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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点着头,把手微微抬起,立刻有侍者拿热毛巾拭去太后手上的食物碎末。她笑了笑道:“如此,刘大人可是问完了?” 刘克岚忙又跪下道:“禀太后,还有一项。织就这件舞衣的织架,不知道现在何处,也需要一并收缴入礼部。” 还没完没了了。 人人都说刘克岚是个执拗性子,果然是这样。 太后横了他一眼。 林钰倒是老老实实又答道:“回刘大人,此事非常不巧,绸缎庄不久前走了水,那工架被烧透了。” 众人又是一惊。 织造出如此绝品的工架,每日上香供起来都不为过,怎么就烧掉了呢。 难不成,真的供了香,所以不小心烧掉的? 众人心内揣测,却听得自进来后畏畏缩缩在一边的崔泽突然指着林钰大声道:“是你自己烧掉的吧!” 是你自己烧掉的吧。 众人闻言一个个张大了嘴,原本静静瞪着眼睛努力翻译两边对话的大食国使节,突然从几案后站起来,急走几步冲向林钰道:“天神啊!此等神器,怎么就烧了啊!天神会惩罚的,会惩罚的……” 立刻有礼部官员上前安抚,花了很久才把他扯引回几案跪坐。那使节垂头丧气,眼泪涟涟,似乎被烧掉的不是林氏的织架,而是他自己的心爱之物。 太后心中也是一黯。 原本林氏这件舞衣,算是长了大弘的气势,扬了国威,打压了天竺。没想到制作舞衣的织架竟然被烧掉了,太后虽然微微敛目,也能想象得到此时天竺使节眼内的不屑。 既然烧掉了,便不能再做,那大食的订单,便又有争夺的必要了。 “回世子爷,”林钰一板一眼道:“真的不是我烧的。而且,我想无论是宫廷还是民间,无论是西行售卖还是贵人们采买,肯定不会再需要惊鸿宴上舞女穿的图案吧。那工架自完成贾老板的订单后,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话虽如此,但是织锦工架内,可是有技艺如何提升的法门。 礼部要它,也不是为了再织出荷花并蒂的图案。那技艺,才是更重要的。 刘克岚却没有明讲用意,而是缓缓道:“听刘小姐的丫头说,你今日去了崇仁坊谈问西行售卖丝绸的事情。那么,既然工架已经烧毁,你们还凭什么竞得此次售卖权呢?” 林钰浅浅一笑,往自己身边抬手道:“刘大人,因为工架虽毁,做出工架的人,还活着啊。” 第七十九章 锦绣之家 做出工架的人。 众人齐齐向林钰身旁看去。 那里坐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子。他瘦高个子,神情木然,头发用银质环扣绾起,穿着件素白色的圆领袍衫。即使面对这一干王公贵族,也似没有拘谨胆怯。只是淡淡坐定在林钰身旁,眉目低垂,没有做声。 “笑话!”和林钰邻案而坐的崔泽讥讽道:“这白皮小子若是能做出工架,小爷我就能去给人当面首。” “放肆!”辅国公离席而起,就要冲过来再行家法,被内侍劝坐下来。 贵人们面前,竟然说出面首二字。 虽然本朝开化,也有人暗地里豢养男宠,但是这么说出来,还是太过荒唐。 这也是个不要命的。 倒也有趣。 林钰低头笑了笑,抬头看向刘克岚道:“刘大人,改良工架的师傅在此,尽管由礼部问询。林氏必然言无不尽,把方式方法尽数上报国家,再无私心。” 一句话说得太后连连点头。 刘克岚问到这里,终于点头回到座位。 外面舞乐正盛,只是众人尚没有欣赏的心情。一方面为这次终于没有被天竺打压了国威而心生喜悦,一方面又想着一定要提前定制一批林氏的绸缎。没想到自己贵为京城皇亲权贵,竟然没有叶城这小地方的百姓见到改良工艺的时间早。 想起来便内心里恨恨。 又欣慰终于得见。 太后斜了一眼天竺使节,冷然道:“使节,这下连织锦的商户和小师傅你都见到了。怎么样,这会儿你比照一下,是我大弘的织锦技艺好,还是天竺的好呢?” 即刻便有内侍把舞衣和天竺敬献的绸缎放在一处,似还要让人比一比优劣。 这多此一举的行为顿时惹得众位公卿家眷笑了起来,一侧官员们也都温和地笑了。 天竺使节面红耳赤,连连点头。大食国使节急于跟他撇清关系,坐得离他远了些。 大家便又笑了起来。 大食国使节已经整理好情绪,口中不再喃喃自语。这会儿叩头上禀道:“太后殿下大人,可否恳求林氏小姐的绸缎庄为我大食赶制绸缎。也好让我国尊贵的哈里发也能跟臣下我一样荣幸,看到这天神赐下的宝物。” 也是个懂得说话的。 太后连连点头,却又趾高气扬道:“这件事情哀家可做不了主,恐怕连林氏也做不了主。是不是啊,刘大人。” 刘克岚正端详内侍手中的两种丝绸,闻言忙起身道:“回太后,此等技法必然收归国库,为免外泄,一时恐怕难以西行售卖。” 那大食国使节听得懂这话,闻言脸色一变,叩首再次请求。 听说这丝绸卖到西域,是按金价的。大弘这里一般成色的丝绸,到那里放在两头都有托盘的小秤上【注】,一边搁上绸缎,一边搁上金子。金子得比绸缎略沉些,才会脱手卖出。 “你看,”太后看向天竺使节,眉毛一横道:“哀家还真是做不得主。”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刘大人,你去跟皇帝说说,就说哀家看这大食国使节也是诚心,不远万里而来,就为了这些绸缎。你让林氏做些不那么复杂的花纹,找人监工防止工艺外泄,给他们做些好了。” 刘克岚叩首听命。 太后又唤道:“崔泽。” 崔泽慢悠悠起身应声是,手里还端着个酒杯。 太后道:“你就别成天见给你爹添堵了,哀家给你派个活儿,去管管林氏的绸缎。绸缎做好,还免不了得需你护送一段路程。你成天喊打喊杀的,出去跑跑,多见见世面也好。” 崔泽还没有做声,太后一旁的辅国公忙跪下来,一时间又是涕泪满面道:“太后!太后体恤老臣,教养之德,老臣难以为报啊。只是陛下那里” “陛下那里我去说,成天让孩子在卫府里混着,那里的长官还是你当年的下属,怎么敢好好管束他!我好好的一个乖孩子,就这么被耽误了。”说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