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拖油瓶与继父（07）
气氛一下就糟糕了起来。 魏小鱼觉得男人的情绪阴晴不定太难捉摸。 和对方拉勾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被如此对待倒还是头一遭。 更让魏小鱼反应不过来的是自己的手忽然被拉过去用力“盖章”后，男人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便直接离开了。 看着还剩下一半的餐点，魏小鱼内心惴惴不安。 她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太跳脱了。 不过不论如何，在接下来的几天孟易扬虽然感觉总是有意无意的闪躲自己，但也的确每天都遵守约定准时回到家里，且一定会说声“晚安”才离开。 如此一来倒让魏小鱼更难判断自己是否在无意间惹恼孟易扬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在魏小鱼看来，男人心才真的是海底针。 幸好高中繁忙的课业让她并无法分心太久。 在确定孟易扬不是厌烦自己后，魏小鱼也没再去纠结是什么原因使得男人的态度变得若即若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就如掌中沙般悄无声息地便从指缝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再回首，又是一年春夏秋冬。 那是个非常寻常的一天。 魏小鱼读的高中是孟易扬特地给她安插进去的，一间不论在燕市还是国内都享有盛名的私人高校。 在里头念书的孩子非富即贵。 像魏小鱼这样的身分，旁人惹不起却又看不起，形同孤立。 不过魏小鱼习惯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她可以心无旁鹜的专注在课业上，本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先天的优秀加上后天的刻苦，便是在全校拔尖生云集的理科一班，成绩也依然稳在年级前二。 至于第一的那人，就是陈京。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出生豪门，父母恩爱，兄友弟恭，他自己也争气，学习好体育好人缘好什么都好，兄弟多爱慕者更多。 陈京就是这样的人。 魏小鱼长那么大以来，唯一一个可以称的上羡慕的对象。 可也就是这样了。 魏小鱼比谁都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像陈京那一类人，她过不来那样肆意的生活。 在第一次排名压过陈京，陈京笑着对她说恭喜的那天，魏小鱼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上头繁复纷杂的纹路，脑海里浮现的是少年彷佛四月春风般温柔的笑容，可很快，却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孟易扬。 魏小鱼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却很清楚孟易扬三个字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一个改变的契机，和一个可能截然不同的人生。 是在悬崖边找到的藤枝，好不容易才触摸到的希望。 她会牢牢的握紧。 不让任何人来抢走。 “小鱼？小鱼？小鱼儿？” 熟悉的称呼拉回魏小鱼飘远的思绪，当视线重新对焦后，入目所见是熟悉的写满了数学公式与逻辑推演的题本。 她抬头。 站在面前的人不是陈京又是谁？ 乍然对上少女一对漆亮剔透，如黑水晶般漂亮的杏眸，陈京几不可见的，红了薄脸皮。 “对不起，我只是……”陈京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样叫了出来。“见妳方才都没反应，对不起……” 魏小鱼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情绪，也因此让陈京更是紧张，唯恐自己唐突了对方。 这对少年来说是一个很难得的经验，长那么大以来，紧张这种情绪并不常出现在他身上。 然而一面对魏小鱼，陈京不知怎地，就连心跳似乎都比平常快上了几分。 “没关系。”魏小鱼见陈京小心翼翼的模样，摇了摇头。“有什么事吗？” 她和陈京并不熟，一天说的话可能连两句都没有，是以方才少年突然叫她小鱼儿的时候她才愣了下，毕竟这个称呼，从来都只属于孟易扬。 且和陈京带着变声期沙哑的男音不同，孟易扬的声音清润，叫“小鱼儿”的时候尾音总是挑起，听起来暧昧又缠绻，钩子一般的挠人。 “没，没什么……咳，我只是想问，今天放学后，妳能不能来我的庆生会？” 庆生会？ 这个词对魏小鱼来说有点陌生。 往常到了这个日子，孟易扬要不让人给送礼物要不给她一张卡自己去挑礼物，似乎也没怎么特别的过，和魏凤枝“相依为命”的那几年就更不用说了，每到生日，她少不得要挨上女人一顿打骂。 想到并不太好的儿时回忆，魏小鱼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 “对不起，我……”拒绝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转了个弯。“好啊。” 十、拖油瓶与继父（08） 孟易扬昨天没有回家。 这个骗子。 承诺于男人而言的效力，大概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吧。 大骗子。 咬着玻璃杯中的吸管，魏小鱼恨恨地想。 “小鱼，不唱歌吗？”正当魏小鱼出神的片刻，一个女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大家都唱过了就只剩妳呢。” 闻言，魏小鱼懒懒掀起眼皮。0202 面前女孩相貌清秀，巧笑倩兮的样子很是温柔，魏小鱼想了想才记起这是班长。 一个喜欢陈京的v班长。 “我给妳点了歌，我们一起唱吧？” 女孩说着，不由分说的将麦克风放到她手上。 被硬塞了一只麦克风的魏小鱼没有说话，只是张着乌溜溜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对方，彷佛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带着了然。 被这么无声的盯着，女孩始终挂在脸上的得体笑容险些绷不住。 有一种小心思被揭开的难堪。 两人沉默的僵持，在前一首歌结束后被旁人打断。 “欸，玟玟，妳点的歌欸，女生对唱妳要和谁唱呀？”说话的人在大喊几句把乱哄哄的场子变得安静下来后，才好似看到魏小鱼一般。“咦，玟玟妳要和她对唱啊？” “她”这个字被慢悠悠的拉长，听来别有一番意思在里头。 若隐若现的轻视，刺的人最是难受。 一下子，在座二十几人的目光全放到了魏小鱼身上。 这个人倒提醒了她，班长叫莫玟玟，喜欢陈京的人叫莫玟玟，不过这个喜欢，也不过是十分之一或百分之一而已。 喜欢陈京的人那么多，莫玟玟的喜欢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不过是比其他人多了点近水楼台的机会罢了。 想到这里，魏小鱼轻轻笑了一声。 只有莫玟玟听到了。 她的脸色一白。 “是啊，我想着就剩小鱼还没唱了，所以想和她一起唱一首歌的，不过……”莫玟玟的语气软软的，有点儿委屈。“小鱼好像不太想和我一起唱歌呢。” 这话有点冲动，莫玟玟说完后自己也这样觉得，可是她不后悔。 甚至挑衅的看了魏小鱼一眼。 在莫玟玟这句话后，果然爆发出了此起彼落的应和声。 “魏小鱼妳怎么可以这样呢，果然没家……哼。” “不会是魏小鱼唱歌很难听吧？不然怎么会一首歌也不唱？”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陈京怎么会找这么个人来生日会，多扫兴啊看她呆着一张脸坐在那里跟木头似的，不会读书读傻了吧？” “说啥呢。” 这话就有些过了，魏小鱼虽然不姓孟，但是现在是孟家的女儿却是无庸置疑的。 可被男同学推了一下的女同学却管不着那么多，甚至更生气了。 她家是比不得孟家，在地方上却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本身又是被父母金枝玉叶娇惯着长大的女儿，平素还有哥哥姐姐在前头护着，性子可想而知。 “张正你推我做啥？我哪里说错了？也不姓孟还孟家的女儿？呵，根本就是被人一时心善捡回凤凰窝的野鸡罢了！” 如此难听的话，让现场气氛完全冷了下来。 就连音乐吵杂的前奏也冲散不了这份尴尬。 魏小鱼却是没有丁点反应。 少女的黑发垂散下来，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精致漂亮的轮廓，特别是那长长的睫毛一搧一搧的，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魏小鱼这时就像是误入凡尘的小仙女似的。 遗世而独立。 到底都是高中生，虽然优渥的家庭背景让他们在某些时候看来活的更随性肆意了些，但本性大多不坏，大家相互对视了眼后，便已经有人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家都同学呢，话那么冲做什么？” “就是啊，今天陈京生日呢，等等他回来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不舒服不是？大家都冷静点啊。” 几个平常在班上发号施令的男生说话后众人也立刻应和了，气氛总算重新热络起来。 从头到尾，魏小鱼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动作也没做。 可就是这副模样让陈京另眼相待。 莫玟玟难受的紧了紧手。 她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魏小鱼的手机响了起来。 十、拖油瓶与继父（09） “不好意思，我到外头接下电话。” 虽是这样说，魏小鱼却是将书包和提袋都一并儿拎了起来。 一副准备走人的模样。 可陈京都还没回来呢。 有人张口要拦，魏小鱼却已经接起电话，先是轻轻的“喂”了一声后又接着说道“嗯，是我呢，林特助有什么事吗？”。 大伙儿瞬间安静了，就任由魏小鱼一边说话一边走出去。 “你好。”魏小鱼在成功离开包厢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按下接听键。“是，我在外头。” “你说什么？孟……我父亲他……”魏小鱼的眉头越蹙越紧。“好，我知道……嗯，我现在立刻回去……好的，再麻烦你了，谢谢。” 魏小鱼挂断电话后急匆匆往外走，不曾想恰好和到自另一间包厢打招呼完回来的陈京打了照面。 “小鱼儿！” 少年一见到她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魏小鱼却因为这个称呼而再次皱眉。 不过眼下她并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只是将提袋递给因为她的面无表情而有些惊惶失措的少年。 “这个……” “生日快乐。” “是礼物吗？”接过纸袋的陈京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魏小鱼，见她点点头后，一对黑眸绽放出惊喜的亮光。“谢谢！我……妳，妳要离开了？” “对，家里有点事儿。” 魏小鱼说着就要直接绕过陈京，没想到少年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魏小鱼淡淡瞥了他一眼。 微凉的目光，让陈京像被刺着一般迅速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不是，我只是……”少年语无伦次。“我……” “没关系。” 魏小鱼对他挥挥手表示不介意后，转身就走。 这次，陈京没有再拉住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不知为何，内心有种怅然若失的苦闷。 他张手，看着方才握过少女皓腕的手指。 细细滑滑的触感上头还残留着肌肤的余温。 魏小鱼回到家的时候，恰好和林特助打了照面。 “我父亲他……” “没事，我刚刚和人一起把他搀扶进房间了。”林特助是个带了副金框眼镜，长相清秀斯文的年轻人，也是孟易扬的大学学弟。“现在正休息着，不过总裁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就光顾着喝酒，我怕他胃会受不住。” 林特助顿了顿。“所以，我刚刚请厨房给他熬了点清粥……” “好的，我知道了，”魏小鱼认真道。“我一会儿就喂他吃。” 闻言，林特助眼中的审视意味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真心的笑意。 “如此就好。”男人抬手看了眼手中的表。“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叨扰了，如果总裁状况不好明天无法到公司再麻烦小姐打电话给我。” 魏小鱼点点头。 不过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孟易扬酒量不差，往常在饭局上也都十分克制，绝对不会有像今天这样喝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所以在林特助要离开前，纠结了下的魏小鱼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他……父亲他为什么会喝了那么多酒？” 林特助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僵了下身子。 “这并不太寻常，您也是知道的。” 见林特助的反应，魏小鱼明白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换作平常魏小鱼并不会如此刨根究底，特别是在涉及了孟易扬隐私的部分，她也不是个那么有好奇心的人。 可这次内心却有种分外强烈的情绪，促使她在理智回笼前便先将问题抛了出来。 “这个……”林特助在好半晌的沉默后，终于，低低叹了口气。“这个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不过根据前两天得到的消息，孟洲和妻子准备带着孩子回国了。” 后来林特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魏小鱼已经记不太清。 她是直到在厨房忙活的张婶端着粥出来叫了自己的名字后才回过神来的。 “小姐，这粥……” “我给父亲拿去就好。” 魏小鱼接过放在托盘上还冒着蒸腾热气的白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