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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画面洪水一般涌进脑海。 原本支离破碎的记忆串联成线,他不堪负受地想起陈修祥之死、瀛台山之别、伯壶公全家数百条人命,又难嚼其味地想起瑶池夜宴、落花小筑、十五岁上青涩又大胆的亲吻。 眼前万花缭乱后归于沉寂,他的记忆终止于荒莽大地上自己的尸体,以及萧无音苍白如织的发。 谢灵徵茫然抬起头,再一次掏出怀中那封书信,从头至尾一字不落地看去,只觉得惶惑不解:萧无音竟似想为除剑咒而死,又劝他丢弃残魂,切勿想起这一切。 他尚未及细思,霎时间天边紫光乍现,只见积郁成团的墨云中,雷鸣电闪,那报春之雷竟对准了他,直直朝着他身上劈落! 谢灵徵仿若被定于地面一般无力躲避,他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春雷,而是五老法逆天所招之劫难,观云相竟似九九天劫。但见雷火炸裂于身,那大红袈裟生抗这一击,已然现了焦损,继而第二道雷直倾而落,谢灵徵当机立断,趁着间隙往剑痕处就地一滚,天劫本称得上是一至狠至厉的灵术,猛击直下,与那剑痕相冲相抵,直燎去一片剑咒。 谢灵徵心道:我此番就是再死一次,若能消得这剑咒,还鬼道一番自由,也算是死得其所。 当下他干脆默念引雷咒,竟将道道天雷聚往身上引,那袈裟硬扛两道天雷,已是色泽黯淡,半数破损,这第三道雷下来,便直接从中破开,再无可用,与之同时斩雪剑痕半数消弭,谢灵徵苦中作乐,想到若消了剑痕,赢得了那与泥间僧之赌,这袈裟毁了便是毁了,也无人促他偿还。 此时他一身素衣陋服,无异赤条条于天地。受引雷咒之召,天雷汇集于身,耳边更是惊雷乍响,他抬眸正对上自天而降的雷光,心中忖度自己这破败身躯能挨上几下,是否会累及泥下众鬼。 然下一瞬,一道白影轻云似掠至他身前,雪袖迎风而拂,挡了洒落的雨点,熟悉的人影转身将他罩于怀中,硬生生以脊背替他接了这道雷去。 谢灵徵愕然抬头,只见瀛台仙君一身素洁,单手抖开臂弯羽衣罩在他身上,轻声在他耳边说:“莫淋了雨。” 谢灵徵未及应答,就见又一道惊雷闪至,忙呼一声“仙君”,下意识伸手去推。 萧无音却按着他的臂,拧眉低斥道:“怎么不听话?” 话音未落甫那一道雷便重击而下,他猛将谢灵徵搂入怀中,倾身扛了去,一时间嘴唇微颤,脸色惨白如纸。 谢灵徵道:“仙君!这是我的劫数——” “是我逆天而为,与你并无干系。”萧无音低声道,嘴角溢出血丝,他浑然不在乎,“雷劫之事我与泥间僧提起,他会替你护佑众鬼。” 谢灵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耳边雷声愈来愈急,但他心知不过十数道,萧无音却已有不支之状,他想挣开,却被狠狠地捉着,素来冷淡自持的瀛台仙君像一副滚烫的枷锁,与他纠缠在一处,生拉硬扯着将他禁锢在怀中,莫说天雷,他甚至不欲让他淋着一滴雨水。 “仙君,灵徵本是将死之人,断断当不得你如此。”谢灵徵急道。 萧无音猛将他按在地上,冷声道:“你还活着。” “仙君——” “你听着,谢灵徵,我宁肯自身化为灰烬,也不愿你自伤性命。”瀛台仙君目色如刀,一头白发披散开去,竟真有几分像食人罗刹,“懂吗?” 谢灵徵双目微瞠,一时竟无言相应。 雨跳如豆,雷鸣若鼓,起初萧无音连眉头也不拧一下,到了后来,紫光每一闪现他的身子都要震上一震,谢灵徵胆战心惊地抓着他的领口,想推开他与他调换了位置,萧无音却抬眸,冷厉地扫了谢灵徵一眼,继而微一动唇,念了句:“定身”。 谢灵徵应声一僵,浑身上下不得动弹,只见萧无音甫一开口唇间便涌出一大口血来,他登时目眦欲裂,急喊道:“仙君,你不要再……” “住口。”萧无音命道,语毕似是又觉自己过于严厉,便轻轻顺了顺谢灵徵的背脊,低声道,“灵徵,不怕。” 瀛台仙君的声音在发颤。 谢灵徵只觉五内如焚,他何曾见过萧无音这般狼狈的模样,终是再不敢妄提生死情债,只得拿尚可微动的指尖扣着萧无音的腰身,似是如此便能分担那漫天狰狞的雷火。 雷霆并不会因为换了承受之人便容情,它依旧轰响不止,接连不休,撕天裂地地劈落在一袭素白的仙君身上,毫不留情地撕开他背上拿到始终藏于衣下、不容任何人见得的沉疴陈伤,层层叠叠的白袍上绽开一朵不断洇开的血花——瀛台仙君没有仙骨,这每一道天雷,便生生耗去他一分寿元。 不过多时谢灵徵便觉察到自己的掌心沾了一整片湿黏,他抬眸看向萧无音,只见那仙君半阖着目,似醒非醒,被血染得殷红的唇皲裂着,抿得极紧,脊背挺得笔直,浑然不似有伤,只是谢灵徵掌心的血愈来愈多,将那白衣也遍染了血腥气,如此重伤,又如何能瞒得过去? 谢灵徵终是再度开口,哑声道:“仙君!你身上伤了,把定身咒解了罢!” 萧无音未曾作答,也未像方才那般斥他,只是松松地搂着他的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白袍上的血渍漫到了身前,从领口滴落,恰好落在谢灵徵额头,顺着他的面庞滑下来,谢灵徵眼睁睁看着,眼眶涩然,面上血雨混杂,竟不知可有落泪。 又一道雷霆击落,瀛台仙君终是不支,身形一颤倾倒于地面,肩头委顿,谢灵徵一眼越过那肩背,便瞧见脊椎处那狰狞见骨、焦黑外翻的伤处,终是再难抑制,哭道:“师尊,你快把咒解了——我挣不开,你把咒解了——” 萧无音单手撑着地面,略支起身,垂首吻了吻他因哭泣而不住颤抖的喉结,低声哄道:“莫怕,无妨。” 雪白的前襟已然血迹斑斑,萧无音覆**去,将额头与怀中之人相抵,沉黑的眼瞳有些涣散,但里头却似藏了此生未曾有过的光晕。他的额头有些发烫,与谢灵徵冰冷的“五老之躯”相触,便再也不想分开。 “萧无音……”谢灵徵死死地盯着他,嘶声道,“求求你,把咒解了……” 萧无音未置一词,在滔天的雷声中,于对方唇上留下一个淡到几乎没有触感的吻。 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只用仅剩的全部力气触碰着怀中人,冷清冷心的仙君至今不明白爱欲情渴,但他会像任何一个凡人一般,渴盼至亲至近的相依相偎。 直至雷声渐低,雨点渐弱,他方在嗓间哑然道了声: “咒停。” 定身咒应声而解,谢灵徵立刻翻身跃起,将伤痕累累浑身血污的仙君抱起来,而后者已失却了意识,双眉紧蹙,呼吸微弱,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