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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罕有搂抱,因而这回抱他,只觉徒儿比上回身量长了许多,分量却轻得过分。 他心道,待到得雪竹林,便不必再对这孩子如此苛刻了。 雪竹林离云台殿颇近,竹影斑驳,环境清幽,并非常年落雪,只因其竹身为雪青淡紫,上有泪痕斑斑,颇似雪片,便以雪为名。 其间有一丛子母竹,生长千年,颇有灵性,逾百米高,有通天之势、合抱之粗,瀛台山先人在其上修一竹屋,与世隔绝,深藏云海,灵气充沛,颇适合用于清修自省,因而这通天竹,变成了瀛台仙门的思过之地。 五年前瑶台仙宴后,谢灵徵在这通天竹上一住数月,后萧无音亲自接他下来,便听他玩笑说:“这通天竹是整座瀛台山上唯一能望见云台殿的处所,若是以后我犯了什么大错,师尊就将我囚在里面,永世不放我下来吧。” 瀛台仙君当时只作笑谈听了,只是此时此景,他瞧见谢灵徵手足血痕,只觉刺目,心中不免想,若是那日直接将他关进通天竹屋,永生永世囚着他,让他一步也离不去,倒也好了。 谢灵徵是热醒的。 他隐隐约约猜到自己是酒醉吹风后发了热,然而却未曾想到一觉醒来便能看到萧无音坐在自己榻前,将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瀛台仙君的手背如他的脾性一般冰冷,却反而让他面上热得慌,他心知自己对眼前人那点不该有的肮脏心思至今无法消减,却也清楚如今二人已经走进了一条退无可退的死胡同。 他一看着萧无音,便觉得有千百鬼魂扼着自己的喉咙,瀛台仙君额上那点红煞像蒺藜毒刺一般穿刺着他的魂魄,他甚至无法分辨这是因为自己被抽了仙骨,难抵这万鬼之煞,还是因为友人的惨死始终如酸雨腐雨,啃啮着他的骨髓。 谢灵徵匆匆避开了眼。 萧无音微微皱眉,问道:“怎么?” 谢灵徵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俯身欲拜,却被萧无音按住了肩头,只得垂首行礼道:“仙君。” 萧无音心中略有不满,却也不知这种不满来源于何处,只得收回手,稍和缓了声音,问:“身上可好些了?” “无碍。”谢灵徵的目光依旧垂落在地面,“有劳仙君挂怀。” 瀛台仙君凝视他片刻,意图探知他所思所想,只是他回避的目光与寡淡的脸色掩去了大半情绪,似是在二人之间竖起了一道薄而坚韧的膜。 萧无音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灵徵,在他记忆里,这个大弟子是那个在万人俯首时唯一会抬着一双明眸看着自己的人——谢灵徵从不会再自己面前隐藏任何东西,他是一张肆意而又坦荡的白纸,简单干净又纯粹明练,即便不笑的时候,那桃花似的眼角眉梢也总是带着笑意,灿烂耀目到有些时候会让人觉得不合时宜。 “你在想什么?”瀛台仙君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高兴?” 谢灵徵抬头,忽地发现自己并不气愤,只觉有些荒谬,他终于隐隐明白,神仙与凡人,亦或者说,仙界与世俗,终是难以相互理解的,而他谢灵徵无论能否铸成仙骨、锻成仙躯,骨子里都只是个被七情六欲所牵绊的凡人,他不能摘下天际的月亮,也不可能消融瀛台山顶隆冬时节的积雪。 因而他微微一笑:“仙君,灵徵没有不高兴。” 萧无音哑然。 通天竹居陷入了片刻的沉寂,最终还是瀛台仙君率先开口道:“我要闭关一段时日,你要什么便让碧霄替你送来,其余人等皆不可靠近雪竹林,你也歇了出去的心思,好生修养。” 谢灵徵称是。 萧无音转身欲走,又觉心中微有不安,行至门前时,仓促回头,只见谢灵徵不知何时已从榻上下来,拜倒在地,郑重其事地朝他叩了一首。 萧无音皱眉:“你在做什么?” 谢灵徵未曾抬头,只俯首道:“灵徵自幼受仙君收留,二十年来承蒙不弃、悉心教导,但自始至终尘缘不断,不仅与鬼道多有牵扯,还对仙君心存妄念、所图不堪,令师门蒙羞,有负仙君教诲。仙君予灵徵之恩,灵徵此生恐是难以回报,只得拜谢再三,请仙君受之。” 说着他又拜了两拜,双目略有些泛红,再欲叩首时,萧无音大步上前止了他的动作,半拖半抱地令他回榻上去。 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难耐地抓住了萧无音的衣袖,将袖中所藏一枚白石递过去,哑声道:“仙君,这是腰腰她们少羽族的寻亲石,我曾耗费五年时间访得一银雪衣,现藏于瀛台山底的乱石林下,此寻亲石可引人寻见这衣服,仙君诞辰将近,我……我是去不得了,烦请您遣人去将它取了回来吧。” 他伸手欲递,萧无音却是不接。 谢灵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瀛台仙君沉吟道:“你罪籍未消,我尚要与执法尊来往,此时收你之礼,多有不便。” 谢灵徵怔怔牵了牵嘴角,低声道:“那是灵徵冒昧了。” “下回吧。”萧无音却不觉遗憾,只是俯身给徒儿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说罢一拂袖,瀛台仙君踏上那名为“碧霄”的鹤儿,飘然去了。 第9章 瑶台宴 每年瀛台仙君生辰,仙界必有大宴,只是仙君本人并不看重,甚至常常并不露面。 今年他既选在此时闭关,那便是不打算过诞辰的意思。 谢灵徵站在窗前,一边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碧霄的翅羽,一边隔着层云远远望下去,目光所及便是那片干净到没有生气的云台殿。 五年前,他在萧无音生辰那日搅了瑶台盛宴,丢了瀛台山的颜面,便被萧无音罚到这通天竹居思过。那时他方明了自己的情意,正是最心猿意马的时候,只想每天寻理由粘在萧无音身上,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乃至全身上下每一寸血**骨都拆解了送给师尊。他夜半睡不着觉时就粘着碧霄讨酒喝,喝醉后撤了仙术在屋顶吹冷风,一吹一夜,硬是把自己吹出病来好让萧无音照顾,后来事情败露,他挨了萧无音一顿痛打,又被冷落了月余,这才渐渐规矩了些。 这通天竹居高逾千米,瀛台山除了萧无音与碧霄便无人上得来,谢灵徵自也下不去,因而萧无音不探望他时,他便眼巴巴趴在窗口,遥遥望着米粒大的云台殿,揣摩师尊这时候该在做什么,是练剑还是奏琴,是品茗还是沐浴。 过往的时日如尘烟一般在眼前逸散,谢灵徵站了些会儿,只觉得脚腕处的伤又开始疼痛难忍,加之身上乏得厉害,他便轻轻拍了拍碧霄的脑门,阖上窗,在矮塌上倚了,往身上随便披了件薄毯便合了眼。 他打算小憩一会儿,积攒些体力,瀛台山的灵气滋养身躯,只可惜他恐怕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消受了。 睡梦恍惚间,他似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