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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委屈极了。 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她又想起从前夫妻二人天天黏在一起,几时分开过这么久?渐渐地竟真垂下泪来,因着生自己的气,也不敢大哭,只闷在被子里默默流了半天的泪。 ☆、第五十一章 住了几天的院,没想到孟章氏的病情忽然恶化了。连枝和父亲守在医院里,寸步未敢离开。 漫长的等待令人焦心,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儿让连枝觉得胸口发闷,她攥住衣角,紧紧盯着那扇门,盯到眼睛都泛了酸。父亲坐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地面,一言未发。 大夫进去又出来,明明只是两个时辰,在连枝和孟振云看来,却像是过了几个春秋。 “病人已经稳定下来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大夫平静地说。 连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微微点了一下头,反应过来时,猛地道谢:“谢谢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真的!” 孟振云已经进了病房,连枝走进去时,便见父亲坐在母亲床头,伸手捋了捋母亲的头发,昏暗的病房里,他的背影显得格外沧桑。 连枝鼻子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她咬着唇拼命忍住,走上前看了看母亲,母亲仍未清醒,紧紧阖着双目,面白如纸,只是呼吸已然变得顺畅平静。 “爹,您去歇会儿吧,这有我看着。”连枝道。 孟振云默然不语,摇了摇头。 连枝心一紧,半响,又道:“那我去烧壶水,有事您再喊我。” 孟振云蹙了蹙眉,道:“连枝,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 “你已经出来太久了,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父亲道,“你如今是韩家的人,哪有嫁了人的女子这么晚还不回家的,做事要合规矩。” 连枝一愣,说道:“这是哪门子规矩?……爹,难道嫁了韩家,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娘都病成这样了,我来料理一下又如何?” 孟振云沉吟道:“正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这样说,你不爱听也罢,只是想想你娘,她少不得又要挂心的。” 是了,母亲一向最怕她在娘家过不好。 连枝又是心酸又是愧疚,斟酌片刻,才道:“那……我去给你们烧壶水就回去。” 孟振云没再说话。 连枝推门出去,临走前回望一眼,病房开了窗,有夕阳撒了进来,屋子里的人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子。床上躺着一个,床前坐着一个,夕光温柔,仿佛一幅静谧的油画。 ……真好。 她忽然从怅然若失的迷惘中醒悟过来。其实真正能陪伴爹娘一生的,不是女儿,也不是儿子,而是他们彼此。 * 孟章氏的身子一日日的恢复起来,如今连枝每每带饭去瞧她,她都能把饭吃个一干二净,比从前好了不少。 “还是我女儿做的饭好,这里的饭硬得很,菜也不可口”母亲喝了半碗汤,放下调羹,“连枝,你的厨艺大有长进。” 连枝正在削水果,听了这话,不由道:“长进……不是一直都好吗?” “自己夸自己,你这丫头也不害臊。” 连枝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又继续低下头去削水果。 孟章氏吃过饭就睡不着,得出去散步消食,连枝把水果削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进碗里端着。散步时,可以顺便让母亲吃几块,清清口。 “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后天便回淄阳吧。”母亲低声道。 连枝手一顿,抬头道:“才好一些便回去?娘,不必如此着急。” “你弟弟一直住在你二姨家也不是个事,我们再不回去,怕他要闹。”孟章氏犹豫道。 这可真是无法可解了,连泽年纪虽小,却极其恋家,连枝记得前世有一回娘带他姐弟俩回章家,才不过住了两日,连泽便闹了个天翻地覆,哭唧唧地要回家。 “……当初该把他一并带来的。”连枝道。 “阿泽年纪太小,带来了谁照顾他?我病着,你爹要顾我,也没有闲工夫。” 连枝脱口道:“我可以啊。” 孟章氏笑着看了她一眼,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何苦给你添乱……我听说你二嫂怀孕了?” 连枝点了点头。 孟章氏蹙起眉头,低声道:“唉,你这肚子……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就是没动静呢?” “娘,我们不急。” 孟章氏却道:“他大哥二哥都有孩子了,偏你们没有,这不像话……对了,上回我给你求的那个符你可戴着了?需得日日戴着,才灵验。起先你三姑嫁人时,肚子也一直没动静,后来求了那符,没过多久,果然有了。” 连枝扯了扯嘴角,尴尬道:“带,带着呢。” “这就对了,这事儿你得听娘的,你听着……”孟章氏拉着女儿细细嘱咐起来,连枝听得心虚,只得“嗯”了一声又一声。 母亲哪里知道,她和啸之已经许久不同房了…… * 爹娘回淄阳的当天,连枝把他们送去码头,母亲走两步便要回头同她说两句话,没完没了,最后还是父亲轻咳了一声,才没错过船。 “回去吧,记着娘说的话,一定得戴着啊……”孟章氏站在船头,向女儿喊道。 连枝不停地点头,大声道:“娘——你要多歇息。” 海风很大,把话都吹散了。孟章氏只能看见连枝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船飘在海上,一摇一晃,她整个人都觉得头昏眼花,倏地向后倒去,万幸被人托住。 孟章氏心有余悸,回头一看,正是孟振云,一声不响地扶着自己。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轻声道:“振云,我有些累了。” “我们进去。” “嗯。” * 送走了爹娘,连枝独自走回家去,想着午饭时间还未到,现在回去还能给家里人做顿饭,她已经许久没给婆婆他们做饭了。 泸城街道多,大路夹小路的,走不惯的外地人容易迷路,连枝刚来此处时,除非啸之带着,否则都不敢乱走。如今住了快一年了,渐渐地竟也习惯了,反而觉得有许多条路可以选着走,还是很有意思的。 路过南思书店,连枝照例进去买书,挑书时忽然听见旁边的两个职员一边搬书一边聊闲天。 职员甲道:“听说了吗?那位大作家准备结婚了!” “结婚?他不是早就有老婆了吗?”职员乙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老婆是他老娘逼他娶的,是包办婚姻……那什么,封建残余,人家大作家怎么忍得了?” “那他是要学徐志摩,离婚?” 职员甲摇摇头,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他才没那么傻呢,这种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听说他准备把原来那位养在家里,新娶的老婆养在北平。啧,那叫一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