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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派出两位亲随变装尾随,一来为保障郡王安全,二来防止他们中途脱逃。 白麟有着狼一般天生的警惕,马车行出没多久就已有所察觉。不过既然没动歪脑筋,便权当没看见,随他去。 城郊人烟稀少,屋宇低矮破旧,夜里雪下得甚大,积雪厚重,压弯了茅草搭就的房顶,直到再支撑不住,扑簌簌往下掉。路旁还有只冻死的野狗,肠子肚子流满地,想必是被疾驰的马车压死了。雪落满尸体和血迹,凭添寂寥肃杀之意。 沿路多是棺材铺和打铁铺,要找间像样的酒肆,简直难如登天。 林烨并非没来过城北,平日里最北也就去过浅草院,上回跟常臻走镖,出颛顼门,也是一掠而过,并未作停留。此时眼前歪歪斜斜小巷无数,若非有座城门远远立着,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当即两手一摊,一副“你精力旺盛,你找,少来问老子”的欠揍模样。 白麟扭头瞥见那副小人嘴脸,找准他大腿内侧最嫩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 鬼哭狼嚎响彻云天,惊起乌鸦无数,啊啊乱叫,从枯树叉上扑棱棱飞到城墙头。 两人起先还沿着城墙走,结果走进了死胡同。往回穿过几条歪七扭八的小道,四面八方都是做丧葬生意的店家,竟迷了路,如何也找不着出口。不得不拐进一家寿衣铺子,想问上一问。 这时节,天寒地冻,病入膏肓的老人大都熬不到开春,寿衣铺兼卖纸扎,生意格外好。 好归好,但门口挑着白底黑字的幡帘,一进门,满眼花圈纸扎,从纸钱到轿辇,从纸马到纸宅子,处处散发着阴森寒气,比雪地里还冷。最吓人的是纸扎人,煞白的脸,死人一样呆滞的眼睛,一动不动瞪着门口,一眼看去,从前胸直凛到后背。 林烨哪见过这阵势,不禁汗毛倒竖,咽口唾沫,两手死死抱住颈子,把白麟勒得透不过气。 掌柜的还以为来了客人,忙拎着两件刚绣好的寿衣样板,满面笑容迎上来,准备大肆推荐。 可等问明来意,见并非买家,嘴角立马垮下来,也没回答,只不耐烦地挥挥手里黑不溜丢的衣裳,把人往出赶。 白麟恭恭敬敬道句“打扰了”,二话不说往外走。 待出了门槛,林烨贴在耳朵边上,小声咕哝:“堂堂郡王爷,在小喽啰面前低三下四,像什么话。” “没看店里头人多正忙呢么,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占别人工夫又不买东西,人家自然不乐意。” 林烨翻个白眼:“为君者要都跟你这般好脾气,文武百官岂不都得反了天,动不动在朝堂之上打起来?” 白麟一笑:“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人有生死,天命无常,生之时若未享上清福,死后儿女总会想方设法把丧事扮的轰轰烈烈,真心实意也好,装模作样也罢,总是为表一片孝心,叫爹娘在阴间莫再吃苦受累。如此一来,掌柜的用不着求爷爷告奶奶,总有人上门,也总有人捡贵的买。” “沐颜斋呢?里只讲了趣事,并未写评议。” “嗯,写时只想叫你当乐子看,没往深里想。你若想听,得空一并讲给你。” 见四下无人,拗过脖子,亲亲凑上来的冰脸蛋,抬脚往下一家去。 如此又瞧了几个冷脸,好容易在家寿木铺子问着了地方。三怪两拐,又走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总算瞧见不远处的寒风里,飘着个黑不拉几的酒幌子。 酒肆外头瞧着破烂,里头却人声鼎沸,想必这附近也就这么一家能吃酒填肚子的地儿。 把人从背上放下,胳膊都僵麻了。活动活动肩,找个窗边僻静处,靠墙坐下。冷风从窗户缝里嗖嗖往进灌,试两次,见窗户年久失修,关不严,便脱下自己的风袍,披在林烨肩头,往前探身挡住风口,又在桌子底下把他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一低头,对上两只黑油油的眼睛。 “看什么?” 林烨嘻嘻一笑:“不告诉你。” 白麟心头拂过一股暖流,这神情,和初次在淬玉斋见面时,一模一样。灵动善睐,仿佛那日他手里端着的黑葡萄。 捏捏手:“快说。” 林烨心想,本少爷才不会说你细心体贴这种酸话,说了,你不得飞到天上去?反正人多眼杂,不说,你也拿我没辙。 挤起眼睛做鬼脸,扭头撩起嗓子喊店小二。 白麟摇头笑,看他两眼放光,扳着手指头,点了七八个菜,两三壶酒,才意犹未尽停下,吩咐小二快些上菜,舔舔嘴唇,盯着眼前碗筷,跟饿了好些天的猫儿狗儿似的。 “啊!”林烨突然低呼,伸手往前襟袖口掏,紧张兮兮道,“白麟,我身上没银子!” 白麟觉得他实在可笑,故意板起脸:“我也没带。” “那怎么办!”睁圆眼睛。 白麟装作发愁:“谁叫你眼大肚子小,点那么多,否则把你押下,打三天下手就抵回来了。这下可好,十天都够呛。” “真没带?” “商船伙计能赚多少钱?只够你吃白饼子的。” “你没跟王、不,那谁,你叔,没跟你叔要点儿?” 皇叔改成你叔,从他口里道出,不知为何,极具淳朴的乡土气息,听得白麟差点就憋不住。垂下眼,盯着筷子筒掩饰,想看他到底能急成什么样,便接着逗。 “这么大人了,岂能张嘴跟长辈要钱?” “你怎么不早说?” “你自作主张,不等我说话就点了。”压低声音,“我若在小二面前说没银子,定被轰出去,折腾半天,连口白饼子都吃不上。” “真只够吃白饼子的?” “可不?” “给我瞧瞧!” 白麟摸出自己原先的钱袋子,扔给他。 林烨扒拉扒拉里头几个铜板,想想自己点的酒菜,张着嘴抬眼:“差得远……” 白麟一叹:“你说怎么办?“ 林烨抓耳挠腮,结结巴巴:“那、那我跟小二说一声,咱们换成、换成饼子……和咸菜。” 钱袋还回去,扭头就要喊人。 白麟一把拉住他,手用风袍挡着,从背后搂住,轻笑:“行了,你还真信啊?” 心想,这人一会儿机灵的令人发指,一会儿又笨的令人发指,这德行,要真跟着进宫,不放心不说,说不准还得日日跟在屁股后头收拾残局。倘若他愿意,回头还是赐他个虚官,待在府里享清福算了。但前提是,他得愿意。 林烨正急得火烧眉毛,又为吃不到好肉好菜而失望不已,听他轻描淡写来这么一句,诧异之下扭头看去,那脸上满是戏谑玩味,哪还有半分为难之色? 恍然大悟:“你骗我?” 白麟含笑,往腰里捏一捏:“等你想起来操心,咱们俩恐怕早饿死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