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假宫女偷龙转凤，真天子隐姓比武
第二回 假宫女偷龙转凤，真天子隐姓比武
第二回 假宫女偷龙转凤，真天子隐姓比武 （一） 话说二人终于来到了北京。北京果然自有一番大气古朴的气派。 先去了一家酒楼，谁料魏宝儿又惹是生非，瞧见几个人不爽，就直接道：喂，我这儿有朋友要和你们比武。 几个人胡打一通，二人逃脱。在门口撞见了宫里的老嬷嬷海金华，小宫女小滚子。（这俩名来源：剧本杀。嗯，这两个角色老太监小太监，我都扮演过哇咔咔咔） 海嬷嬷武功诡异，将二人点了穴，带进了宫里。 海嬷嬷早就识破毛十九反贼身份，拷问一番后本欲杀他。 谁料旧疾发作，毛十九趁乱躲出。 毛十九心道：宝儿是个小孩子，不容易惹人注意，逃出去简单。我有伤在身，带着他反而两个人遭殃。 魏宝儿心道：毛大媎逃走了，但是他腿有伤，我需得给他多争取点时间。毕竟事情是我惹出来的。 海嬷嬷面色阴沉，一脸苍白，咳嗽不停，道：小滚子，还不快点，咳咳咳......小滚子慌慌张张给他备药，道：嬷嬷，药来了，药来了。海嬷嬷道：快点，快点......只能要一点，不能多了......说完，倒在椅子上。 小滚子道：嬷嬷！嬷嬷！再多服一点吧！ 好吧，好吧，不要太多。 魏宝儿本是在地上装晕，闻言，趁他们去隔间，往药包里多加了不少剂量。接着偷偷拔了匕首，躲在柱子后面。小滚子取了药，喂给海嬷嬷。 房间阴暗，到处是药香。 只听海嬷嬷道：小滚子，你去瞧瞧，那孩子呢？ 小滚子道：还在地上躺着呢。 海嬷嬷道：去，把他杀了吧。 闻言，魏宝儿吓得一动不敢动，手里紧紧抓着匕首。 小滚子探头进来，走到之前魏宝儿躺的那块地，见到那块地空无一人，咦了一声，问道：人...... 话没说完，魏宝儿就将匕首插入他的后背。小滚子哼一声，歪头断气。 魏宝儿把他轻轻扶在地上，仍旧躲在柱子后面，伺机杀海嬷嬷。 海嬷嬷哎哟哎哟在地上呻吟，显然是服多了药物。魏宝儿偷偷从柱子后出来，心道：这个老东西，现在正是杀他的好机会！ 他静悄悄地走到海嬷嬷面前，举起匕首，正要刺下去，海嬷嬷忽然转过头道：小滚子，我这药怎么了？ 魏宝儿大惊，匕首就在海嬷嬷面前。 海嬷嬷却仿佛看不到一样，又咳嗽几声，道：小滚子，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他面白如纸，眼下青紫，状如鬼魅，声音嘶哑，道：小滚子，你是不是把药放多了，啊？ 魏宝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一个劲儿地哆嗦，只好顺着他，轻声道：没...... 海嬷嬷道：小滚子，你把灯吹灭了，是怕我打你吗？ 魏宝儿心道：小滚子已经死了，海嬷嬷怎么叫我小滚子？他是不是认错人了？海嬷嬷武功高强，我要小心谨慎。现在必须稳定他，否则他若发现不对，声张抓捕，到时候毛大媎也逃不掉。 他打定主意，先冒充小滚子，再趁这老瞎子不注意，杀了他。只听屋外吹来阵阵阴风，诡异非常，海嬷嬷只要发现什么不对劲，就可轻易要了他命。 海嬷嬷问道：小滚子，小滚子，你怎么不说话？还不去点灯，怎么这么惫懒？ 魏宝儿道：嬷嬷，我没吹灯呀。之前那小宫女声音本就很小，二人都是小孩子声音，的确有七八分相似。 海嬷嬷喝道：你没吹灯，怎么这么黑？还不快去！ 魏宝儿道：是！他心想：这个老疯子一时半会儿杀不了，我还是逃命吧。于是他假装摸索点灯，实际上往门口去。 海嬷嬷却道：小滚子，你出去干什么？ 魏宝儿愣了一下，道：我，我去尿......小便。 海嬷嬷道：为什么出去小便？ 魏宝儿道：哦，哦。他六神无主，不知道去哪儿才是对的，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怎么了？尿裤子了？ 没，没，我忽然不想尿尿了。魏宝儿道。 海嬷嬷道：不想了就赶紧去点灯。 魏宝儿于是在房子里找寻着，又点了两盏灯。海嬷嬷听到了声音，侧着耳朵问道：点了？ 魏宝儿点头道：点了，点了两盏呢。 海嬷嬷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的确是瞎了。可我自己却不愿意相信。那药不能多吃，是我吃了多年，吃出病了。 魏宝儿这时才明白，是自己偷偷加大剂量，把海嬷嬷眼睛药瞎了，可真谓是歪打正着。 海嬷嬷又道：小滚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去哪儿了？你还在吗？ 魏宝儿道：嬷嬷，小滚子在呢。他心道：这么多名字，怎么偏偏叫了个滚蛋的滚。还好我只当一时半会儿，倘若叫一辈子，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海嬷嬷道：咳咳......好......小滚子，你给嬷嬷倒杯茶过来。 魏宝儿道：好，嬷嬷稍等。他四下看看，看到桌上的茶碗，心道：这个老嬷嬷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喝茶习惯吧，莫非他是想要试探我？于是他故意把茶水倒衣服上，夸张叫道：哎哟！嬷嬷，我不小心把茶倒衣服上了。 海嬷嬷道：果然是小孩子，一惊一乍的，衣服湿了就去换一套。 魏宝儿道：好嘞！嬷嬷......我衣服、衣服......他四下打量，看见床头放着一套新衣，抖开一看是小滚子的尺寸，连忙换上，戴上帽子。 海嬷嬷听着他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问道：小滚子，小滚子，换好了吗？ 魏宝儿道：换好了，换好了。心道：这个姓海的老东西怎么老是叫我？ 只听海嬷嬷咳嗽几声，道：小滚子，我跟你说，嬷嬷我如今真的成瞎子啦，以后年纪也大了，腿脚也残了，完全是个不中用的废人。以后，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这个时候，傻子才说不愿意。 魏宝儿急切道：小滚子愿意！嬷嬷眼睛看不见，小滚子就给您指路，嬷嬷年纪大了，小滚子伺候你，嬷嬷要是腿脚不便，小滚子就背着你。谁要是欺负嬷嬷，小滚子就帮你教训他。小滚子以后有出息了，给嬷嬷买大宅子。小滚子还会去找神医求药治病，给你治眼睛，小滚子给你当拐杖。他这话说得流畅得很，完全不用打草稿。 海嬷嬷道：小滚子，咳咳，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对了，那个孩子呢？ 魏宝儿心里一慌，镇定道：嬷嬷刚刚叫我杀了他，我就把他杀了。 海嬷嬷道：那个反贼呢？ 魏宝儿道：嬷嬷你忘了？他早就逃走了，现在应该没影了，可能已经出北京城了......嬷嬷你先别管他了，喝茶，喝茶。 海嬷嬷喝了一口他端来的茶，道：你去把我左边第一只药箱拿过来。 魏宝儿取来药箱，心道：眼睛瞎了还要吃药吗？吃吧吃吧，吃死你。 （二） 海嬷嬷道：人死了，尸首是个问题。你用化尸粉把他解决了吧。 魏宝儿心道：化尸粉？那是什么东西？如何用？他打开药箱，只见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瓷瓶，五颜六色的药粉包。他胡乱取了几个，试了试，却没反应，于是问道：嬷嬷，这么多，哪一个是化尸粉呀？ 海嬷嬷道：三角瓶那个就是。告诉你很多次了，你怎么就是不记得？ 魏宝儿含含糊糊道：对不起嬷嬷，我，我忘记了。 海嬷嬷叹气道：你这个笨孩子，我知道是指望不上你的。快点，挑些化尸粉撒上去，免得叫人发现了。可惜啊，那个反贼冥顽不灵，不然瞧他那身手，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魏宝儿心道：海嬷嬷真是痴人说梦，毛大媎是宁愿一刀斩了也不愿听命于他的。 他挑了点化尸粉，倒在尸体上，仍旧没反应。他心想：莫非是用的剂量太少了？又撒了不少上去。只见伤口上的粉沾上血，忽然咕噜咕噜冒泡，心道：原来如此！这化尸粉要洒在伤口上才管用。 不一会儿，真的小滚子就化成了一滩黄水。 魏宝儿看得啧啧称奇，又大喜：倘若我趁这老怪物睡了，再杀了他，撒点化尸粉，那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谁料到了天明，他自己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海嬷嬷也没有睡觉。 魏宝儿心道：罢了罢了，等会儿我就找个机会偷偷溜回去。反正穿着这身衣服，谁也不认识我。 二人吃过早饭，海嬷嬷道：今日天气挺好的，再过会儿，你就赌钱去吧。 魏宝儿心道：这个小滚子，小小年纪，怎么也是个赌棍？定是他平日偷偷溜出去赌钱，被海嬷嬷抓到过，故意说反话呢，我自然是要说些懂事的话。 魏宝儿于是道：嬷嬷说笑了，小滚子才不去赌钱呢。 谁料海嬷嬷反而一拍桌子，怒道：每次都要这样三催四请的，我的话你还听不听了？ 魏宝儿不解道：什么？ 海嬷嬷道：我教你这么久，你还是没长进，如今输了几百两银子，简直是蠢蛋。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件事是最大的事，你一定要用心。不准找借口，今天必须去，听见没有？ 魏宝儿重复道：今天必须去、去赌钱么？ 海嬷嬷道：你耳朵聋了吗？别的活你可以偷懒躲躲，今天这事必须去。 魏宝儿按耐住内心的喜悦，装作无奈道：是，嬷嬷。小滚子去试试。心道：说到赌钱，那可真是姥姥的一手妙活，想到就心痒痒呐。 海嬷嬷叹气道：我给你取名财源滚滚的滚，真是取错名了。 魏宝儿心道：他蝻蝻蝻的，原来是你取的这乌龟王八名字，怎么不叫小财子、小源子？ 魏宝儿带着海嬷嬷给的五十两银子，脑子里晕乎乎的。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他以前赌博都是小打小闹，哪见过这么多银子？简直高兴得不得了。除了五十两银子，还有灌了水银做的骰子。 听海嬷嬷这意思，原来这皇宫里也和他们扬州一样，有赌博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皇宫这么大，自己横冲乱撞的，胡乱跑，总归不是事。倘若问海嬷嬷，那就一定露馅了。只能出去问问小宫女，见机行事。顺便还能摸索怎么出宫，免得被侍卫抓住，一刀杀了。海嬷嬷带我们进来时是坐小轿子，倒挺方便。人人跟他说话都是毕恭毕敬，想必有些权势，难怪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乖乖。 忽然门外有人有人喊：小滚子！小滚子！ 魏宝儿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看了海嬷嬷一眼。来找小滚子的吗？什么事？糟了，看来我只能躲起来了。 海嬷嬷笑笑，道：找你的来了，一道去吧，这次一定要按我上次说的去做，知道了吗？快去吧，这次不准偷跑了。 魏宝儿心道：原来是一块儿去赌的小友，怎么让他认不出呢？倘若他喊一嗓子，海嬷嬷知道了，我不是顷刻间丧命吗？ 于是他左看右看，拿起绷带把脑袋缠了一圈，和那人一道去赌室。 金碧辉煌紫禁城，红墙宫里万重门。只见雕栏玉砌，红墙黄瓦；殿宇楼台，高低错落；朝暾夕曛，芳茂葱茏。 花花草草美不胜收，湖泊假石如诗如画。九龙壁彩御花芬，旷世奇观如平常。城楼曙色割昏晓,仙苑奇珍耀古今。正是人与春风齐焕发,红墙绿树景长新。 魏宝儿抬头看去，一座座宫殿巍巍峨峨，布局严谨，秩序井然，看上去等级森严，肃穆威武，格外壮观，帝苑豪华造,皇家气派倾。象征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高高低低的楼阁，使人辨不清东西南北。金铺屈曲，琉璃万顷；回廊环绕，飞檐高耸，五脊六兽，神工意匠。小路弯弯转转，曲折回环。高树傲立，冲上云霄，干云蔽日。 如若爬上那精致的角楼，就可将美景一览无遗。远远望去，正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意境。 魏宝儿突然见到这般宏伟的场景，简直惊掉了下巴。我的乖乖，这也太气派了吧。还好有一位仁媎带路，否则自己走上三天三夜恐怕也到不了赌室。毕竟又不像毛大媎，有翻墙上树的功夫。 带路这人道：小滚子，你手气是不太好，这次媎媎我好好教你，否则你再挨了打，怕不是要被打死了。说罢摇摇头。 魏宝儿装作委屈的样子，道：多谢媎媎。心想：看来是我这头包的，着实有些夸张了。 （三） 二人到了赌室，先进了扇红门，进了院内，掀帘而入。只听屋子里人来人往，极热闹。一个宫女瞧见他，疑惑道：小胜子，这是？ 原来给魏宝儿带路的叫小胜子，小胜子哈哈一笑道：这可怜孩子，输钱输多了，叫海嬷嬷打了。 那人一边下注，一边剔牙，笑道：哈哈，小孩子嘛，打两下长得高。 魏宝儿心道：呸！打死你个乌龟老王八！他知道原来的小滚子赌技不佳，所以先不急，输上几回为好。几个回合下来，输了五两银子。赌注渐渐加大，每次下注需一两。 之前那人道：小滚子，你今天手气还是不怎么好，我劝你还是不要玩了，免得回去又被海嬷嬷揍成猪头，哈哈哈哈。说完，掷出一个人牌。 其余人也笑。 魏宝儿心道：他蝻蝻蝻的，瞧不起我是吧，等会儿就让你知道姥姥我的厉害。 他便装作害怕的样子道：不行的，嬷嬷说了，这次我再逃，非把我屁股揍开花。说着，忽然手一哆嗦，竹筹掉在地上。 小胜子笑道：小滚子，你怎么回事啊，吓得手都拿不稳东西了。平武，你就别吓唬他了。 魏宝儿嘻嘻笑道：这绷带都快遮住我眼睛了，一时没看清。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水银骰子换了进去。他轻轻巧巧地一掷，四粒三点，两粒一点，高兴地笑道：欸？地牌！平大媎，我的比你刚好大一级，给钱给钱！ 小胜子道：哟！是大一级没错，可以嘛小滚子，看来你运气终于回来了。 平武道：哼，你这小鬼头，还有的要练呢。这次是我看你太可怜了，让着你。 魏宝儿听到二人这话，更加留了个心眼，输几把，再赢几把，不引人注意。 一个上午过去，他倒也赢得不是太多，比之前多了二十几两，一共七十几两。小胜子道：小滚子，今儿个你手气不错，赢了二十两，回去海嬷嬷一定高兴。又叹气道：可惜了，我今天带的三十两全输了。你继续玩吧，我先走了。 平武忙道：欸，小胜子，别走呀，再玩会儿。他组的局，自然不想人走了。 魏宝儿心道：我在这儿谁都不认识，这人看上去倒是个好说话的，反正这些钱也不是我的，我借点给他，卖他个人情。万一有人发现我什么不对劲，他也能给我说几句好话。于是道：胜大媎，别急着走呀。今天上午你手气不佳，未必下午就不会转运。小妹这里还有的是筹码，你拿去用就是了。 小胜子喜不自胜：小滚子，你真大方！媎媎我下次也照顾你！今儿赢了请你吃东西。 平武也奇怪道：小滚子，今天你够义气！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魏宝儿道：往日是小妹多有得罪，媎媎们对小妹我照顾不少，我自然也要孝敬一点啦。 大家笑作一团，继续赌钱，玩了几把，吃饭去了。魏宝儿肚子也饿了，心道：不知是去哪里吃饭？众人却已各自离去。 小胜子的十几两银子又输光了，道：小滚子，这个钱媎妹我晚上还你。 魏宝儿道：胜大媎，瞧你说的。都是自家媎妹，怎么这么见外？是不是瞧不起我小滚子？这个钱就当请媎妹玩的，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小妹一二。 小胜子道：欸？既然你说了不见外，怎么又请请请的？嘿嘿，那我就多谢好妹妹了。说罢也走了。 魏宝儿拿着赚到的八十两银子，心道：姥姥我现在得赶紧想办法跑出去，免得在这里困一辈子。可怎么出去呢？ 这时候他有一点后悔没学毛十九的轻功，不然就可以翻墙出去。不过这个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了，后悔也没用。如今这高墙重重，路途曲折，自己到底该去向何方？又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问如何出宫，要是被人告密，那就糟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先解决肚子问题。刚刚也忘了问，宫里的人都是去哪儿吃饭的。是有专门吃饭的地方，还是在住的地方吃，或者有地方买吃的？ 魏宝儿揣着银子，慢吞吞往前面走。可是之前的路已经完全不见了，他想往回走，也不知道怎么回去，肚子饿得咕咕叫。 忽然，一阵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啊！是吃的！魏宝儿闻到这个香味，就像被牵了线一样，跟着这味道而去了。 也不知道这匾额上写了什么，这是什么地方。魏宝儿只管推门进去，试探性地问：有人吗？有人在吗？他打定主意，到时候只管说是海嬷嬷派他来的。 这屋子里似乎是专门放食物的地方。桌上有烤鸭、烤鸡、烤乳猪、各色菜肴、糕点、瓜果等等。这里莫非就是那些太监说的御膳房？不对，御膳房应该有很多厨子才对。 烤鸭烤鸡都是一整只，倘若偷吃，恐怕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抓住他一刀咔擦了脑袋，那就不好了。而糕点是一块一块的，偷吃几块想必不打紧。于是他拿起一块绿豆糕，胡乱嚼几下，一口吞入肚中。绿豆糕吃太快了，还没尝出什么味来，只觉得口齿留香。他又拿起一份奶油芝麻盒子，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又冰又脆，奶皮软糯甜美。 他本就是个小孩子，自然爱极了这样的小食，一个劲地塞，嘴里干了就倒牛乳茶喝。 吃饱喝足后，他才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这里似乎不是什么放食物的地方。何以梁上会吊着几只大布袋？ 米袋怎么不放地上，要挂在梁上？地上这几个人形皮纸又是何物？ 忽听有人来了，慌忙用上老方法躲进桌子下面。 （四） 魏宝儿偷偷掀了桌布一看，松口气，原来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他心道：我在丽春院里偷东西，总爱钻到桌底藏起来。刚刚一时惊慌，就躲到桌下了。看他这样子，大概也是个小宫女。早知如此，我刚刚直接走了就是了。现在躲起来，被发现了，那才奇怪呢。 那小女孩走到桌前，似乎拿了什么糕点，尝了几口。魏宝儿心道：哎哟！原来和我一样，是来偷吃的！ 那小女孩没吃几口，走到梁下，开始打沙袋。 魏宝儿心道：咦？他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打布袋子？哦，我明白了，他是在练武。看那女孩子的穿着，也是一身简练的武打服。 魏宝儿舔了几口手心的糕点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女孩子打沙袋。打了没一会儿，他又去打皮质的人形。 魏宝儿噗嗤笑一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拿起糕点啃一口，道：你这小孩，真好玩，竟然和皮人打架。和假人打，有什意思。难道打架的时候，也把别人变成假人吗？说来也好笑，二人明明是一般年纪，他却偏要说别人是小孩。 那小女孩见到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啊！你怎么藏在桌子底下？ 魏宝儿头上缠了一圈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两个鼻孔，看着的确有点吓人。 魏宝儿道：我看这里总是少了东西，我来瞧瞧你是不是偷吃。 那小女孩并未惊慌，反而面露疑惑，打量了一下他，又忍不住问道：你的脑袋怎么了？ 魏宝儿得意一笑，拍拍手里的碎屑，道：我的脑袋，就是和真人打架打伤的，那可是真刀真枪。那个人被我打得屁滚尿流，断了手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我嘛，也就脸上轻微受了点伤，不过女子汉大丈夫，这一点小伤不算什么。也就是那小贼爱出阴招，故意往我脸上招呼。欸，你跟假人打有什么意思，不如我陪你打。 那小女孩本在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这样说出，不由得喜出望外，道：真的？那你来！ 魏宝儿冲过去，要把那小女孩按在地上。那小女孩用力挣扎，扭住他的手臂，腿下一绊，魏宝儿摔了个大马趴。那小女孩哈哈一笑，道：你才是小孩，你根本不会打！ 魏宝儿站起来，甩甩肩膀，拍拍灰，道：我刚刚让你一招！再来！说着，学那窥云手陈九云的招数，左手一记手刀，右手横扫一拳。那小女孩肩膀上挨了一下，脸一侧，结果下巴又中了一拳。魏宝儿学他的，脚下一绊，那小女孩也砰地摔倒在地。魏宝儿哈哈一笑，道：你根本不会打！ 那小女孩趴在地上，抬起头，下巴青了，眼中满是怒意，紧紧抓着拳头。他站起来，右手握拳，下击魏宝儿的肋下，魏宝儿匆忙后退一步，也是一拳打来。那小女孩侧身避过，手臂箍住他的脖子，要把他按在地上。魏宝儿抓住他的手臂，却不知他这是什么怪招，挣脱不开，于是一脚后踢，踢中那小女孩的小腿。 那小女孩身材稍为高大，魏宝儿被他按倒在地，面朝地下。那小女孩道：知道谁更厉害了吧。服不服？魏宝儿转头大声嗷呜一口，那小女孩一惊，后退些许。魏宝儿转过身，夹注他的双腿，一个翻滚，把那小女孩按在地上，道：你知道谁更厉害了吧，你服不服？ 那小女孩一言不发，再一次箍住他的脖子，把他扭到地上。魏宝儿挣扎道：松手！你给我松手！那小女孩道：让我松手，可以，那你投降。 魏宝儿道：什么？投降？不可能！忽地伸手在他腰腹上挠痒痒。那小女孩嘻嘻笑两声，劲就松了。魏宝儿抓住机会，把他摔在地上：你投不投降？投不投降？ 那小女孩道：不算！你耍无赖！哪有打架挠痒痒的！魏宝儿道：我们那儿的规矩就是可以，你打不过我，想耍赖吗？ 那小女孩道：谁说我打不过。说着不知使出了什么办法，扯过魏宝儿的手臂，趁着魏宝儿愣神之际，把他撞在墙壁上。 魏宝儿眼冒金星，感觉后脑勺起了个大包，道：你这是用的什么招？ 那小女孩得意道：这才是真正的摔跤！ 魏宝儿用上当日在丽春院使的招数，一个猛子跳起来，铁头撞上小女孩的胸膛，道：我这才是真正的铁头功！那小女孩被撞得不住后退，把桌子都打翻了，上面的东西乒乒乓乓摔了一地。 魏宝儿脸色大变，哎哟一声，口中不住道：我的天姥姥欸，我倒大霉了！闯大祸了！不对，这是你撞的，又不是我撞的！ 那小女孩看看周围，奇怪道：什么倒大霉、闯大祸，我怎么听不懂？ 魏宝儿道：你把桌上的食物都弄撒了。 那小女孩没有说是魏宝儿推了他，反而说：这个啊，没事。 魏宝儿道：不行，咱们快逃吧。 那小女孩却道：你投降才能走！说完扑过来，我魏宝儿缠斗在一起。二人是拳头、腿脚齐上阵，最后扭打在一起。几个人打累了，忽然面对面哈哈大笑，两个人都觉得格外好玩。 忽地，那小女孩伸手揭了魏宝儿脸上的绷带。原来那绷带在打斗间已经松了。 魏宝儿啊一声，慌忙捂住自己的脸。 那小女孩道：你的脸没受伤，捂住干什么？ 魏宝儿眼珠咕噜咕噜一转，道：我是给那人留面子，免得他被我打惨了，会跳湖自尽。 那小女孩道：他输比赛输惨了，会自尽？ 魏宝儿道：是啊，他是江洋大盗，很厉害的。 那小女孩道：江洋大盗被你打惨？断胳膊断腿下不了床？ 魏宝儿道：我这样怎么了，我有的是本事没有使出来。魏宝儿心道：倘若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杀了石聪、怎么杀了小滚子，看你怎么吓一跳。不过他自知刚刚水平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那小女孩笑笑不说话。魏宝儿道：哼哼，我逗你玩的。我蒙这个纱布的理由和你一样。 那小女孩神色一动，道：如何与我一样？ 作话：我问我朋友，一个人摔倒了，然后要再打，是先甩甩肩膀，还是先拍灰。经过我朋友摔在地上亲自实践，告诉我，摔在地上肩膀着地，先甩肩膀，再拍灰，比正常。否则拍了灰，再去哎哟弄肩膀，比较做作了。谢谢你，亲自实践出真知的朋友。 （五） 魏宝儿道：偷东西吃呀。要是被发现了，回去会被嬷嬷教训的。所以我就挡住脸，被看见也没事。 那小女孩听了，笑道：那你可被我看到了。 魏宝儿道：既然你也是偷吃的，所以被你看见当然没关系。否则你告发我，就是告发你自己。你嘛，看样子也不是个傻的，不会去干这种事对不对？ 那小女孩点头道：自然，自然。 听到他的保证，魏宝儿松口气。那小女孩道：以前，你也常常来这里偷吃吗？ 魏宝儿道：当然没有，我今天第一次来。 那小女孩道：难怪，我都没有见过你。 魏宝儿于是哈哈大笑，道：说漏嘴了吧，你之前常常来偷吃是不是？ 那小女孩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见他气宇轩昂，虽年幼，却自有一番气派。 魏宝儿道：好了，不跟你多说了，万一有人来了就不好了。他看了看，四周乱七八糟的，连忙要走。 那小女孩道：等等，你在哪里当差，叫什么？ 魏宝儿只答了后面那个问题：我叫小滚子，你呢？ 那小女孩一怔，道：我叫，我叫小玄子。 魏宝儿道：小玄子，好的，我记住了。 小玄子忽地大笑，道：小滚子，小滚子，哈哈哈哈，你怎么叫这样一个名字？ 魏宝儿恼怒道：你这猴小子！真没文化，我这个滚是财源滚滚的滚！你跟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同吗？三个字俩字相同，就差了一字。 小玄子止笑：好罢，原来是这样一个好名字，唔唔，是我误会了！又变脸道：你说什么？我是猴小子？ 魏宝儿道：你看你，长得像根苗苗一样清瘦瘦，不是猴小子是什么！你若不服气，那就再来打一场！ 小玄子也道：打就打，怕你啊！ 二人又打过几场，各个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十分畅快。小玄子道：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来。魏宝儿道：原来如此，你是个惯偷，早就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了是不是？ 小玄子道：我可没偷东西，我也不需要偷东西。只有别人偷我的东西。说到后半句，他的脸色微变。 魏宝儿心道：还说没偷，我都亲眼看见了。不过这小玄子恐怕脸皮薄，不承认罢了。于是他捡起桌上剩下的糕点，嚼了几口，细细吃完，又把手指头上的舔干净。 小玄子道：有这么好吃吗？ 魏宝儿道：好吃啊。你没吃过？啊，难道是宫里的新品种？说着递了块糕点过去，又给自己塞了一块。 小玄子接过糕点，学着他细细咀嚼，道：嗯，果然不错，这是苏杭的千层盒子。把糕点切成小块，置于盒中。糕点里头搁的是进贡的番酸（芒果）。番酸直接吃过于粘腻，我不喜欢。如此制于糕点内，加上奶油，覆盖奶糕皮，倒是香甜......其实平日我没有什么心思吃这些，今日却觉得酸酸甜甜，酥软绵滑，别有风味。你既然喜欢，那以后...... 以后什么？小玄子却不说了。 魏宝儿自顾自接道：那以后什么？哦我知道了，你给我留着是不是？ 小玄子道：......是。 魏宝儿道：不错，小玄子，你这个朋友大方，值得一交。不过好吃的当然要一起分享啦！ 小玄子道：好！你这个朋友有趣，也值得一交。又问道：小滚子，你在哪儿当差？ 魏宝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含糊道：我能当什么差呀。 小玄子点头，打量他道：是了，你年纪还小。那你在哪个嬷嬷底下？ 魏宝儿道：就在，就在，那什么嬷嬷手下。 两个人你一块，我一块分着千层盒子。一边吃，一边聊，不一会儿，就空了两个盒子。 小玄子问道：什么嬷嬷？ 魏宝儿道：海嬷嬷。心道：他该不会还要问，是哪个海嬷嬷吧。问这么多，莫非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小小年纪，心机有那么深沉吗？不过我不要惊慌，兴许他觉得跟我打架好玩，随口问几句。 小玄子没有继续问了。 魏宝儿道：喂，小玄子，你问这么仔细，该不会想告我的黑状吧。 小玄子笑了，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告状。 魏宝儿道：你也知道这句话？他当这个小孩也爱听说书。 小玄子还以为他要考自己，道：自然，这句话出自。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也有云：一言而非，驷马不能追；一言而急，驷马不能及。 魏宝儿一头雾水道：什么鱼什么喜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滚子有云：一言既出，一万匹也难追。 小玄子这才明白，这人不是想当考教先生，其实是个小文盲，失笑道：没错！一万匹马也难追。喂，休息够了，还有力气再来吗？ 魏宝儿道：来就来！ 二人又打作一团。 这个小玄子，年纪虽小，可是招式一板一眼，十分规矩，一看就是有专业练习的。而魏宝儿就是经验更多，靠的是在市井摸爬滚打、追猫逗狗的实战本领。他一路跟着毛十九这样的老手，每每打架都在一旁偷偷学着，耳濡目染，竟也能做得出一些老道招数。再加上他人又机灵，脑子转得也快，小玄子做出什么招数，他也能依葫芦画瓢，做个五六层出来。 小玄子用的是正正经经的武学招数，魏宝儿自己刚刚才骂别人下三滥，倒也不好意思用些阴损大招。 终于，小玄子把他和乌龟一样按在地上，道：怎么样？服气啦？投不投降？ 魏宝儿豪气干云道：大丈夫要杀就杀，决不投降！他学毛十九的语气，把小玄子都震慑到了，愣了愣，大笑道：小滚子，你也太逗了，哈哈哈！ 魏宝儿不服气，道：刚刚是你耍阴招，我没看清楚，中了你的计。咱们再来比一次。 小玄子放开他，道：我如何耍了阴招，使了计？是你打不过而已。你也算有一点儿本事，不过，时间一久，蛮力没了，就会被我打趴。所以，你是必输无疑的。 作话： 关于芒果。奏折里，闽浙总督献芒果给康熙，康熙回：不必再送。 叛逆的我，非要让两个人吃芒果。 原因是，芒果盒子真的好吃。 （六） 魏宝儿道：谁说的！你可别小瞧我！咱们必须再比一场，我让你哭着喊着叫我姥姥！ 小玄子听了，也不生气，道：你要比试，我怕你不成？不过今天不行了，明天上午继续。 魏宝儿心道：毛大媎总找人比武，原来还真有点意思。哼，只有你和人约架比武，我就没有伴吗？ 他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道：明日中午，就在这儿，我们来一场正式的比武，你敢吗？ 小玄子哈哈一笑道：有何不敢！就这么定了！不过，你这个银子是什么意思？ 魏宝儿道：既然是比武，当然要有胜有负，更要有彩头。否则胜了负了，又有什么意思？明日，你也要记得带三两银子过来。谁赢了，就能得到彩头。 小玄子点头道：好主意！ 魏宝儿挥挥手出门，出去了又回头道：小玄子！君子一言，一万匹马难追！别忘了！ 小玄子也应声喊道：小滚子，一万匹马难追，一万万万匹马难追！你也别忘了！ 两个人只觉内心充满了喜悦和兴奋。魏宝儿飞快地跑出了一重重宫门，欢呼一声，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明天的比武，我一定要赢了小玄子！ 不过既然约好了明日，那今日就不能想办法出宫了，只能回海嬷嬷那儿。 好在遇到了好心的宫女大媎，给他指了路，回到了之前赌钱的地方，又探听了几句，终于回到了海嬷嬷的住所。 他今日铁定是回晚了，不免有些害怕。 果然，一进门，海嬷嬷就问道：小滚子，今天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呀。 魏宝儿道：我今天，今天记着嬷嬷要我赢钱，就多玩了几把。 海嬷嬷道：不错，那你赢了多少。 魏宝儿故意先抑后扬：一开始输了三十几两，后来，后来赢了回来，再后来，又赢了十几两。 果然，海嬷嬷听了这话，满意地点头，道：看来你果然上了点心，不枉我教你了。 魏宝儿道：是，多亏嬷嬷耐心教导，否则就小滚子这几把手上的功夫，早就输光了。 海嬷嬷道：那你赢的银子呢？ 魏宝儿道：带我去赌室的胜大媎，说要我以后多孝敬海嬷嬷，我看他人好，就借了十几两给他。 其实他明明赚了三十两，给出去的十几两不算在里面。但那小滚子之前就输了几百两，今儿个一两没输，不就是大大的进步吗？现在多赚了几两，料想海嬷嬷也不会生气。 没想到，海嬷嬷听了这话，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道：糊涂！你个蠢东西！借钱给他干什么？ 魏宝儿听了，心里一慌，忙道：嬷嬷对不起，小滚子下次不敢了，你别气坏了眼睛，当心急火攻心，眼睛疼。明天我就去把钱要回来。心道：这个老东西，怎么这么小气。 海嬷嬷听他语气诚恳，似乎真的关怀他，缓和了神色，道：算了，借都借了，那小子我也知道，不是个还钱的主，不用去要了，浪费时间。你啊，不中用，借钱给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上书房的。 魏宝儿心道：上书房？这和在不在上书房有什么关系？ 海嬷嬷继续道：这次我饶了你，下次你再这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嬷嬷我也只好管教管教你了。 魏宝儿道：是，是，小滚子发誓，一定听嬷嬷的话，否则就叫五雷轰顶！他心道：我说的是小滚子，又不是我魏宝儿，天姥姥想轰他就去地府找吧。 海嬷嬷一怔，道：你倒是乖觉。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去赢文家媎妹的钱，他们没钱，你借给他们，借得越多越好。哼哼，到时他们有了把柄在你的手里，就不敢不听你的话。 魏宝儿心想：文家媎妹？我要他们听我的话干什么？ 海嬷嬷继续道：你就跟他们说，自己想攀高枝，让他们带你去见皇上，好谋得一份差事。 魏宝儿心想：难道我见了皇上，皇上就会听我的话吗？他本想问，还是忍住了，顺着他道：是，记住了。 海嬷嬷道：当然，他们没那么蠢，不会让你去见皇上。为了打发你，肯定是趁皇上不在的时候，让你去。到时候你去了上书房，就把那部书偷回来，听见没有？ 魏宝儿心里大骇：原来不是让我去见皇上，是要我去偷书。还好我没问那个问题，否则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