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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起先还很平静地说“哦,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只有牌桌上是不能旁人代劳的”,但听到这句话陈楷也笑眯眯地看着他,谢禹也被他们看得不得以地别开脸,灯光下酒瓶和郁金香杯熠熠生辉。 滞留在纪安岛的第六天,天气忽然放晴了,风也转小了一些,他们吃完晚饭早早回来,也没有打牌——圣诞节快要到了,去的餐厅正好有一个小型舞会,陈楷看着看着随口说不会跳舞,把施更生乐得不行,连声说要教他,于是回去之后谢禹让家里的下人找来唱片,看施更生兴致勃勃地教陈楷跳舞。 这房子里留下来的唱片还是谢禹母亲的藏品,自然都是老歌,女歌手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唱出爵士调,懒洋洋的拍子最适合初学者。 他们还穿着晚餐时候的衣服,陈楷把外衣脱了,单穿一件衬衣,和一袭黛色裙子的施更生站在一起,甚是赏心悦目。他平日里素来是手脚灵活的年轻人,但眼下搂住娇小的施更生,随着她的指挥踩步转圈,竟然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笨拙了。 半张唱片放完,陈楷依然是明显手脚不协调地不停踩施更生的脚,又时不时和忍不住笑场的施更生一起笑闹作一团。谢禹在一旁静静看了半天,看陈楷逐步入神无暇他顾,这才一个人不做声地去了东边的阳台。 阳台上一角的矮桌上摆好了早上挑好的酒和各种口味的橄榄,谢禹坐下后扯过毯子盖住腿,借着从客厅里流出的光线开酒倒酒。天空漆黑一片,没有星星,连浅色的云层也看不见,山半腰到海边一线的人家里却闪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天和地就像在一瞬间颠倒了过来。 他看得入了神,直到脚步声近在身边才意识过来。陈楷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跳舞太难了,我觉得我不笨啊,怎么一动脚就像大象跳芭蕾呢……唉,你怎么一声不吭躲到这里了。” 酒入腹之后心胃都是暖的,只是在冷风里坐久了,手和脸都像是没什么知觉了。谢禹靠在椅子上,半天才接过话,声音也被风吹哑了:“……嗯,坐吧,别问我,我没跳过舞。” “……啊,好。”陈楷乍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慢慢坐在了矮桌另一侧的那张椅子上。谢禹扭过头去打量他,慢慢问:“喝什么?” 桌子上的三瓶酒都开了,六个杯子里深浅不一的都是酒,陈楷随手拿起一杯,浅浅抿了一口:“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你喜欢什么?” 他想了想:“昨晚那种挺好喝的。” 谢禹从桌子底下摸起一个空杯子,又倒了一杯给他推过去:“喝喝看。” 陈楷先是谨慎地喝了一小口,又一气喝光了:“这个不错。” “和昨晚的一个牌子,差两年。”谢禹淡淡地说,想起的却是若干年前的夏天,他躺在河边的草坪上,看同伴在河水里嬉戏,水流下的身体如同一条皎白而敏捷的鱼。那时橘科植物开始结实,空气里若隐若现的柑橘香调。餐布上林立着各色酒瓶子,空酒杯横七竖八,半口残酒在杯底荡来荡去,仿佛被晕染开的玫瑰色颜料。那里的夏天白昼格外长,九十点钟天空才暗下去,暮色里天空尽头泛着淡淡的橙黄色和蓝紫色,又被飞机拖过一道道看不到尽头的白线,仿佛未完成又再圆满不过的画布。 “以前,那是很早以前了,我们老是去河边,就像现在这样,挑上七八瓶不同年份不同国家的酒,他先下水我在树底下看书,等到都累了,就躺下来喝酒。一开始还一种种仔细喝,自欺欺人说是在学品酒。后来都喝乱了,混起来喝,喝醉了闭上眼就睡,睡起来,晚上十点天还没有黑透……”过了好一会儿谢禹才意识到这个放松慵懒的低沉声音是自己的,他暗暗笑了一下,还是说下去了,“不说也罢。哦,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写陆维止的书,其实不在于写不写,但是如果一些资料现在不留下来,等这些人死了,空白就更多了……” 陈楷突兀地打断他,问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你们’,是谁?”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手肘搭上了桌子,上半身朝着谢禹这边倚过来几分;于是酒味也跟着飘过来。 只喝了一杯。谢禹暗自苦笑。陈楷的脸并不分明,被无数深浅不一的阴影掩盖了,又随着他歪歪斜斜越靠越近,那些阴影一层层被温柔地拨开,最先看清楚的是眉毛,然后眼睛,脸颊,再到鼻梁,谢禹注视着他半合的嘴唇,不置可否地应:“唔?” 这下连脸颊的红光都依稀可见了,酒气薄雾般扑在谢禹的眼睛上,他的视线微妙地模糊起来,他听见陈楷顿了一顿,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你们’是谁?” “想知道?为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执拗地继续盯着谢禹。 这种沉默让人难以忍受。谢禹如是想着。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可是手先一步滑到了陈楷的鬓边;差不多半个身子倚在桌子上的半醉青年几乎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没有闪避开。 他任由手指顺着面部的轮廓蜿蜒而下,最终停在陈楷的下巴上。抬起脸的一瞬间,谢禹才知道原来今晚那些看不见的星星全都藏在这里了。 “想知道答案,下次别喝酒再问过。” 虽然这么说,谢禹还是亲了下去。 那是一个甜美的亲吻。 第34章 第二天谢禹起晚了,但就连他都在早餐桌上坐好了,陈楷才姗姗来迟。 两个人打一个照面,陈楷就别开了脸,低声和施更生道早安。他早上起来冲了个澡,头上的水顺着发梢钻进衣领,又有一些沿着脸颊滴在下巴上,被他轻轻擦去了。陈楷的一举一动,包括不自然咬住的嘴唇,略略绷住的下颔都清清楚楚地落在谢禹眼中,这使得谢禹不禁懊恼前一晚自己伏在他耳边说“今晚我给你留门”时没有看清对方的神色——不过如若仔细追究起来,在才过去不久的那个夜晚里,他们都没有余裕去追究这些细节。 甘美的回忆让谢禹不可避免地走了神,直到菜端上来,他才不动声色地提问:“下午打算做什么?” 施更生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今天出太阳了,风也小多了,浪也没那么大了吧……” “等一下让他们打个电话就去问,如果天气可以了,今晚就可以动身。” “要吃过饭我先把行李收拾一下?” “随便你。下午我要去书店取书,你要是不想出门就待在这里。” “哦,好。”施更生舀了这一顿的第二碗汤,“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