已经很明显了,我看小林总您器重小季,所以把这次工作交给他负责,现在出了问题,他又消失不见,难不成,还是我陷害他?

    林未定死死咬住牙根,脸色气得发青。

    再说,小林总,您坚持要查我没意见,可是公司这次差点就出事,这样的人,我孙平可不敢再要。

    她脑袋昏昏沉沉,不敢再看身边的父亲,只觉得好像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慢慢地抬头,撞进父亲的视线里。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打碎了父亲珍藏的茶杯,手脚冰凉,什么也不敢做,只是等着父亲发现,然后问罪。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走到她身边,蹲下来,问:是你打碎的吗?

    她垂着头,拖鞋旁边还躺了一片碎瓷。

    父亲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片碎瓷。

    重复了一遍:是你打碎的吗?

    是我她终于看清了碎瓷片上的花纹,是半片叶子。

    然而,她并没有挨训或者是挨打,父亲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她瑟索了一下,又不敢动了。

    没关系的,一个杯子而已。

    没关系的。

    只是一个杯子。

    碎了就碎了。

    父亲的皮鞋碾过地上的碎瓷残渣,花纹裂成更小的碎片。

    小定,到底怎么回事?

    她回:人联系不到,应该是,怕问罪逃走了。

    孙平嘴角微扬。

    嗯林父阖上文件夹,整了整袖口,我看签字的是他,既然负责人都已经消失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您说的是。林未定咽了一口唾沫,发现唾沫凉的很,她的嗓子有些哑,但发出来的声音还好好的。

    林父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大家也都沉默着。

    那就开到这儿吧,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林父笑眯眯地朝众人点头,大家都如释重负,纷纷离去。

    林未定还坐在椅子上,背绷得直直的,仿佛变成一尊雕像。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注】林父站了起来,提起手杖,指了指会议室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好字。你这段时间都没回家了,不要太忙工作,也要多休息休息。

    林未定嗯了一声,脸上扬起久违的笑,道:我今晚就回去,我也想我妈了。

    这孩子,难道不想我?

    想!我都想!

    哈哈哈哈鬼灵精怪的!

    在林父爽朗的笑声里,林未定淡淡地笑着。

    没关系的,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丢了就丢了。

    最近真的好忙orz爬上了更新一章,谢谢小可爱们不嫌弃我还给我投珠!

    【注】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译文:孔子说:治理国家让民众满意,就会像北极星被群星围绕一样得到民众的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