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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炼金术士同时沉默地注视着他。朱利亚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战战兢兢地缩着肩膀。 “你竟然不知道黑衣船夫?你真的是梵内萨人吗?”佩特罗难以置信。 “呃……我猜他们就是……穿黑衣服的船夫?”朱利亚诺试探地问。 恩佐无力地捂住眼睛。“你别见怪,”他对炼金术士道,“这家伙是有钱人家的贵族大少爷,不知民间疾苦,所以才不晓得黑衣船夫……嗯,应该是这样吧。”说到最后,他也不确定了。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鼓起腮帮子:“我的确不知道,有那么奇怪吗?” 炼金术士和刺客同时点头。 “那你们倒是告诉我,黑衣船夫究竟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三年大瘟疫吧?” “当然知道了!” 三年瘟疫爆发的时候,朱利亚诺七岁,住在乡间别墅,安然躲过一劫。不过许多约德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三年时间,上万人死于瘟疫,尸体多得连火葬柴堆都不够用。朱利亚诺犹记得自己那位女家庭教师。母亲说她回老家了,可他心里清楚,她一定也死了,母亲为了安慰他才撒了这么个善意的谎。 “当时连总督也没逃过瘟疫的魔掌。新任总督——哦,就是博尼韦尔——上台后,下达一项新政令:梵内萨中的一切死者,不论老幼尊卑,不论老死、病死、意外死亡还是遭到谋杀,尸体必须在一昼夜之内运出城,否则死者的亲属就要缴纳高额的‘防治瘟疫税’。有钱人家可以雇佣华丽的殡葬马车,穷人就只能靠黑衣船夫——专门运送尸体的人。他们把尸体统一装船,趁夜送到城外的墓地。死者亲属会事先在墓地等候。” “哦,原来黑衣船夫就是运送尸体的人。”朱利亚诺说,“可是为什么要找黑衣船夫?为什么要找……炼金术士?” “活人不能出城,死人却可以。”恩佐说,“城里的炼金术士、药剂师和医生需要尸体以研究医学,可是自愿捐赠遗体的人又没有多少。没办法,只能走不怎么合法体面的路子。有门路的人找到黑衣船夫行会,从他们运送的尸体里找一具无人关心的、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奇怪的,比如穷困潦倒的死乞丐,然后偷偷运走。黑衣船夫则能得到一大笔谢礼。双方各得所需,可谓皆大欢喜。” “这么说,曼蕾夫人就是‘有门路的人’。难怪你要找她要推荐信……可是,”朱利亚诺说,“无缘无故少了一具尸体,难道没人发现吗?” 佩特罗笑了:“啊,小少爷太小看我们了。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我们自然有应对的办法。缄默者有时候需要处理掉一些‘麻烦’,嗯,你懂的,一天到晚在城里制造尸体,那可不怎么好,对吧?缄默者把他们制造出的尸体交给黑衣船夫,再从船夫那儿领走一具尸体,交给医生们,偷梁换柱,这样尸体的数量总能保持正确。只不过这次交换不是两具尸体,而是一具尸体和一个大活人。” 说到这里,朱利亚诺明白了恩佐的计划。他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却从不知道城市的地下世界中存在着如此微妙的生态,从事各种合法或违法、体面或下流职业的人彼此配合,使城市的阴暗面运作如常。不,毋宁说是使整座城市运作如常。那日光下光鲜亮丽、美轮美奂的梵内萨,正是建立在这条奔腾不息的黑暗河流上的。 “我懂了。你们要我扮成死人,和一具尸体交换,然后炼金术士先生带走尸体,我则被黑衣船夫运出城?” “正是如此。” “这样能行吗?我……我假扮死人?”朱利亚诺不安地挪动脚步,“就算再怎么假装,活人和死人还是不同啊!只要稍微一检查就露馅了!” “所以才需要炼金术士。”恩佐扭过头望向佩特罗,“你这儿有假死药吧?” “什么假死药?真难听!它有名字,叫‘花之叹息’!这其中有一个凄美的典故,说的是多罗希尼亚的两个世仇家族的儿女……” “管它花之叹息还是草之叹息,拿来就对了。” 佩特罗一边转身上楼去取假死药,一边念叨:“哼,我偏要说。这对年轻人不顾家族世仇,彼此相爱,然而……” 等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小瓶,里面装着黑漆漆的液体。他仍在说:“……等药力消失,姑娘醒来,却见爱人已死,于是悲痛自杀。啊,多凄美的故事!” “多不祥的故事。”刺客冷淡地评价。他从炼金术士手中接过小瓶,塞给朱利亚诺。 “先说好,这次我不会给你钱的。我已经帮你弄到尸体了。” “没关系,只要你死的时候别牵连我就行了。”佩特罗难得大度。 刺客催促朱利亚诺:“喝吧,别耽误时间。” 朱利亚诺拔出瓶塞,闻了闻。瓶中液体颜色漆黑,却没什么味道。“喝下去会怎么样?”他问炼金术士。 “你的呼吸和心跳都会暂停,体温降低,跟一具新死的普通尸体没什么两样。等药力过去,你就会醒过来。别怕,就像睡了一大觉一样。” “万一我没醒过来呢?” “算你倒霉呗。” 朱利亚诺苦着一张脸。若是可以,他决不会冒这种险。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假如假死药害死了他,那只能说明他命该如此,萨孔家族命该如此。 他一口饮尽瓶中液体。假死药没有味道,像清水一样。 “……我感觉没什么变化啊。”朱利亚诺怀疑地晃了晃空瓶,“不是说就像睡着……” 扑通!年轻人面朝下扑倒在地。 恩佐抱起朱利亚诺的身体,探了探脉搏和鼻息。果不其然,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年轻人的脸色白得像纸,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个英年早逝的可怜人。 “你这儿应该有手推车吧?” “有。你来推。”佩特罗说。 “我只负责推过去。你自己回来。” “你不跟我一起?” “我要去城外接应。” “唔唔。也是。”炼金术士点头,鸟嘴面具上下晃悠,“你们出城后去哪儿?你有地方藏身吗?” 恩佐想了想。“有。在靠近罗尔冉的一座……” “停停停!别告诉我!万一我被城卫队抓走严刑拷打,会忍不住供出你的!” 恩佐笑了。 他俩一起将朱利亚诺的“遗体”抬上店铺仓库的手推车。佩特罗借了一个鸟嘴面具给恩佐。刺客推着手推车,炼金术士在前方领路。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帮这小子?”佩特罗问,“他肯定没钱付你,而我知道,你从不赊账。” “我自有我的理由。” “哈,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关你屁事。” “作为朋友劝劝你而已。掺和这事,准没有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