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
绝世
扬起下巴,为了成功分手,我去除温顺的外壳,锋芒毕露。 席巴和基裘不一样,基裘是内外都十分骄傲的少女,她一般不屑于掩饰自我,而席巴是职业杀手,从小就学习处事不惊,掩饰内心。面对我连番挑衅,他没有反应激烈,而是保持冷静,顶多在刚才的瞬间显露一丝杀意。 很快,那丝杀意被他收敛,荡然无存。 他又平静得像一只处于休息状态的大型猫科动物,是那种吃饱后就休息不杀生的食肉动物,不,动物是动物,人是人,动物吃饱了就知足了,人却会想要获得更多利益不要放松警惕。 席巴站了起来,我明白了。 我佯装放松,暗地里已做好随时应对的准备。 以后有想杀的人可以联系我。他把他的名片放在餐桌中央,其他需要帮忙的事情也可以。 隐隐感到他这个举动的意义,我站起来,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讶。 他往后退开一步,接着说:给你七折。 我想起他少年时第一次向我微笑,少年对我说:以后有想杀的人可以联系我。给你九折。 然后我嫌弃少年给的折扣太少,少年犹豫之后,把折扣改为八折。 时间可以是主观的,同样的时间,可以很短,可以很长,或者成反比,例如度日如年,例如白驹过隙,有科学家将其称之为相对论。 仿佛庄周梦蝶,南柯一梦,是啊,穿越到漫画里,本来就是十分奇幻的非现实主义。 我究竟是谁?我究竟身处何方? 过去在这个世界的全部时间,于此刻压缩成短暂的一秒钟,掠过脑海,在海面留下一道消逝极快的水痕,我不由得有些恍惚。 席巴,你长大了。我想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他少年时一样,就像平时一样。 刚抬起手,我停住了,蜷起手指,握拳,收回手,只在脸上留下一个微笑,再见了。 应该是再也不见了。 席巴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神情格外安静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沉稳,再见。 他转身,迈出去一步,我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他止步,没有回头,我拿起放在桌上的钥匙,追上去,有东西你忘了拿。 因为把卖房的事情交给他,那么我这份钥匙也得让他拿走。 拿走钥匙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我的掌心,那段时间应该很短,却如相对论所说,时间被主观延长了,他的动作被放慢,细节被放大,我似乎能感到他皮肤的纹理,呼吸的温度,心脏的鼓动。 然而再怎么延长,终究是有止境的。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指缝流沙,泡沫破灭。 我走了。他将钥匙握进手中。 很多次,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我已经非常熟悉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是我自己把他推开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呆站着,看那道银色的身影完全消失。 走出屋子,我把门关上。 再见了,再也不见,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经过四天的路程,我回到了我自己一个人的居所,是单身公寓,适合独居。 搁置了三个月的屋子积累了不少灰尘,不过我已经在路程中基本消化完了低落的情绪,能够打起精神做家务。而且,不让自己闲下来,是个不错的排解方式。 这是我第一次打扫得如此细致,连大型家具电器也逐一搬开,清理平时根本不会清理到的死角。 还有一些整理后发现不再需要的物品,也被我全部清理出去。 呼做完屋内全面清洁,然后洗头洗澡,我站在屋子中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消除了各种意义上的污垢,此刻我超级神清气爽。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童年时烧毁地狱的时刻。 我,绝世好女人,我又复活啦啦啦啦! 啪 玻璃窗突然多出一个孔洞,从孔洞飞出的玻璃碎屑将夕阳反射,抹上金色的边缘,璀璨如宝石。 揉了揉被烫到的太阳穴,我两步并作一步猛地拉开半掩的窗帘,想要锁定狙击手的位置。 【另一位硬抗狙击枪的念能力者窝金给你点了个赞】 轰 巨大的热浪与爆炸声将整个房间填满,冲破全部的玻璃窗,上下楼层的玻璃窗也受到波及,纷纷碎裂,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散落,如下了一场冰雹。 随着冰雹下落,我随手抓住其中一块较大的玻璃碎片,用念强化玻璃碎片,投掷出去。当脚底触到了楼下的阳台扶手,我以此借力,冲向弹道来时的方向。 狙击枪落在地上,玻璃碎片从男人的鼻梁切入,穿透大脑,他当场倒地死亡了。 我搜了他的身,没发现有用的情报。 可恶。 站在这个天台上回望我居住的公寓,我刚刚打扫完的公寓,里面还有我没写完的稿件和一些素材文件,这下全部灰飞烟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用狙击枪就算了,居然还有炸|弹补刀。 如果我跳窗前没看错的话,炸|弹藏在外卖盒里,我只是打扫完想轻松一点,才叫了外卖,准备边吃边看电视,没想到这盒外卖对我(的个人财物)造成了最大打击。 从不拖稿,每次按时交稿的我积累的信誉足够多,挨个给编辑们打电话说我家被炸了,这次无法交稿,他们都没有质疑,表示了理解和安慰,还有编辑建议我将此事作为下一个稿子的素材。 监控尚未普及的年代,方便了作案者,也方便了我。在警察那里做笔录的时候,我将事实删减,说我正好出门扔垃圾,侥幸逃过一劫。 此次爆炸的源头很明显来自我住的地方,警察问我有没有与人结仇。我说有,为了取材,我在一些违法犯罪的场所偷偷拍摄,曾经遭受过暗巷围堵和车辆冲撞等报复手段,但如此声势浩大的报复手段还是第一次碰到。 做笔录的警察小姐姐有些怀疑地对我上下打量,我拿出猎人执照,告诉她我是职业猎人。这世界的职业猎人仅有数百人,非佼佼者无法获取资格,社会地位高,广受尊敬。检查完猎人执照的真伪后,警察小姐姐便打消了最后的疑虑,说我可以走了,案件有后续进展时会给我通知。 之前电话联系过的编辑中,有一名编辑是需要见面详谈的。 我们约在一个商场大楼的餐厅里,最繁华的商业区,人来人往,客流量大,除非报复者想搞一个更爆炸的新闻,引起政|府重视,否则应该不会在这里动用枪械或者炸|弹。 桌上的餐点和茶水,我们都没有动,鬼知道这里面是否包含下毒的报复手段。 这回是因为什么?编辑扶着他的黑框眼镜,目前时代的技术有限,没有超薄镜片,过于厚重的镜片使他的眼镜很容易往下滑,是因为上次报道的黑心面包工厂吗? 他是电视节目的编辑之一,节目主要内容是新闻热点追踪、法治案件调查、事实真相揭秘等等有关法治民生的报道,以真实、独特的现场暗访为核心卖点,节目中会播放大量非正常拍摄画面。 黑心面包工厂会搞这么夸张的报复吗?我觉得起码是毒贩或者军火商才会做这种事。我说,我记得我并没有得罪那些亡命之徒等级的人物。 那就太好了。编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出了疑似报复事件,我正在烦恼该怎么给你满意的交待。如果要彻查保密资料是否泄露的问题,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想想都头痛。 哎,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他们的保密工作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我会避免得罪那些亡命之徒等级的人物。 不过我是真的生气了。我握着拳头,我的稿子和近期素材文件都被毁了,要写的稿子全部没法写了。你不是说这次事件可以当素材吗?那就当吧。 真的吗?!编辑按住桌面,激动地站了起来,引发周围人侧目。 抬手挡住脸,我叫他坐下。 作为职业猎人,我想我该为社会做点贡献,扫黑除恶、打击犯罪什么的。 噢,噢噢,我知道,我见过一次犯罪猎人,气场完全不是一般人,把我看呆了。 经过商讨,下次节目将以这场报复性爆炸案件为主题,同时公开我这个爆料人之一在其他平台的马甲以一张战场中拍摄的照片获得普利兹奖出名,长期活跃于常人无法到达的地区,帮助人们开阔眼界,行走在死亡线上,被称为死神之子,笔名为一碗炒饭的神秘自由撰稿人。 没别的意思,就是顺便告诉所有人,我不止是去战区或者自然条件恶劣的地方,也会去打击犯罪。 形象高大起来了呢。 我不露脸,只接受电话采访,声音也要帮我处理一下。我并不想高调到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的地步。 读者们几乎都认为我是男性,很好,神秘感有必要继续保持。 没问题。编辑连连点头,这可是神秘的炒饭君第一次接受电视节目采访,话题度肯定不会低。 托他的吉言,恶性报复的爆炸案加上神秘撰稿人的组合,获得了不错的节目反响。 于是我们再接再厉,我把我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素材存货拿出来,做更危险的爆料,吸引眼球。 不愧是死神之子,真会作死我好担心他突然人间蒸发不会有事的,据说他是职业猎人难怪,这么牛逼吗刺激,想要更多闻到炒饭的文字我立刻在棺材里开始仰卧起坐炒饭,没有你的故事会我都睡不着觉炒饭真的是个人,不是组织吗雪片般的信件纷纷涌入,堆满电视台的储物间,根本没时间,只能随机挑一部分出来看。 记得我上次的高光时刻就在前年,我在报纸上发表过的文章有幸被一个国家的教育部选入初中课本,于是收到了大量好奇的学生来信,询问文章里的某些细节是不是真实的。 艺术加工当然是有的,但文章基本是完全真实的,只是一般人没有机会和运气去见证。 有些读者看得出来文章里是真实经历,说叫人脊背发凉。 是啊,现实往往比更荒诞。 我不断地四处游历,不断地去记录,比起创造,更像是在誊写世界本身是足够丰富的。 我需要学习的是如何将它们传达出来,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与记录员。 十年时间,我就一直在做这些事情。 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一是感兴趣想作为职业,二是积累人气。 在电脑前坐下,打开网络连接设置,输入账号和密码。 通过电话线拨号上网,使用猎人执照,可以连接到猎人协会搭建的局域网,然后查看猎人网站的信息。众所周知,猎人协会情报网的可靠度在世界上数一数二,是能和揍敌客情报网一较高下的存在。 搜索有关我自己的情报,其中有揍敌客家族成员的前女友一条,这条信息更新于我和席巴分手三天后。想想这个网站早就有我是一碗炒饭之类的情报,唉,保护个人信息安全任重而道远啊。原著中,酷拉皮卡的团队就是被猎人网站即时更新的付费情报坑了队友。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拥有总统级别的权利和巨额财富,比如金·富力士,就能成为猎人网站的绝密级人物,无法被搜索出任何信息。 比如揍敌客,猎人网站上搜索他们的信息,只能搜到当地导游对他们的简略介绍,没有任何额外信息。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不禁体会到身为普通人的无力感。 不过,是刊登在知名少年漫画杂志上的漫画,即使包含了黑暗情节,它仍是一本少年漫画,以友情、努力、胜利的关键字作为主题。 根据我对少年漫画的理解,遇上打不过的大BOSS时,大家就会一起祈祷或者双手高举,聚集全宇宙的能量实现个体能量增幅,变成光之巨人保护地球什么的听起来很扯,但是穿越进漫画的事情都能发生,在符合少年漫画定律的情况下,更唯心论一点也无妨吧?这不就是少年漫画该做的事情吗? 反正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不可思议都可以用念解释,那么我这边的情况就可以解释为:读者在我的文字时产生的共鸣与投入,构成了与我灵魂之间的链接。这个世界有灵魂的概念。读一本好书就是与作者神交。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理论支持大抵是够的。 文字的力量,语言的力量,不要小看,有时一句话能温暖人一生,有时一句话能永远在人心里扎一根刺,有时一句话能让人做出改变命运的选择,战时的演讲能鼓舞民众获得胜利,和平年代的文化入侵能影响民众认知文化是人类特有的社会现象,是凝结于物质之中,又游离于物质之外的,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 这个念能力当然有缺点,当读者遗忘当时共鸣与投入的感受,灵魂链接就会自动解除。 所以我需要保证人气值,不断地积累读者。 这件事我做了十年。 普通人在这个具有念能力设定的世界仿佛蝼蚁,但是聚少成多,聚沙成塔,读者数达到百万时百万是个比喻,有可能没那么多,也有可能不止百万微小的增幅层层叠加作为基数,我自身的修炼也很重要,零乘以任何数字都是零如此,能成为令人惊叹的力量,以及耳目。 我将其称为:【立于百万之上】 黑心面包工厂的报复是个幌子,我知道的,世界第一的暗杀家族,仇敌也是世界第一的多。 当我与揍敌客脱离关系,揍敌客便没有义务为我这个外人买单。 本来我认为这算不上问题,因为把前女友当成报复目标的角色,这眼界和心胸,成不了真正厉害的人物,只是有些麻烦的苍蝇鼠辈罢了。 超出了预计。可能被推波助澜了吧? 拿起话筒,和席巴分手后,我是第一次拨打席巴的电话,席巴,你还没有和基裘结婚吗? 别人大概以为你旧情未了吧?我作为前任非常困扰呢。 只是稍微抱怨一下。席巴,别太贪心了。 电话挂断了。 在枯枯戮山的揍敌客主宅,席巴侧过头,他的父亲桀诺从走廊尽头的黑暗中向他走来,提醒他,席巴,该做出决定了。 是该做出决定了。 事情超出了预计。 绝世展现出来的能力,令揍敌客都产生了困惑,以及越发想要了解,想要得到的欲望。 那个力量超出了常规,念应该是日积月累的成果,而她的能力不符合这一规则。 制约与誓约?不,制约与誓约不是万能的,根据个人资质,存在一定的上限。 她变化念的形态,化作箭矢,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状态稳定。 她在炫耀武力,她在进行威慑,她在发出警告,她说别太贪心了。 她是怎么获得的?她支付了怎样的代价?她为什么能拥有如此资质? 原先的目标已脱离正轨,比起得到她,首要事项是得到她独有的秘密。期间可能会毁掉她,不,不毁掉当然更好,但事情不一定会那么顺利。 如果想要得到她的秘密,我们需要开一个正式会议。桀诺说。 利益与风险共存,这个道理是永远不变的。 揍敌客,古老而庞大的杀戮机器,一旦全力运作起来,可能将她碾碎,也可能被她重创亲自进入战场的话,就得考虑各种可能性。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不可能没有弱点。 神话中所向披靡的英雄阿喀琉斯,全身刀枪不入,诸神难侵,却也存在着脚踝这一死穴。于是人们将阿喀琉斯之踵指代某人或某事物的最大或者唯一弱点。 不止是人类,连神也存在弱点。神话中的光明之神巴德尔,世上的一切都起誓不会伤害他,却没想到他会被一株不起眼的槲寄生所杀死。因为槲寄生太弱小了,不被重视,所以没有起誓。 是的,这世上应该不存在无法被杀死的活物,区别只在于杀死时需要多少代价。 这是一场赌|博,对于揍敌客是如此,对于绝世,又何尝不是呢?她的警告,换句话说也是她终于不堪其扰,期望安宁的信号。她可能是强弩之末,在做最终的博弈。也可能是考虑过往的情面,在下最后的通牒。 尽管不是正式的,桀诺早已将揍敌客家主的抉择权利逐渐移交给了席巴。 在外人看来揍敌客家主是个响当当的名号,但在揍敌客内部,不过是父亲将家业托付给儿子,有平时的言传身教与嘱托就够了,不需要盛大的仪式来进行交接,仪式只是尘埃落定后,走个过场。 遵循一直以来的家族传统,下任继承者完成结婚仪式,就是正式继任家主的标志。 没想到正式继任家主前,便遇到艰难的抉择。 强者至上的世界里,力量是最大的诱惑,其他则是次要的。 那究竟是金苹果,或者是致命的毒|药,除了绝世本人,谁也不知道。 所以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不能算是错的。 席巴重新看向桀诺。 桀诺知道他做出了决定。 听到席巴的选择,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着回答:好。 身为父亲,无论儿子这次做出什么选择,只要不动摇家族根基,他都会尽力支持。 是的,无论什么。 作话: 说白了,绝世的念能力就是她的事业,真·事业女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