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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建辞侧了身子请道:“马车备好了,商先生请上车吧。” 商雪袖并不谦词,点点头便拉着木鱼儿上了车,车行辘辘,不多时就停在了荣升门口。 大家伙儿安顿好了之后,便要商量,这至关重要的头一场演什么戏了。 现在班子里大多数时候已经是商雪袖来定戏码,她沉吟良久,道:“上京这个时节,不需要每晚都挂戏,我们的戏足够富余,打炮戏和后继的戏挑些惯演的上就是了。只是荣升既然看得起春茂社,我们为己为人,都不能出差错。” 燕春来第一个打了保票道:“师父,我不会出错的。” 商雪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光不出错远远不够。” 燕春来吐了舌头,没敢再插话。 商雪袖又道:“打炮戏固然重要,我却不担心。我们来上京是冲着万寿节来的。” 楚建辞放下茶盏,那茶水滚烫,一时入不得口,他道:“这两年都不曾招戏班子进宫。” 因为商雪袖一直敬卢松茂为师,所以他还坐在商雪袖的上首,也是摇摇头道:“就算是今年破例,春茂社还比不得镜鉴班、秋声社、鸣凤班那些个班子。” 商雪袖转头看着楚建辞,十分笃定的道:“不出意外,春茂社一定能唱响。一旦今年宫中宣召,咱们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她的手指紧紧的握在椅子扶手上,思忖了一会儿,道:“我要给燕春来写出吉利的新戏。” 听到这句,燕春来再度兴奋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商雪袖,恨不得立刻腻到商雪袖身边儿去。 商雪袖只对着楚建辞道:“当年新音社,一次宫内赏赐,一次入宫献演,声名暴起,那是演好多少出戏都及不上的助力,若有机会,春茂社应当借机扬名。” 第392章 绘往昔 商雪袖这几句是全心全意的为了春茂社和燕春来打算,在座的无不点头称是。 她转而又郑重的看着燕春来道:“你是我的徒弟,若是你出了纰漏,新戏之事,就此作罢。” 燕春来一下子就塌了肩膀,长长的“啊”了一声,脸上的失望一览无余,可不过一会儿她便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若是平日,光不出错还不行,得演到师父满意才行,而让她满意,实在太难! 现在商雪袖的要求只是不出纰漏,已经是极宽松的了。 燕春来情不自禁的拍拍胸口,楚建辞已是开口做了保证:“商先生放心,您将戏码排好,我不错眼的盯着他们排戏,我比您更想要春茂社闯出名头来。” 商雪袖寄身于春茂社中,到底还是有些顾虑,思来想去,给自己排的戏反而少之又少。 戏码排的不密集,这段时间各个戏班子汇集于上京,各处都在唱戏,春茂社实在没必要挤在里面每晚上都拿戏出来演。 商雪袖又仔细的挑了几出雅致的小折子戏出来,这段时间请了戏班子进府唱堂会的不少,这银子好赚,也很好在富贵人家里打口碑,不妨试试。 楚建辞看着戏码,仅有些大戏里面的配角儿——甚至连名字都不需要挂的,商雪袖才会偶尔露个脸,做主角儿的折子戏一出都没有挂出来。 她也是真心想要替燕春来扬名,所以要么是大戏,要么是燕春来的折子戏,一时间楚建辞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只是内心难免遗憾。 关于商雪袖,他曾经明里暗里的说过,可以将春茂社改了名字,比如加上个“雪”字什么的,可商雪袖态度坚决的回绝了。 他便隐隐有种感觉,商雪袖在春茂社里,恐怕也是呆不久的,待到来了上京,排了这样的戏码出来,明显的是多给班子里其他伶人机会,她又要为了燕春来写戏,不能不说,她已经做的足够了——这点上,她就是一出戏都不唱,也不能说她自私。 楚建辞摸不清楚商雪袖的真心,只觉得她与春茂社一路同行,却始终站在更遥远的地方。 ———— 商雪袖仍自关在屋里谁也不见,戏词儿写了一页又一页,却始终不能满意。 她有些泄气,便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唱了老生的缘故,她的眉心终于也有了一道极浅的竖纹,她摇摇头,道:“木鱼儿,帮我把香点上。” 木鱼儿便知道商雪袖这是要作画或者写字,和商雪袖一起在一个盆子里净了手,他去燃香,而商雪袖则摊开了一卷纸,想了想拈了笔细细勾勒起来。 时辰过的飞快,一个下午过去,那纸上的人物还只是白描模样,木鱼儿凑了过去,道:“咦,这是观音大士么?” 商雪袖画的的确是一尊观音像。 那观音像脚踩莲台,手执柳枝,可是却是端庄不足,窈窕有余。 她又聚精会神的调了各色颜料,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两支笔,一笔笔的填描着,一团团的晕染着。 木鱼儿点着了几盏灯,悄悄的放在她两侧,一眼也不眨的看着,想问话,又不敢打扰,看着慢慢的那观音像手中的柳枝染上了碧色,白皙脸上现出了红晕,嘴唇点上了朱色,两个瞳仁也经由墨色和钛白两色描绘得熠熠生辉、顾盼生姿,最后才是眉心的一点朱砂。 他看着商雪袖放下了笔,又揉着手腕,知道这差不多是画完了,才道:“好美的人啊,和我看到的观音像一点儿都不一样。” 商雪袖拿了灯,靠近了仔细看着。 木鱼儿又道:“这个观音头上不曾戴着菩萨巾啊。” 商雪袖放下了灯盏,不知该怎么说起。 画上的观音的确没有戴菩萨巾,而是黑漆漆的乌发盘起,又有些长发垂肩而下,在这笔法中颇有些湿漉漉的感觉,如同刚淋了雨一般。 原来她不知不觉就将这画像画成了赛观音的模样。 商雪袖出着神,当年她以为这名字由来想必是因为演出观音得道这出戏肖似,所以得名。 最后知道“观音”二字由来的时候,是在深宫地牢。 六爷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 观音,其音入耳,如眼前可见花开,可见明月——其音可观,才名观音。 六爷还说她已经胜观音多矣。 那时二人那样的凄惨,却无什么观音出现,救他们于这无稽又无望的苦海。 也不知道六爷和娘子怎么样了——她转念想着,赛观音能得六爷那样的爱重,想必当年唱这出戏的时候一定有满场花开之感吧。 如今,她的嗓子……自然了,经她这样拼了命的寻觅锤炼,便是当下的老生,也鲜少有人能比得她的韵味来。 可是,显然再也不会有花开月明之感了。 商雪袖收起观音像,想了想,又提起了笔。 木鱼儿道:“姑姑,你不吃饭吗?已经很晚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