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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一众跪倒在地的官员,可见一人独自撑着一把伞,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不快,如闲庭信步。然而气势形容,却似天子召见群臣,隐隐露出国之威严。 进得汴州城,见雨小了不少。他站在城门前,抬手收起雨伞。 林钰得以看到他的面容。 肤色白皙,剑眉高鼻,眼中有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淡然。 官员们不敢吱声,只噤声不语。 汴州城一片沉寂,在这连落雨声都似乎听不到的沉寂中,听到一个舒朗的声音道:“本宫来晚了,抱歉。” 这声音里三分肃冷七分暖意,林钰一时不知道他是如何把这两种情绪掺在了一起。 汴州城内气氛凝滞一刻,那个少年只是站在城门前,看向跪了一整条街的百姓。 目光温暖。 忽的有人垂头泣道:“皇帝陛下派太子来啦!皇帝陛下要救咱们啊!” 这打破凝滞的声音一起,便有人跟着附和道:“谢陛下不弃!” “谢谢老天爷开恩啊!” 长街里哭声一片,这声音感染得城门口的官员都动容落泪。 林钰看向一边目瞪口呆的崔泽,淡淡道:“太子今年,才十二岁吧。” 第六十章 本宫在这里 崔泽看了林钰一眼,又看了看身姿如松的太子殿下,恍然道:“可不是嘛,半年不见,这小子摆样子的做派倒是厉害了。” 那少年不过十二岁,可是神态气质,却如君王临朝。 林钰眯着眼笑了笑,这样第一眼就让人喜欢的孩子,应该有上天眷顾吧。所以前世的时候,即使司马伦他们挖河刺杀,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太子已经请刘府尹一干官员站了起来,他自己也往前走了几步,神情认真,看向长街里跪着的百姓。 “本宫曾听一个长辈说过,百姓,是国之根本。”声音响亮,字正腔圆。跪着的百姓已经平息了激动之情,人人竖耳倾听。 太子道:“往大了说,是国之根本。往小的说,是州府、郡县、乡里之根本。没了百姓、人口凋敝,则四野荒芜、国基垮塌。这是请诸位留在汴州的原因之一。” 老百姓静默无声,太子静静站立,似乎在等着什么。 过了不多时,有百姓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被一众官员簇拥在前,神色温和,虽然几分肃冷,但却不似一般官员那般高高在上。 终于有人埋头在人群中,怯生生道:“咱们不会抛弃汴州,还会回来的。” 太子只神情含笑,淡淡看向那一边,似乎在认真听着。 有了这样的鼓舞,又有百姓扬声道:“是呀是呀,咱们过了夏天便回来。” “这里是祖辈生养的地方,咱们不舍得走啊。” “求太子殿下明鉴啊。” …… 太子一直静静听着,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声终于小了,一齐抬头看向他,才抬了抬手正色道:“本宫当然知道诸位不舍得走。历朝历年,黄河大小决堤不下百次。但是不管百姓们死伤多少,逃了多远,都会一步一步走回来,在这片土地上继续耕耘、播种、繁衍生息。这汴州的百姓,依照咱们河南道的土话,没有一个是怂种。” 怂……种? 跪着的百姓微微一怔,太子殿下连河南道的土话都会了? 不禁各个神情松动,看向太子的神情里多了几分亲和。 “太子说的太文雅了些,”林钰在崔泽身边笑道,“其实我们河南道,喜欢说” “怂蛋!”崔泽斜了她一眼,嘴角一抿。 林钰哈哈笑出声来。 太子又道:“只是这流民之灾,是本宫想让诸位留在汴州的原因之二。”他顿了顿,又肃然道:“百姓们拖家带口而行,要躲过四个月的汛期。可是一路上少不得忍饥挨饿,遇到家家没有余粮施舍的时候,甚至卖儿卖女讨生活。有老人撑不住的,只能葬身异地。往往走的时候七八人,回来三四个。本宫是长在锦衣玉食的大明宫,可是百姓们这些苦难,本宫都知道。” 长街内不时有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开家园呢。 太子任那哭泣声传开,才缓缓道:“况且距工部探查,黄河上游雨水已经停止,河堤也已经加高。本宫请大家留下,也是考量到今年的情况,实在没有必要离开。” “可是咱们怕啊。” “对呀殿下,”有人怯声怯气道,“二十年前那次,俺父母便被淹死了。”说完便哀哭起来。 “殿下说的感人,可是总归不是汴州人,不知道咱们的凄苦。” ……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更知道洪水的恐怖。 “本宫,”太子殿下肃然打断他们,沉声道,“本宫已经决定,会在汴州督护河堤。本宫请诸位留下,本宫也留下。” “太子殿下……也留下?”有百姓试探着确认。 “留下,”太子神情温和道,“留到百姓们相信今夏河堤不会垮塌,才会离开。不光是本宫,河南道五万兵马也已经在禁军统领司马伦的统帅下被差去护堤。” 禁军统领带五万兵马护堤? 百姓们神情一震,人人面露喜色。 司马伦统帅禁军护堤? 林钰后退一步,面色惨白。 “完了,”她身旁的崔泽揣手道,“这下更容易挖河了。” 百姓们已经在太子的示意下站了起来,人人神情激动,试探着想靠近太子。 只是汴州府兵丁立刻上前,隔开了百姓。 “咱们不走了!”有百姓突地把包袱往地上一掷,坚定道。 想了想,又赶紧把那包袱捡起来,“不过日子还是要过的。” 他周围的人轰然笑起来。 太子也跟着笑了笑,淡淡道:“本宫就住在府衙,也会去河堤看看。若百姓们有闲暇,请协助官府修缮河堤。” “那是自然!” “禁军大人们都去为咱们修堤了,咱们自然去得!” 百姓们闹哄哄的,围着太子。一直到太子殿下在一众官员的陪同下沿着长街走进府衙,人群才渐渐散去。 这一次不是去街面上排队,而是回到家中安歇。 他们揉着坐麻了的腿,因为睡不好隐隐作痛的头,缓缓往家中而去。 四海之内,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 只有家,才是安眠之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