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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五百一十二位人开始向下传了,场上那一千零二十四个人齐喊:“杀!”,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但晋仇还是听出了些许差别,那是一道道的“杀”字,交织在一起,怒嚎着:“杀!杀!杀!……”,就像晋家为天下所不容一般,天下的人都在盼着他们死,那一道道“杀”字便是催命符。 他的心脏“嘣嘣”地跳着,像要跳到嗓子眼,他喉咙发裂,就要吐出血来。 原来是这么多人一齐动手啊,不是刀砍绳绞,而是用法力压着他们,势要将他这一家老老小小全都压死。 晋仇试着张嘴,说说话,他想跟她妹妹晋柏说:我知道你喜欢一个只会砍柴的凡人,他根脉不行,无法修仙,家里一直拦着不让你们相见是怕他死后你会伤心。早点斩断总比到时骨肉相连扯得鲜血淋漓要强。再来一次,哥肯定还拦着你,因为你做得不对,不对便要制止。 他一定好好跟晋柏谈谈,末了,他不能一言不发,只撇一个漠然的眼神给晋柏。他要对晋柏说:哥,还有父亲都不希望你受伤。 可是没如果了,晋仇方才为殷王所伤的眼睛这会儿能看见东西了,是能看清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血乎乎的。 他认识的,侍奉过他的,跟他一起修炼的,与他说过话的那些人现在全死了。应该是全死了,晋仇看着那一地的血,偶尔能露出些骨茬来,被压死原来是这样的。分筋错骨后连筋骨都不再有,全碾压成了灰,血色的灰。晋仇的手有些抖,他扭过头来试着看晋柏,但晋柏只剩一个手了,他识得那只手,青葱白嫩,他想过给它披上红衣的样子。 对了,他父亲怎么样了,他父亲,其实晋仇前方就是他父亲,那正在溃散的人形,只是他不愿信罢了。这时再看晋柏的手,便连手都没有了。 如果大家都死了,我为何还活着。晋仇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疼痛,他的骨头咯吱作响,将碎却偏不碎,像是有人在不断地撕扯着他,让他受苦,却久久不让他死去。他想吐血却吐不出来,他难受到要疯,只想快点儿结束这一切。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加在他身上的威压似乎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而消散了。修仙之人没有这样的脚步声,这人是踩给他听的,踩在他心头给他听的。 “勿靠近,王上!”,有人着急的喊,晋仇不懂这话的意思,天下有谁能伤殷王,为何不让殷王靠近,明明自己只是个蝼蚁般的人啊,有什么可怕的。 晋仇抬头,他看见殷王的脸了,也看见了他的手,修长有力,他整个人白得像束光。 他反应过来殷王是要自己动手了,甚至动手前殷王一句话也不愿和他讲,像他这种年轻的修者,本就不值得殷王说话。 “死了也要来找你复仇。”,晋仇想着。但他没死,他看见了一道雷劈下,轰隆作响的声音砸在他耳边,雷是那么粗,仿佛有九丈。色泽上一片漆黑,不带丝毫亮光。简直不像是雷。而这恐怖的巨物就直直地砸在他面前,照亮了殷王那张神情不悦的脸。 然后他的意识就清醒了。 晨光熹微,从窗外照进来,晋仇睁开眼,放下了紧握在手中的雕刻,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小人,刻的惟妙惟肖,通体仿佛还散发着木香,就像雕刻他的白木般,圣洁而不容人亵渎。但身上的细纹却不少,像是被人拿刀砍过,刀刀致命,却不肯让他轻松地死去。 晋仇看了一眼便放下了,那雕刻是他十年前所刻,十年前,他被灭了满门,自己却未死,十年后,他孤身一人,心里只想着仇恨。 他每日修炼前便想一番十年前的事,一切就像是印在骨子里。 唯一不同的,是他当年并不叫晋仇,他叫什么,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他的仇人是殷王,殷王太庚,他终有一天会取了他的命。 披上青衣,晋仇向屋外走去。 ☆、捡颗白菘(一) 叶周之地,原为晋家之所在,从天观之,其形如叶。 阔叶,中贯之以襄水,襄水分支,河流不断,纵穿叶周,兼以细杈。其四周有山,环绕叶周地,灵气聚于内而不易发散,修士常居此地。 叶周西侧,灵气最浓,常人不得入内,晋家之所在。 其东北角,鱼龙混杂,街上商贩行客往来不绝,交谈声入耳,连绵起伏,未有不敢说的。 就像现在。 大街上两商贩谈着,“依着晋家这地形,如此易守难攻,未成想还是被攻克了。”,语气不无嘲讽,混不像是叶周之人,哪有处叶周,却说晋家坏话的。 但他周围那人与他语气并无不同,“两天,两天便被攻克了,真是可笑。还是殷王之下第一大势力呢,没成想这么完。” “为人臣不忠,晋家不完谁完,殷王是谁都能忤逆的吗!” “身为修仙之人就不懂得遵守天地之道,天地之道要你尊殷王,你非不尊!要不然晋家那位修士六百年才只有四天黄雷劫的境界呢,你说叶周西侧灵气那么旺,还各种灵材供着,他却修为如此低!”,那卖法器的人眼角微眯,面露不屑。 卖灵草的人闻言笑了,“老三,他六百年只有四重天的境界,你呢,七百岁不也跟他差不多?” “可不是差不多嘛,我什么出身他什么出身,我要有那家室,早不如此了。”,他冲那卖灵草的笑了笑。 卖灵草的也冲他笑,只不过他们笑得都不太友善,像是故意说出那话,又像是故意笑的。 “咔嚓”,一声脆响传来,果然有人忍不住了,那是捏碎石子儿的声音,带着些闷响。 “崇修道人果然厉害啊,大街之上公然就用石头砸人了。”,那卖法器的说,仔细看他的手,能望见他手心捏着的那块细小的石头。 在旁卖灵草的收起灵草,道:“那不是砸人,那是掷人,像崇修道人这种君子,是不说砸的。” 卖法器的闻言便对卖灵草的笑,“老四,你说得对,君子是不说砸的。” 他们都开始笑了,冲着那个崇修道人的面。 崇修道人是个君子,这东西一看便知道,什么修士同他站在一起都不如他仙。他那如远山般的眉,木雕般清疏的脸,松柏样的身形,无不在证明这一点。他曾是修仙界公认的第一君子,虽然才六百岁,但哪怕只是披着随处可见的青衣,也比那些得道多年的修士要显得更为精通修仙一道。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应站在那儿被人仰望,可他家忤逆殷王,听听,忤逆殷王,修仙界最高存在的殷王,他还值得被人夸赞吗!他就该像坨牛粪,被踩在脚下都惹人嫌! 更何况他还给自己改名字了,晋仇,仇,这是要报什么仇,晋家的仇吗!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