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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日匿居山腹,三十年来一事无成,再过三十年,还是出不得头。古人曾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咱们这是逆天行事,因此,兄弟之意,不如归顺大清,接受招抚,大家还可博个前程。」他大概就是这样说的,唉,这些话,说出来真是污了嘴巴。“ 凌君毅道:“当时先父如何呢?” 荣敬宗道:“当时大家只当他酒后狂言发的牢骚,但这是大逆不道,触犯会中禁律,会主自然不容他再发谬论,立即起身叱道:”「韩堂主,你大概喝醉了,你知道你说了什么,还不快快住口」韩占魁仰天大笑道:“「凌长风,你少在韩爷面前摆会主的威风,你不妨睁眼瞧瞧,你们这些叛逆,一个也休想逃得出去?」 会主听得勃然大怒,喝道:“「韩占魁,你疯了,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按本会律条,你该八刃分尸!」韩占魁神色不变,也大声道:”「凌长风,按大清皇律,你们这些叛逆,都得凌迟处死,罪灭九族。」他说至这里,突然把手中酒杯,往地上摔去,这是「掷杯为号」,这一刹那,日月厅四面八道暗门中,同时涌出十数名清廷派来的鹰爪。“ 凌君毅道:“黑龙会精英全在厅上,除非他们使用霸道暗器,这十数名鹰爪,何难一举歼灭?” 荣敬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沉痛地道:“鹰爪他们并末使用暗器,日月厅上,也没有搏斗,连一丝抵抗也没有,就让他们反剪双手,一个个缚上绳子。” 凌君毅凛然道:“大家都中了毒。” 荣敬宗缀然道:“韩占魁在雄黄酒中,下了「软骨丹」,每个人都失去了抵抗能力……” 凌君毅急着问道:“先父呢?” 荣敬宗目含泪水,说道:“老朽那时就担任黑龙潭总管,并未在场,这是事后听人说的,会主眼看大势已去,嚼舌自裁,壮烈成仁。” 凌君毅热泪夺眶而出,噗的跪倒地下,呛声道:“爹,孩儿一定要手诛姓韩的恶贼,替你老人家报仇。” 荣敬宗拭着眼泪,说道:“公子不必伤心,等你黑龙潭回来,自可手刃亲仇,谅那姓韩的老贼,也逃不到哪里去。” 凌君毅站起身子,忽然关切地问道:“老伯,家母如何逃出去的呢?” 荣敬宗道:“这也是天意。令堂那时已经有了身孕,终日呕吐,并末与会,那些鹰爪,又忙着接管本会三堂,而且各处都有零星的搏斗。令堂得到事变消息,从一处秘道逃出,等到他们发觉,已经不见令堂的踪影了。” 凌君毅道:“姓韩的老贼,既然出卖了黑龙会,怎会又当起黑龙会的会主来了呢?” 荣敬宗道:“他出卖黑龙会,对清廷是一件大功,如今已是四品顶戴的侍卫领班,仍令他兼黑龙会会主,这是一个极大阴谋。” 凌君毅道:“这是什么阴谋呢?” 荣敬京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这和老朽,公子都有关联。”凌君毅听得奇怪,口中不觉「啊」了一声。 荣敬宗续道:“二十年前,大江南北,所有接受长公主节制、反清复明的组织,不是遭清廷破获,便是销声匿迹,再无动静,只有黑龙会占地理上的优势,仍然屹立江湖,当时可以说已是最后的一个组织了。清廷要他继续主持黑龙会,目的就在借此可以陆续发现还有些什么人仍在反抗。他们要把大明朝的孤臣孽子,一个个找出来,不能放过一粒反抗他们的种子,留在土里……”他越说越激动,紧握着拳头,朝自己左手掌心,狠狠地击了一下。 凌君毅心中暗道:“这和他和我,又有什么关连呢?” 荣敬宗续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和黑龙潭有关……”凌君毅听他一再提起黑龙潭,而且方才还说清廷派姓韩的老贼主持黑龙会,和他和自己有着关联,现在又说和黑龙潭有关,由此推想,莫非黑龙谭有什么事,和自己有关了。 荣敬宗不待他追问,接着说道:“老朽当日被擒之时,因老朽和令尊平日私交极深之故,一直被囚禁达一年之久。后来老朽得知令堂带了「骊龙珠」逃出,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下落。因此,老朽觉得必须继续活下去,而且必须仍然弄到黑龙潭总管,才能有等到公子重来的一天,老朽不得不苟颜投降,而且透露了一个极大的机密给他们,作为进身之阶……” 凌君毅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不知老伯透露给他们的是什么机密?” 荣敬宗笑了笑道:“这机密除了令堂,只有老朽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黑龙潭底下,原是老会主在开凿山腹甫道时,无意中发现的一座洞府,留有重阳真人的武功壁画。后来长公主巡视本会,认为这座洞府十分隐秘,因此就把各门各派参与太阳教的教友名册移藏到这里来。老会主深感责任重大,商请神算于设计,在洞府之上,引来毒泉,开凿了一个深潭,就是现在的黑龙潭。” 凌君毅佛然道:“老伯把这个机密泄漏给清廷,岂不等于出卖了长公主手创的太阳教全数教友?” 荣敬宗微微一笑道:“公子责备的极是。但老朽若不说出这个机密,就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也得不到黑龙潭总管这个差事,焉能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等到公子了。” 凌君毅依然愤然道:“老伯牺牲了无数太阳教友,就是等到小侄,又有何用?” 荣敬宗含笑道:“老朽也是在太阳神前立下重誓的教友,岂会出卖全体教友? 而且此事关系数万人的性命,真要让他们得去,老朽就成了太阳教万死莫赎的罪人。“ 凌君毅道:“老伯不是已经告诉了他们吗?” 荣敬宗笑道:“老朽方才说过,老会主请神算子设计,引入毒泉,己把这座洞府,沉入潭底,潭水深达二十丈,一滴毒汁,文可置人于死地,二十丈深的潭水,就是天上神仙,也下不去。” 凌君毅听到这里,口中不觉「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他明白什么呢? 那就是黑龙会、百花帮,为什么一直都在干方百计的寻求「毒汁」解药。不用说,黑龙会的目的,是要取到太阳教教友名册。至于百花帮的太上,自然不是为了这份名册,却是志在重阳真人遗留的武功。由此看来,百花帮的太上,果然就是昔年出走的如花——老会主的亲生女儿。 荣敬宗手持苍髯,问道:“公子明白了什么?” 凌君毅道:“黑龙会劫持四川唐门唐老庄主、岭南温家温老庄主、少林药王 殿主持乐山大师和龙眠山庄祝庄主四人,胁迫他们研求「毒汁」解药,就是为了潜入潭底,去取名册了。“ 荣敬宗点头道:“不错,但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令堂为什么要带走「骊龙珠」。” 凌君毅道:“「骊龙珠」能解潭水之毒。” 荣敬宗笑道:“令堂没有把全部经过告诉公子,无怪公子也不知道了。” 凌君毅膛目道:“难道还另有隐密吗?” 荣敬宗道:“「骊龙珠」果然能解天下奇毒,但它另一功能,就是入水不濡,俗称分水珠的是也。”说到这里,目注凌君毅,又道:“公子现在总该知道老朽忍辱偷生,在这里等候公子是为了什么了?” 凌君毅道:“老伯是要小侄潜下黑龙潭洞府中去么。” 荣敬宗脸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说道:“不错,公子此行,必须把秘藏室中的「太阳教名册」予以毁去。” 凌君毅抬目道:“老伯要我毁去名册?” 荣敬宗道:“不错,这份名册已是数十年以前之物,当时长公主联络各门各派,准备举事,但时至今日,不但挞虏气势正盛,而且,各地太阳教友的组织,多半瓦解,这份名册,本已失去价值。但若被清廷鹰爪得去,大江南北许多义民,均将受到株连,留着实是祸根,只有把它毁去,才能消洱一场杀劫。” 凌君毅起身道:“小侄谨遵吩咐,只不知黑龙潭如何走法?” 荣敬宗道:“公子请坐,黑龙潭经神算于精心设计,就是有了「骊龙珠」,不知开启之法,如何进得去?离开此室,咱们就不能再说话了,因此老朽还得把此中机括,详细说明才行。”随着话声,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张陈旧的羊皮纸来,在矮几上摊开,一手指着图上,说道:“此潭周围二十四丈,北首峭壁上,有一龙头,毒泉就是从龙口流出,昼夜不患。你须以「壁虎功」,从龙头下面垂直下去,直达潭底。好在有「骊龙珠」照明,你可以看到下面有一条精钢铁环,就以双手握环,以少林「大力金刚手法」尽力拉起。此时龙头流泉自会停止,潭水即由八处洞穴流入潭底另一蓄水池中,水位立即由二十丈降至五丈左右,潭心有一座石礁,露出水面,你就可放开铁环,跃登石礁之上,仍以「大力金刚手」捧起礁上一块圆形巨石,下面就是通向洞府的秘径……” 凌君毅道:“龙头流水停止,潭水水位下降,贼党不会发觉么?” 荣敬宗捻须笑道:“问得好,黑龙潭深处断峡之间,每夜于时一过,就起浓雾,四更到五更这段时间,对面不见人影,要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消散。虽有轮值的人,也都在峡谷之外,不虞被人发现。老朽所以要让你看清楚这张地形图,你必须紧记黑龙潭的位置。” 凌君毅点道:“小侄记下了。” 荣敬宗道:“那很好。”取过羊皮纸,双手连搓几搓,立时碎成粉末,洒落地上。 凌君毅吃惊道:“老伯怎么把它毁了?” 荣敬宗叹了口气道:“公子已经来了,此图已无存留必要,还是毁去的好。” 一面又从怀中取出一条寸许长雕刻精细的金色鲤鱼,郑重递交给凌君毅手中,说道:“这是黑龙会两件最机密的东西之一。「骊龙珠」由会主掌管,这条金鱼,则由黑龙潭总管保管,鱼腹之内藏的就是潭底洞府开启之钥。所幸此事只有会主和黑龙潭总管两人知道,老朽保管了二十年,从不看过。至于如何开启,那就只有会主一人知道,老朽也不得而知,公子只有进入秘道之后,到时看情形而定,老朽就无法预测了。” 凌君毅接到手中,但觉这条金色鲤鱼分量极轻,鱼身鱼尾都能活动,金鳞闪烁,极似一尾活鱼,手工精巧之极。当下就揣入怀中,贴身藏好,一面说道:“小侄省得。” 荣敬宗站起身道:“好,现在已快近四更,咱们可以走了。”凌君毅跟着站起,荣敬宗一挥手,熄去了几上灯火,走到石榻右侧,身形半俯,双掌搭在石榻上,徐徐朝左推去。只要看他推的姿势,这石榻一定相当沉重,同时也听到地底传来一阵轻微轧轧之声。 荣敬宗回头道:“这是老朽模仿神算子在各处安装的机括自做的一道暗门,虽然笨重了一点,但却不会被人瞧出破绽来……”说话之时,石榻已经推开了四五尺光景,但他还在继续推去,地上已经有一方石板,随着他继续推动之势,缓缓竖起,露出了一个方形的地穴。 凌君毅道:“这是老伯一个人做的?” 荣敬宗已经停住,笑了笑道:“当然,老朽手下虽有十二名剑手,但除了那丫头小桃,没有一个是老朽的心腹。光是这条秘道,足足化了老朽十年睡眠时间,才完成的。”十年,每天晚上不眠不休,才完成了这条秘道,此老的毅力,就足以感人。 荣敬宗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的火筒,当先朝地穴中跨了下去,口中说道:“老朽替公子引路。”「嚓」的一声,打亮火筒,拾级而下。 凌君毅跟着他跨进地穴,走了十来级,地势稍宽。荣敬宗把手中火简交给了凌君毅,才转过身去。原来石壁装着一个铁轮,他双手紧握铁轮,缓缓转动,看去依然十分吃力。铁轮转动,壁间随着响起沉重的轧轧之声,头顶石板缓缓阅下。 荣敬宗还是没有停手,继续转动,凌君毅知道他正在把石榻恢复原状。荣敬宗少说也转了二三十转,才行停手,一面笑道:“这机括做得十分笨重,比起神算子来,真是相去天壤,但老朽还相当满意,一个对机括埋伏一窍不通的我,居然凭着双手,也做成了一道暗门。” 凌君毅点头道:“有志者事竞成,老伯一个人完成这条秘道,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荣敬宗目中隐含泪光,说道:“老朽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你。老朽二十年前,就坚信你一定会来的,才着手开辟这条秘道的。” 凌君毅感动的道:“老伯苦心孤诣,这份厚谊,小侄没齿不忘。” 荣敬宗道:“老朽日夜所盼望的,就是公子进入潭底,毁去太阳教名册,使江湖各门各派能够保住基业,散居大江南北的孤臣摩于,能够保住身家性命。只要太阳教的种子埋在他们心里,终有一天会掀起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还我大好河山的日子,这是老朽最大的心愿。再就是帮助公子、除去姓韩的恶贼,替会主报雪血执。老朽忍辱偷生了二十年,这两大心愿一了,就是死也限目了。”说到这里,口中低喝道:“公子小心,前面有块巨石,当心碰头。”这条路,是他双手开辟出来的,当然没有其他甫道那样乎整,不但脚下高低不平,就是头顶,也时常有巨石突出,必须弯腰低头,才能通行。但这些不用荣敬宗吩咐,凌君毅也可看得清楚。两人一前一后,足足走了一盏热茶功夫,已经到了尽头处,—道石壁,挡住去路。 荣敬宗脚下一停,又把火筒交到凌君毅手中,火光照处,前面石壁上又有一个海碗大的铁轮。荣敬宗双手紧握铁轮,缓缓朝外推去,口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