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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子里叫道:“我昨日不过见你低声下气的,故而才逗你玩玩做个乐子罢了,你不要不识抬举,翻覆把那一点子事情拿来说。” 谢荣偃也不与他争辩,只含笑替他掖了一掖耳后散乱的青丝:“小王爷恩德我省得了,只求小王爷不计前嫌,与我再同吃一席饭。” 谢林岚这才哼了一声,从被子里翻出来,身子挺得笔直,眼睛却羞得不敢看谢荣偃。谢荣偃知他必是身子不爽利,就主动上前仔细揽住他的腿弯,拿谢林岚惯常爱穿的那一件豹裘裹住了只着里衣的小王爷,将他抱到了外间餐桌前。 谢林岚被父亲横抱着,抬眼便是父亲英俊刚毅的面容,自己的发丝与父亲束好的金冠下垂下的发丝两相交缠,一荡一荡,很快就分不清哪一根是属于谁的了。他看着这平常的情景,心中却有了非一般的甜蜜。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父亲怀里伸出手来,将自己的一绺头发与父亲的一绺头发系在了一起,甚至打了一个笨拙而不成样子的同心结。打完之后,他将头轻轻偏向外侧,不去看父亲了,眼睛却低得很低,显出很少见的温驯姿态来。 谢荣偃看到儿子的行为,心中是得了珍宝一般的欣喜,但是他知道若是说话定会将儿子惹恼,于是只是俯下身去轻轻用嘴唇碰了碰那一缕头发。谢林岚用余光瞥见他的举动,稍微有些不自然起来。 虽然谢林岚从小就和谢荣偃一同起居,但往时毕竟谢林岚还小,如今却已大了,更何况早晨初起,两人之间那种暧昧旖旎的氛围还未褪去,故而谢荣偃并不叫仆从侍奉,亲自把儿子放在了餐凳上。 小王爷从裘皮里探出头来,扫了几眼今日的早膳,有些不甚满意地皱了皱鼻子。谢林岚是惯爱吃面食鱼肉这一类东西的,口味也被宫廷菜养惯了,喜食鲜咸。近日因谢荣偃恐他身体不舒服,特从东山请了擅做宫观寺院菜的师傅来,宫观寺院菜既是由宫观寺院产生的菜系,自然讲究以素托荤,虽也有荤菜,但用料单纯,口味也是很清淡的。尤其这东山素菜,有传统名菜"三春一莲",也就是煎春卷、烫春芽、烧春菇、白莲汤。虽实为美味,但确实不是吃惯大鱼大肉的小王爷喜欢的,更何况端上来便清汤寡水,实在令小王爷愁苦。好在谢荣偃知道儿子食性,给他备了一屉他爱吃的煸馅饺子。小王爷兴趣缺缺地喝了半碗白莲汤,便将筷子伸向了饺子。 小王爷吃饺子吃得也讲究,必要蘸着王府自酿的桃醋。王府酿桃醋,又自有一套规矩,自然是聪明伶俐却不将脑筋往正地方用的小王爷精力过剩的产物,需运当季无锡新下的阳山水蜜桃,又只要阳山水蜜桃中最名贵的“笔管红”一种,与镇江醋坊的糯米醋,遂宁的梨汁冰糖,拿竹片将水蜜桃果肉切成小片,以一层水蜜桃、一层冰糖的方式放入广口玉瓮中,再倒入糯米醋封口,静置三个月,才得一小瓮桃醋,就这样得来的醋,在小王爷口中,也不过是“尚且吃得”而已。 王府酿醋的仆从时常暗暗咋舌,寻常人家,没有这个财力,也没有这个心思。既然王爷愿意宠着,几坛子醋又算得什么。 爱子如命的王爷仔细将饺子夹成两瓣放进醋碗中,这样小王爷吃起来方便。但他轻轻推了一下父亲的手,道:“夹早了放进碗里都被醋泡皴了,吃起来尽是醋味,你吃自己的,无需管我。” 王爷应了一声,就着刚才小王爷喝过的地方,将他剩下的那半碗白莲汤喝了。 吃过早饭,小王爷穿戴停当,往日积极求学的小王爷今日却犹犹豫豫地不想走。谢荣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他眼巴巴地盯着两人相系的那绺头发,心里又怜惜又喜悦,只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寻剪子来,将这结仔细铰下来,贴身放着。” 小王爷迅速偏过了头:“哼,随你。一绺头发罢了,我是不在意的。”待王爷寻了剪子铰了放进贴身的锦袋里了,小王爷又回头凶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可要仔细保管好了,若是有一点闪失,我就再剪下一绺自己装着,再也不给你了。” 谢荣偃笑着连声称好,小王爷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今日谢荣偃吸取昨日教训,早早就命人备下了软榻,小王爷在仆从面前立即端出了友爱谦和守孝悌的模样,恭恭敬敬给父王行了礼,又拒绝了父王要亲自送自己去书房的请求。 谢荣偃心中暗自发笑,若是平常也有这么乖.....但是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由他去吧。 四 顾樊发现忧郁的小王爷今日格外神清气爽起来,他知道通常这是谢林岚少有的能静下心来读书作文的时候,故而也就不做授业,只随手抽出一本子集,从中抽了一段文字,作为题目,请谢林岚自行作答,并不拘泥形式,可作诗,也可作策论,旨在会意,并不刻意作什么八股文章。 谢林岚低头看这一道题目,顾樊随手抽出的一句话,“鹿鸣思野草,可以喻嘉宾”,这诗出自。谢林岚是早已读过的,料想顾樊抽这一句,大概是联想到了与曹孟德短歌微吟的典故,但他心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中还有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早上自己与父亲相结的那一绺头发。 顾樊看他想了又想,以为他定然领略了自己的意旨,作了一篇关于求贤的佳作。但拿过纸来,见纸上只写了寥寥一句诗: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顾樊疑惑平时才高八斗的小王爷怎么了,见他此时又空空落落像是丢了魂,索性又放他提前下课了。 因这是小王爷少有的令夫子不满意的时候,所以在书房附近潜着的影卫也将这一情况如实报告给了王爷。于是从书房出来之后,软榻就直接将小王爷抬到了王爷的书房。 谢林岚以为父亲另有安排,心中喜滋滋地进了书房,却看见谢荣偃坐在案后细细地批官吏呈上来的文书,并不抬头看他一眼,便知父亲生气了。 他强作镇定,径自走到书房中的贵妃榻上半躺着,懒懒地唤了一声:“父王。” 谢荣偃不做声,只“嘭”地一声扔下一条冻石镇纸。 谢林岚这才知道事大,他透过案上香炉的缕缕青烟,感觉父亲的脸好像离自己那么远,霎时便慌了。 谢荣偃原只想冷他一会儿,让他反思反思自己的错误也就罢了,才停了一会儿, 竟听见窸窸窣窣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