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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陶朝他走去。 “小十一来了。”赵琮将手伸给染陶,染陶扶他又往起坐了坐。 “是。” “过来。”赵琮对尚站在帘子处的赵十一说。 听到赵琮略沙哑的声音,赵十一终于回神,他抬脚走到床边。 “坐。”赵琮再指床边。 赵十一听话地坐了下来。 “你们出去。”赵琮对染陶说,“朕与他说话。” “是。”染陶听话地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昨日里被人欺负了?”赵琮恍若无意般地开口,声音也云淡风轻,更因在病中,那声音又哑又轻,如同缓慢抚过指尖的羽毛。 他的声音又那样近,只在耳畔。 此刻却只有他们二人。 赵十一的脊椎顿时由上而下地起了莫名的酥麻之意。 “被欺负,为何不狠狠回击?”赵琮问他。 赵十一抬眼看他。 回击?孙太后那般对他,满朝文武那般对他,也没见他回击。 赵琮居然还问他为何不回击,他到底懂不懂“回击”二字的意思。 “朕是皇帝,你是朕的侄儿,你更是养在福宁殿,由朕亲自教导的侄儿。谁都不能欺负你。” 赵十一看着他。 “你不再是从前那个魏郡王府任人欺负的赵世碂了,你是朕殿中的赵十一。” 赵琮也看着他。 “生为男儿自要顶天立地,往后你也要成家立业,若是总这般,你如何护你的妻儿?” “再有人笑你、骂你,甚至打你。不要怕,狠狠地笑回去,骂回去,打回去。朕会护着你。” 赵琮笑:“除非哪天,朕死了,护不了你了。” 赵十一听罢,缓缓低头。 “你虽不说话,朕知道你都懂,你也听进去了。中秋时,宫中摆宴,朕将你的兄弟们都叫来,你要不要报仇?”赵琮笑着说了“报仇”二字。 原来赵琮也知道何为报仇。 那赵琮为何不替他自己去报仇?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他赵琮没有依靠,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护着他。 他没法报仇,他的对手还是宫中与他对峙并比他强大太多的孙太后。 他想,赵琮的确不聪明,但也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愚钝。 从小饱读诗书精心养大的王府嫡子、过继后唯一的皇子,怎会愚钝? 兴许赵琮便是看得太透,心肠太好,行事也太过君子之风。 想必他从未想过,真会有人胆敢要他的命。 书读得太好,真的不好。 赵琮有的是智慧,却不是心眼。 心眼能活命,智慧只会丧命。 心眼多的人,嫉妒除自己外的每一个人,想弄死比自己优秀的每一个人。 而拥有大智慧的人,永远是那被嫉妒的人。 赵十一忽然有些沮丧。 与赵琮相反,他无甚智慧,唯有心眼,与坏心,以及狠心。 第39章 “赵世碂,快些长大吧。” 赵十一坐在福宁殿的正殿内用早膳, 茶喜在一边静静地伺候他, 为他往小碟子中搛他爱吃的鸭肉包儿。 赵琮吃了药,困劲上来, 又睡了。 他的耳边却还是赵琮刚刚的话:“你的名字取得甚好, 与朕的名字同音, 虽犯了名讳,但朕无需你去改名字, 朕特准你继续叫这名。碂, 石头,坚硬, 坚强, 并非易被忽视的。” 赵琮拍了拍他的手背, 轻声对他说:“赵世碂,快些长大吧。” 赵琮第一次这样郑重叫他。 不是小十一,不是赵十一,而是赵世碂。 他也想快些长大, 他恨不得时光飞逝, 恨不得他已御宝在手, 恨不得手刃每一个他厌恶的人。 可若他长大了,当真御宝在手,赵琮……便死了。 头一回,他心生些许迷惘。 说完那句话,赵琮便叫了染陶进去,染陶伺候着他继续睡觉。 他则是坐在外间独自用早膳, 身上却也已沾染上内室浓厚的药味,久久不散。 用完早膳,他穿过游廊回侧殿,他抽了抽鼻子,药味散了许多。 他走至殿前,突闻身后有人叫他:“小郎君!” 是吉祥的声音,他回身望去,只见吉祥带着两个小太监走来,两个小太监一同搬着个笼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笼子,两个小太监将笼子放到了地上,已乖觉地行礼:“小的见过小郎君,小郎君万福!” 赵十一暗笑,他竟也当得起“万福”了。 茶喜高兴道:“这么快便寻了来?” 小太监应道:“这位姐姐,我们盛大官听闻是陛下为小郎君寻鸽子,立刻挑了最漂亮的二十只来!一水儿全是白的!” 鸽子? 茶喜对赵十一道:“小郎君!看看它们吧?” 赵十一盯着那颇大的笼子,里边的确是来回走动,还会“咕咕”叫的鸽子。 他点头。 两个小太监见他点头,笑道:“好嘞!小郎君您看好了呀!” 其中一人弯腰打开笼门,二十只鸽子争抢着从门中钻出来,刹那间,它们一同扑棱着翅膀直往天空飞去。 赵十一不由抬头,正是夏末,阳光虽满却不刺眼,他眯眼望着头顶被白羽遮住的小片天空。一群白色的鸽子叫着在天空中一圈圈地飞,仿佛已与白云融为一体,最后停在了屋顶上,几乎站成一排。 “真是好看!”茶喜抬头,连声称赞。 其他小宫女听到声响,也纷纷好奇地出来看。 赵十一再看了眼屋顶。 二十只鸽子,闲适地站在屋顶上,却又恰好排排站在阳光洒下的一个半圆形光圈之中。 忽有光明之意。 此时的阳光,看久了,眼也不累。 秋天真的要来了。 赵琮的十六岁生辰也真的要来了。 赵琮这次一病,便病了半个月。 其实他的身子早已好,他却不愿“好”,他也已知晓吉祥的事。 染陶告知他时,他本在翻谢文睿新买来的词册子,听闻此话,眉头皱了起来,只是染陶低着头,没有望见。 忽然而至的直觉告诉他,吉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在染陶眼中,吉祥是个坦然的好太监,他有勇气去承认他的心机,便是忠于他赵琮。 福禄与染陶都有心机,有这等心机的人兴许都会惺惺相惜。赵琮也以为福禄与染陶都很好。 可独独吉祥的心机,令他怪异。 即便吉祥这般坦诚,他也觉怪异,吉祥似乎坦诚得太过。 他不禁回想头一回见到吉祥的场景,一切的确来得过于巧合。可吉祥又是谁派来的,孙太后?宫外的魏郡王?又或者是其他宗室?再者是哪个臣子?原来对他不怀好意的人这么多,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毫不畏惧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