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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碂这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他这时倒是有了劲,赶紧撑着双臂上床,将腿伸进被中。一探到被中的温暖,他脸上难得起了笑意。不是因要杀人而起过分璀璨的笑意,而是因温暖而一圈圈漾出来的柔和笑意。 赵琮看他这般笑,不由声音也缓和下来,并问道:“既回来,你已十六岁,可曾想过要做些什么?哪能总做买卖,总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一切都听陛下的。” 赵琮再度气笑,这会儿倒乖得很。 他与赵世碂来来回回说了太多话,累得很,这会儿也觉着自己可笑。被气吐血的是他自己,将人骂出去的也是自己,这会儿叫进来舍不得的还是他自己。他有些倦了,闭眼便想睡。 他已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其实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赵世碂的话,吉祥真的与他只是这样浅薄的关系?但当年吉祥的确没用枸杞害他,这也是让他一直不解的事。现在看来,赵世碂当年到底知不知那些枸杞?他知道了,并拦下了他人的阴谋? 谁知道呢,赵琮心中暗笑,且笑自己。 他忽然睁开眼睛,也恰好?住赵世碂直晃晃的视线,他轻声道:“若要骗,就要骗一辈子。若要瞒,更要瞒到天荒地老。” “……”赵世碂不由又紧张起来。 只赵琮说完便真的闭眼睡去。 也不知为何,已很久未能好好睡一觉的他,这一回很快便跌入梦乡当中。 赵世碂望着他熟睡的脸,暗自道,他会将那些该瞒住的,瞒他一辈子的。 既已回来,也不后悔。 一直以来,依然迷茫的前方,忽然也清晰起来。 赵琮向来温和,往后,他愿意做赵琮手中那把刀。 也愿意,做他身前那面盾。 第94章 他要如何不怕赵琮? 外头依然有风雪, 内室中倒是暖融融。 赵世碂背朝外而坐, 双腿伸在被中,他看着赵琮的睡容看得出了神。 之所以那样害怕赵琮, 除了因他但凡遇到赵琮, 或者赵琮的事便迅速变作另一个自己外。还因他这几年频繁做的梦。 他是多活一世的人, 知道春梦这回事。这辈子,初次出精便梦到赵琮倒也不算惊悚。惊悚的是, 这几年来, 他频繁梦到赵琮。醒来后,身下便一片冰凉。 他要如何不怕赵琮? 当年十一岁时, 还能拿羊肉汤当幌子, 如今是再也不能。 也不是没想过找妾侍, 他这辈子并无娶妻生子的执念,一切随缘。反正不做皇帝,又不用人来继承江山。且上辈子时,曾有扮作妾侍的细作下毒害他, 他忌惮女人。但是频繁做那样的梦, 他到底还是打算找些漂亮女娘放到后宅里。 结果人也找了, 一共找了三个,他去看了眼,甚是美貌,却始终不想碰。 他将人养在后宅里,再度独自做着关于赵琮的梦,尤其是这一年来, 几乎每十来日便要梦到一回。 他在感情上头是迟钝且毫无经验的,还当真没想到那一层,只当是愧对赵琮,从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至于为何梦的是春梦,他就懒得再往下想下去。 此时他盯着赵琮看,心间倒是难得的平静。 想他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唯有的平静时刻,都是在赵琮身边。 这般想着,他倒又笑了起来。 只可惜赵琮睡着,没有看到他的笑容,那笑容里头竟盛有蜜糖似的。 他这样笑着,染陶从外走进来,轻声叫他:“小郎君——” 他在外五年,从未有人这样叫过他。但是一旦回来,似乎也无隔阂,他自然而然地应声回望,面上笑容甚至还未散去。 染陶一愣,也笑,继续小声道:“姜汤煮好了,您也得吃些东西,吃了便去泡泡身子罢。” 染陶见他坐在床上,陛下也已睡着,便知道陛下也不再生他的气,即便是有什么误解,两人怕也已说清。 赵世碂收起笑脸,摇头,他此时一点儿也不饿,也不想泡什么身子,他只想看着赵琮。 “好歹吃些东西吧,您在外头……近十个时辰,您不吃,陛下醒来也要担忧的。” 赵世碂想了想,回头再看赵琮一眼,这才点头,小心地挪到地上。染陶上前扶着他,他的腿脚虽有些知觉,到底走路不便。他在搀扶下,轻手轻脚地走到隔窗外的榻上坐下,面前的小桌上摆了一些清淡的吃食。 他抬头便能透过隔窗看到里面睡着的赵琮。 他先是喝尽了那碗姜汤,染陶用瓷勺为他盛了一碗红豆粥,红豆已熬糯,他舀起一勺吃了口,是甜的。他们都还记得他喜欢吃甜的,他心中不由又叹气。 他边吃,边看着隔窗内的赵琮。 染陶在一边与他说话:“茶喜高兴坏了,在收拾侧殿呢,您从前惯用的东西都摆上了。” 赵世碂的手一顿,他并不打算再住在宫里。只是听方才赵琮说的话,再听染陶说的,似乎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要继续住在宫里。他当年才十一岁,住在宫里还有缘由。如今他都这样大了,站起来比赵琮还要高一头,如何还能住在宫里? 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拿他与皇位说事。 他现在对皇位真是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且他既已回来,回头魏郡王府知道了,肯定也有好些人要去应付。他吃着粥,看着赵琮,耳边听着染陶的话,脑中想着之后种种安排。 染陶伸手为他往小碟子中搛了个芙蓉饼。 他低头看去,这是赵琮最喜爱的,只是从不表现出来罢了。但只要跟着赵琮用几回膳,便能发现。他搛起小巧的芙蓉饼,咬了一口,里头也是甜甜的红豆馅。 他正吃着,福禄又从外头进来,显然是想找陛下回话,而陛下睡了。他往赵世碂看来,赵世碂也看他一眼,福禄不由就走到他面前,直接道:“小郎君,这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 “孙家彻底惹怒了公主,公主用鞭子将孙家的门匾给抽下来了!还道太后既赐婚,她就把孙家大郎收到公主府去……”福禄特地说重了“收”这个字。 赵世碂想笑,这的确是赵宗宁能做出来的事。 染陶皱眉:“活该!”他们一直在赵琮跟前,早已习惯兄妹二人的面首论,且赵宗宁向来有威严,他们没觉得不妥,染陶还道,“不过就凭他那副样子!如何能进公主府?!” “姐姐,孙家拉着他死活不肯放呢。公主就坐在首座上,道‘今儿人不让我带走,本公主便不走了!’”,福禄学了一遍。 染陶与赵世碂一同笑了起来。 福禄见他们俩笑成这样,心中倒是感慨,都已多久没见染陶姐姐这样笑过。实在是陛下这几年过得苦,陛下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