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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做这些表情的时候,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习惯使然。借着酒劲,他终于忍不住说,“你好像总是很高兴。” 陈原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似乎他已经听到过许多遍,只不过每一遍都像在戳他的脊梁骨。 “为什么这么讲?” 每一次,陈原都会这样问,每次这样问的时候,他都会熟练且不刻意地在嘴角边盛起小小的酒窝,好像无论对方说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会感到不快。 “也许是我的错觉。”唐舟望着车窗外排排倒退的路灯,“我总以为,能让你感到高兴的事理应该是大事……” “多大才算大事?”陈原追问道。 唐舟思索片刻,举了个例子,“周周期末考试挤进前三十五名,这样的事算不上大事。” 陈原反问他,“这怎么不算大事?”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陈原特意去商场买了巧克力口味的小蛋糕回来给周周作为奖励,两人在客厅里高兴得手舞足蹈,直到他们吵醒了正在屋里补觉的唐舟。 “对你来说,当然不该算是大事。” 陈原微微蹙眉,似乎难以从脑海搜刮出这些细枝末节。 可是唐舟所言不假,他的喜悦从不来自于遥远的将来,他的快乐总是基于稍纵即逝的片段。陈原的笑容有些僵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第一个字几乎是被他强行从喉咙里挤出去的。 “是……是不算大事。” 他眨了下眼,瞳仁里翻滚起灰蒙蒙的乌云。 “大家总说,生活之中给人带来幸福感的都是小事,我想这是因为总体来看,绝大多数人在到了一定年龄之后,人生便难以再向上走。运气不好的,从一出生起就在下坠。”陈原目光沉沉,“我想,我可能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所有有时候实在很难提起期待。” 陈原大学时期经常社交,尽管同学之间没有明面上挑他的刺,可是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却并不少,若要真细究起来,似乎又无足轻重,无非是说他“花花肠子”,或者“人精”。有段时间陈原去看过学校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只是拿了个本子记下他所说过的话,通知他下次什么时候来,既没有开药,也没有给予太多疏通,顶多只是说:不要着急,找工作这事急不来,你总会找到的。 这种话对他来说没用:总会有机会,困难总会过去,幸福总会到来。后来赶上期中考,陈原就没再去过,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几度想要出门透气,可是宿舍有宵禁,他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活像躺在一根硬邦邦的棺材板上。 最后病怎么好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不只是那一次,后来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撑一撑就会过来,一年接着一年,春夏过后又是秋冬,所以每一次他都咬牙撑着,大睁着双眼,直到天光大亮,目眦欲裂,以至于以后再想起来的时候,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 除了当下的疼永远是真实的。也许学校的心理医生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了,他该给陈原开的是止痛药和维他命。一个止疼,一个续命。 好在人体的重要机制之一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陈原靠回避和幻想活着,他自嘲道,似乎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其实骨子里我并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我知道。”唐舟侧头望向他,声调就像极速落下的木槌,“陈老师,你是吃过苦的人。” 陈原抿起嘴,看似神情自若,只剩十根手指仍然紧紧地扣住了方向盘。 唐舟并不了解自己的过去,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像是发自肺腑。 生活并不容易,比活着更糟糕的一部分是,世界并不留给理想主义者太多生存空间。许多人逼着自己忙忙碌碌,直到彻夜睡不着觉,以为风光无限,实则暴食或暴瘦,失眠或嗜睡,手边拿点真实或飘渺的东西填补内心的空缺,就能在被人问起最近过得如何时,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的生活还算OK。 拼搏这么多年,陈原好像都不是为了过上富裕的生活,更不是为了买上豪车豪宅。他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好像他撑着一口气咬牙厮杀,只是因为不甘心,甚至仅仅只是为了博得别人的一句认可,承认他辛苦,承认他流过的汗。 承认他没有自甘堕落。 ※※※※※※※※※※※※※※※※※※※※ 那个……我写的真的是小甜饼(握拳) 平安夜 35. 自打陈原发现唐舟与自己的口味十分相似后,两人一起吃饭的频率高了许多。 周周回家以后,唐舟的保姆就没再来过,陈原只得早晨起来自己给自己煎荷包蛋。唐舟并没有时间与他共享早餐,往往一起床就在迟到边缘,衣服扣子还没扣好就急匆匆地出门,陈原见状去超市里买了许多三明治和面包囤在冰箱里,他会在起床后把三明治从冰箱里拿出来,搁在玄关处的凳子上,这样唐舟出门的时候总会看见。 唐舟第一次看到凭空出现的三明治时,一脸疑惑地将它拾起,拿在手中,“这是什么?” “你的早餐。” 唐舟顺着声音望过去,陈原头也没抬,正在低头看每日推送的财经新闻。 “谢啦,陈老师。”他将三明治揣进口袋里,脸上笑意盎然。陈原很少听到他语气活泼,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撕包装袋,于是又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 唐舟叼着三明治弯腰穿好鞋,在下楼过马路的间隙吃掉,然后在公司一楼的咖啡厅里买上一杯黑咖啡,这就是一天的开始。 陈原白天还是不怎么出门,中饭晚饭基本靠外卖打发。如果唐舟晚上加班,需要在公司里解决时就会给他发条微信,这样晚上陈原只需要点一人份的外卖。 不加班的时候,比如周末,两人会一齐出去寻觅附近的新餐馆,一路从新开的火锅店吃到偏僻的川菜馆。唐舟不仅下载了支付宝,还已经学会了熟练使用国内的各大点评网站。有时候餐厅较远,得开车过去,他就会邀请陈原坐上那辆银光闪闪的跑车。陈原虽然内心是拒绝的,不过反正开车的不是他,他也就坐上副驾驶,再戴上一副墨镜。唐舟问,怎么冬天还要戴墨镜?陈原嘴上说是为了装酷,实则是怕路人发现自己长什么样。 他有点担心碰到熟人,更怕被人误认为自己找了“金主”。陈原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从超低底盘的座位里往外看去。 他终归还是要找一份工作的。 唐舟依旧每个月给他打两万块钱。周周回家以后,陈原就将多余的钱打了回去。除了日常开销,他几乎不花什么钱,大头还是吃饭,以及为唐舟的冰箱里添置各式各样的三明治。 陈原难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