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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甲板上的围栏内。 等泥沙倾倒完毕,漏斗又缓缓没入水中。几个兵丁提着竹筐上前,七手八脚把围栏内的随着泥沙上岸的鱼鳖拎出来,或投入竹筐,或扬臂一甩放生。 “今晚又吃鱼啊?”有兵丁笑道。 “不然你去城里买肉!今晚说是就宿在船上了。”提着竹筐的兵丁答道。 “汴州城淹过好几次了吧?”最高处站着个米白色衣袍的年轻人,他看向晴朗天空下不远处低低如建在山坳中的开封城,淡淡道。 “何止是好几次,”他身旁的蓝衣官员神情忧虑道,“仅内有记载的,便有几十次。” “大量泥沙囤积之下,河床如此之高,河患寻常也是正常了。”苏方回看了一眼甲板上的泥沙,肃然道。 他身旁的官员想了想,迟疑道:“若只是天灾,倒也无话可说。可是史载的最大水患,却是人为。” 苏方回没有说话,神色冷峻。 他知道这位少监使张灿说的是什么事。 当年秦帝为统一六国,曾经三十万大军攻打汴州。城内居民殊死抵抗,久攻不破之下,统帅王翦掘开黄河,以水代兵。汴州城内瞬间水高五丈,十万生灵化为乌有。 数百年来,汴州城上的这座地上河,就像一道随时会劈下来的利刃,悬在头顶。汴州城内往地下掘数米,看到的每块当年的砖瓦,都流淌着百姓们的血泪。 是因为祖辈生活在河南道,林钰才能猜到怡妃为了儿子继承帝位,会做出掘河杀人之举吗? 不对,她不像是猜到的。 更像是很确定这件事会发生。 想起来,那日她突然站起来脱口而出时,相比猜测,脸上笃定的神色更多一些。 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事情一样。 她一直说要赚钱,说要赚富人的钱,说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即便黄河决口,也淹不到叶城去。可是她仍是为了汴州百姓,抛开京城日进斗金的生意,跑到这里来。 苏方回忽的嘴角扬起,微微一笑。 张灿显然仍在想黄河决口的可能,沉默片刻后道:“如今经历几朝繁衍生息,汴州城内约有二十万众,你说他们怎么没有想过搬走呢。” 苏方回眉目微锁,淡淡道:“不是谁都愿意离开故土,这里的人,也是一次次被洪水害到失去家园,又一次次回来重修重建。对他们来说,故乡的一草一木显然更重要些。” 张灿叹息道:“苏师傅,你说,这是不是一种风骨。” 读书人的风骨,说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似乎跟这些百姓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苏方回肃立片刻,缓缓道:“这的确是一种风骨。” 并立船头的二人似乎被什么情绪感染,一时间静默了许久。 取沙漏斗又一次缓缓抬升起来,把沙石倒入甲板。甲板上的人示意沙石已经过多,该卸沙了。桅帆闻声而动,缓缓调转船头,船浆入水,不久到得一堤岸处。机括又动,这一次整个底层甲板被锁链牵拉缓缓提升,又略微倾泻。船上万钧重的沙石顿时被倾倒在河堤旁,腾起一阵灰土。 “苏师傅的机括,实在是大有用处!”虽然这前朝的缓通锥修好已经有好几天,也看过好几次这样的操作,然而张灿仍然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句。 原因是前朝的缓通锥基本靠人力拉动,苏方回接手修理以后,把人力改为机括,牵引毛驴上船,用毛驴拉动拨盘给力,便省去不少人工,速度也提升了很多。 “等这一次事毕后回京,本官必然上报朝廷,给苏师傅以嘉奖。”张灿忍不住激动道。 嘉奖吗? 若黄河决口,不死便是万福了。 苏方回看了一眼脚下昏黄的河水,高高的河床,看向不远处的汴州城。 她应该到了吧? 不知道崔世子,会不会惹什么麻烦给她。 炙热的阳光下能看到不远处的官道,垂柳轻拂杨树翠绿,三五行人慢慢行走。绿荫深处忽的缓缓跑出一匹骏马来,马上的青年闪闪发光,瞬间比日光都要刺眼几分。 马后一辆马车快速跟随,车前车后侍卫紧伴。 “他们来了。”苏方回突然道,跟张灿招呼一声,便朝船下走去。 第四十五章 治河难 底层甲板上,几名船工用力推出一艘桨划小船。小船噗通一声落水,惊起一片水花。 船刚稳稳泊在水面,帆船上便放下软梯,一身米色圆领棉袍的苏方回沿软梯而下。大船上另下来一名船工,桨划船动,不多时便到岸边。 距离河岸不远,官道旁绿荫之下,搭着个茶棚。 因为不到盛夏,卖茶人生意不好。这会儿来了一辆马车,车上贵人坐在棚内休息,护卫小厮们蹲在阴凉处歇脚喝茶解渴。 一时间卖茶人心情大好,阔亮的嗓门喊起来,招呼烧水沏茶。 林钰看着不远处疾步走来的年轻人,手里的扇子摆了摆。 “远远的便看到了。”苏方回微笑着走近,坐在林钰对面的板凳上。崔泽正为腰间佩刀抹油,闻言抬头抿了抿嘴。 “你眼好呗。”他嗤笑一声。 “不是我眼好,”苏方回接过卖茶人递过来的茶水,笑道:“是你太显眼了。” “小爷我”崔泽把佩刀拍在小方桌上。 小爷我英明神武面如冠玉貌比潘安当然很显眼。 这种话真的要对另一个男人说吗。 “好了,”林钰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胳膊,“才几日没有见,你们就又要掐闹。还有正事呢。” 崔泽翻了个白眼坐好,“不用问了,肯定修好了。” 说的是工部的缓通锥。 苏方回点了点头,“不仅修好了,还改进了些工艺,这两天已经挖出不少泥沙。” “辛苦了,”林钰道,“不知道能不能……” “不能,”苏方回眉头微蹙,指着远处长长的河岸道,“这一路行来,看河道旁的护堤多有单薄之处。光靠清理一些泥沙,远不能避免水患。更何况我们要规避的,不仅仅是水患,还有**。” 林钰咬了咬嘴唇,略一思索道:“那便先修堤岸,再避**。” “来不及了,”苏方回肃然道,“这两日我便见河水中泥沙含量又多了些,如此看来,上游必然连日降雨,距离水位大涨已经不远。” 崔泽眉头紧缩,骂道:“娘的,这几年工部拨下来的治河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