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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府的时候,都仍是看得出来。 这伤口某种程度上是救了他,因为韩王妃及时意识到了他一语不发,不是抵抗,而很可能是受伤说不出话来。 韩王妃中年丧子,心情悲痛,当时的情形也没有多好,发现到他应该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之后,一口气松下来,就想先歇一歇,让人把他拉去洗澡,洗完了再过来接受审问。 他当时那一身,着实有碍观瞻,韩王妃看他有点头疼,不想捏着鼻子问他。 不过等洗完以后,韩王妃的感想就又不一样了。 天下英朗的少年郎可能多少都有点差不多,而还另有个说法,叫做人有相同,物有相似,他洗去了一身尘垢,换了新的干净衣裳,往韩王妃面前一站,韩王妃那么坚强的人,能出头亲自审问疑凶的,顿时红了眼圈——因为露出了干净整洁的头脸以后,他跟刚刚战殁的韩王世子,居然足有四五分相似。 这四五分听上去似乎不多,但已足以聊慰韩王妃丧子的心情,韩王妃立刻把他留了下来,给他安排住处,衣食,下人,然后请他帮忙做一件事。 去照顾韩王。 他从进府起,安排他各项事宜,所有出面的一直都是韩王妃,这不是没来由的,因为韩王病得更重。 同遇丧子之痛,韩王妃以女子之身,反而更坚韧些,而韩王在验看过儿子的尸身后,受不得这个刺激,直接被击垮在了病榻上,已经连神智都不清楚了。 第74章 第74章 韩王之病, 主要是心病, 任谁看见儿子身有十数处伤口,还要一一仔细去查验这些伤口,验完以后都不能不倒下。 方寒霄当时处于几乎放弃人生的阶段, 对什么都无可无不可,韩王妃请他去, 他就去了。 他起初照顾韩王说不上多么精心, 一则他不会,他是鲜衣怒马地长大的,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计,二则他也没那个心,韩王丧子不丧子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渐渐地, 他被韩王悲痛的模样触动了。 他想起了方老伯爷。 方老伯爷不相信他是一回事, 可方老伯爷飞马赶回, 见到伤重的他时,那一种快被压弯了腰的发自内心的伤痛也不是假的。 他挣扎在生死一线, 愤恨于自己被不信任的时候,顾不上亲人的情绪, 但当他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韩王,看韩王只要醒着,就贪婪地从他脸上寻找亡子的影子, 他忽然就把方老伯爷那些伤痛全记了起来。 他身体前程毁于一旦, 从云端直坠地面, 方老伯爷怎么会不难过呢。 他还跑了,方老伯爷知道,一定更伤心吧。 变的只是方伯爷,方老伯爷其实没有变,一直都是疼他的老祖父。 认清到了这一点,他内心那些涌动堵塞了好长时间的情绪终于寻到了出口,慢慢开始往外排解,他对韩王的照料变得认真起来,因为他在这过程里也得到了同自己的和解。 在韩王府的第一年,韩王夫妇一直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想说,他对方老伯爷没有怨恨了,可他还是不想回去,就这样回去没有意义,难道方老伯爷还能把爵位从方伯爷头上夺过来,再还给他吗? 这个爵位是方家的,然而说到底是朝廷的,朝廷的封赏,不是儿戏,不会任由有爵人家过家家似的,一会儿给这个,一会儿又给那个,哪怕一房之内长次子更替,都是要有充分理由的。 韩王夫妇看出他身上有事,但没有逼他,就一直把他留着,因为他们愿意看见他,不过他也没能瞒太久,第二年,就露馅了。 想到这里,方寒霄写:到了扬州,您要先私访几天吗? 于星诚看了,想了想,道:“倒是不必,我们直接去拜见延平郡王罢,这回的事,民间恐怕打听不出什么来。” 方寒霄点了点头。 于星诚若有所感,笑道:“镇海,你是想起了当年啊。” 方寒霄与于星诚当年那一次巧遇,就源自于星诚的微服私访,那是方寒霄到甘肃的第二年,于星诚奉旨入陕西行省巡行,出于想看一看韩王风评的缘故,他进入韩王封地的时候,选择了微服。 这一微就微出问题来了,世子亡殁的阴影仍在整个封地上徘徊,官府不能长久为藩王所用,明面上是撤回了对当地的盘查,但属于韩王府自己的势力从未有放松,于星诚这么撞进去,还似有若无地打探着韩王,岂有不引起韩王府注意的。 于是,他就步了方寒霄的后尘,也被抓进去了。 于星诚起初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官员身份,试图找说辞糊弄过去,但他没有与先世子相像的优势,韩王对他可一点都不客气,发现他说的不是实话,就要命人上刑。 就是这个时候,方寒霄才练完了武,满头大汗地进来了,两边一碰头,都愣住了。 两家联络有亲,他们此前当然是认识的。 于星诚的御史身份暴露了,方寒霄豪贵子弟的出身也瞒不住了。 两人在韩王面前都泄了底,那没什么可嘴硬的了,只有坐下来谈。 谈的结果,当无事发生过,于星诚既没有在这里见过方寒霄,方寒霄也不知道于星诚来考察过韩王。 对外面,都绝口不提,按兵不动。 直到如今。 “王爷膝下还有二子,希望可疗他丧子之痛罢。”于星诚是为这件事被抓进去过的,所以他的印象也很深刻,感慨着又道,“只可惜,二位小爷年纪着实是小了些。” 战殁的王世子有两个弟弟,如今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当年出事时这两个更小,一个才开蒙,一个才会跑,所以韩王夫妇要从方寒霄身上找安慰,他和王世子的年纪正好差不多,品貌上才好有个相似。 十二岁的韩王次子如今已经接了过世长兄的位子,被封为新的韩王世子,韩王还可以出继的,就是八岁的小儿子,这个儿子论年纪其实倒比被召进京成亲受封的那三位郡王合适,皇帝下心思养一养,还可以养得亲,以皇帝四十出头的年纪,也不很着急要一个已经成年的继承人,养个十来年,再接位也不会令臣子有主少国疑的担心。 但韩王夫妇对这个选择都不大热衷,一则儿子太小,二则先世子之疑到现在仍未查清,韩王夫妇未免有杯弓蛇影的恐惧,所以京中闹得沸沸扬扬,韩王府自管偏居一隅,不是很想伸手掺和。 方寒霄入京,要通过那么隐蔽迂回的方式去逐个打击潞王蜀王,而不由身为先帝嫡出的韩王直接出头争取,与这有很大的关系。 韩王的透明,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一点是连于星诚都不知道的,不过不要紧,在他这等士大夫眼里,品性贵重之人,就该矜惜自重,有事由底下人去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