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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座山,山脚下有个道观,咱们的人在道观里埋伏着。”他听陈习与的牙关格格打战,先是一诧,随即恍然,轻声道,“太守再坚持坚持,小人没想到这一点,不曾带保暖的衣服,等和咱们的人会合,立刻送太守走。” 陈习与早已冻得脸色发青,却安慰道:“不妨事,你只管走,不用管我。” 天色极黑,伸手不见五指,再加雪地湿滑,下山的路尤其容易滑跌,青衣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喘息声越来越重。 陈习与心中歉疚,道:“都是我拖累你。” 那青衣人笑道:“怎么是拖累,太守和咱们都头是大大的好官,小的能为二位使君做些事,祖坟都冒青烟。” 陈习与见他说的有趣,忽然想到一事:“还不曾请教将军姓名?” “太守折煞小的啦,小的叫陈庆,太守叫我阿庆便是。小的是都头手下的斥候,之前曾见过太守,只是太守没见过小的。” 陈习与道:“我也姓陈,咱俩是本家。” 陈庆也笑:“小的荣幸之至。” 低声说笑几句,似乎疲惫感减弱一些,陈庆打叠精神,重新加快脚步。 便在二人遥遥看到山脚下一角屋檐时,山背后人声犬吠骤然响起。 二人大惊回头,山那边已火光烛天。 追兵赶过来了。 ----------------- 追兵惊动了原本的守山人,山上山下一时间都燃起了火把。 陈庆当机立断,立刻离开山道,窜到路边树丛中伏下/身,低声问:“小的先前画的路线图,太守还记得清楚么?” 陈习与点点头,旋即想起陈庆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忙答道:“记得。” “后头的路,咱们得分头走,黑夜里看不清楚,太守不会武功,就走山涧那条路,有山涧水反光,能勉强分辨出方向。记得快到山脚的地方有处九尺多高的悬崖,悬崖边上的花丛里头藏着个浅坑,太守到了便将一只靴子丢下悬崖,自己卧在坑里头别出来,等都头派人来寻。小的走另外一条,引开追兵。” 他说着,便动手开始解绳子。 陈习与紧张道:“你引开追兵?那怎么行!太危险了!” 陈庆断然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不如此,两个人都陷在这里。太守别犹豫,赶紧走。”他不由分手将陈习与轻轻抛进几步远的树丛中,落点很准,是块小小的空地,没有压伤枝条,见陈习与平安站稳,便舒口气,又捡起一块大石头,剥下陈习与外袍覆在上面,绑在背上,冲陈习与打了个手势,迅速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陈习与怔在原地足有几息,才终于反应过来,努力辨认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记忆中的路线走去。 山风呼啸,彻骨森寒,雪越下越大,他的外袍被打得透湿,风一吹,如同小刀子割肉。 但这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疼痛。 远处兵刃相交声和呼喝声不绝于耳,他似乎可以听到陈庆被砍伤的闷哼,似乎能问道陈庆伤口中流出的血腥气。 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究竟藏着多少黑暗?多少杀戮?多少牺牲?多少无奈? 为皇为帝,究竟为的是那个位子带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 如果只为权力,要这个皇帝又有甚么用处? 不,不是这样的,当今便是个好皇帝,他一直在努力改善民生,为此殚精竭虑,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教出下一任好皇帝,便身患重病。 陈庆带来的消息中便有这样一条:当今肝疾沉重,药石罔救,便是当世名医齐齐出手,也最多保得他几年寿命,在此之前却会日渐虚弱,万万没有诞育子嗣的可能。 当今,必须在活着的这几年间找到一个合适的承嗣之人,过继到名下,位列东宫,在他大行之后继位大统。 这样短的时间,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教以帝王之道,让他可以应付纷繁复杂的国事么?就算找到合适的人,这个人并非当今皇帝的亲子,有自己亲生父母,到时候亲生父母要干政,该怎么办? 千头万绪,陈习与只觉心乱如麻。 站在悬崖上,山下那个道观屋顶的飞檐隐约可见,回望来路,打斗声依稀可闻。 他或许救不得这个天下,救不得万千黎民,但最起码,他能救下陈庆。 陈习与撕下一幅袖子,咬破手指摸黑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但恨在世时,相依不得足。萧萧易水别,与君说珍重。 卷起布块塞入陈庆说的那个浅坑,用枯枝败叶盖住,他挺身向来路奔去。 道路湿滑泥泞,他连滚带爬却始终不停,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救命!我是兖州太守陈习与!救命!快来人救我!” 寂静的夜空中,声音传得极远极远。 兖州刺史陈习与! 打斗中的诸人都呆了一呆,只有陈庆手下丝毫未缓,竟似充耳未闻。 陈庆已血污披面,但未露败相。他原是游侠儿,从军后做斥候,更学了许多杀人的本领,纵跃腾挪灵巧异常,且出手狠辣,一旦有机会,无论角度如何阴险刁钻,从不放过,他一路逃一路已杀了十余人,沈家追上来的人既惊且怒,呼哨之间又叫来更多人。 这一路上,陈庆在前些天已经不晓得埋了多少机关,仗着这些机关将追兵分割成一小队一小队,他才能支撑到现在。 但行藏已露,无论怎么逃,在追兵眼里,他都逃不掉了。 下山的路已被封死。 困兽犹斗,原本图的是陈习与能逃出生天,如今陈习与却自投罗网,沈家家丁纷纷露出得意又残忍的神情。 只要擒住那个兖州刺史,眼前这个杀了咱们许多兄弟的贼厮鸟不降也得降,待擒了他,定要活剥了皮,剜出心肝下酒。 杀人枉法甚么的,根本就不在这些人心上。 杀人怎的?当年老祖宗海上纵横刀口舔血的时候,人肉晒干了当口粮也没甚么了不起,如今虽然有钱了不用吃人,但对人命的轻贱,却在这些人的骨子里一代代传了下来。 是的,这些沈家所谓家丁,原都是匪。 昔日沈家纵横海上,在渤海湾一带风头一时无两,但随着东海南海的海商买卖越来越兴旺发达,渤海国又被大辽征服,变为东丹国,成为大辽的属国,原渤海国的出产不再行销大宋,这边的生意便日渐冷清。沈家无奈,想在山东地界上弄一块落脚之地。 没想到本地山匪见不得外来势力入驻,联手进攻沈家,一场火并下来,两败俱伤,几乎死伤殆尽,谁知鹬蚌相争,却被旁人渔翁得利。 沈家带着自己的海上通路和无数海船投到贵人门下,有贵人庇佑,总算在临清这边安顿下来,装模作样当了富商,子弟开始读书,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