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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竟有此事?” 顾言倾记得徐家大郎颇受徐参知的重视,现在似乎是翰林院的六大学士之一,早已奉旨制诰,都知道翰林院是培养“内相”所在的地方,徐大郎前途似锦,怕也是徐参知一系的重要干将。 徐参知一共有三子,但是徐家嫡庶观念甚严,徐家三郎因是庶子,自幼并未将其往仕途上引,如今反而从了商,对徐参知来说,怕是可有可无的。 只是仅有的两位嫡子,眼下徐二郎不知所踪,徐大郎又染重疾,敏敏那边,想来徐家尚顾不上。 顾言倾想到这里,让藿儿去前头候着,让溪石一回来便到后院来。 藿儿刚得了令出厢房,在庑廊下便遇到了往这边来的枢相,立即行礼道:“夫人正让奴婢去前头候着爷呢,爷竟就回来了!” 沈溪石微微笑着,脚步生风地往厢房里去,里头顾言倾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今个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沈溪石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觉得温度刚好,一饮而尽,才道:“阿倾,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顾言倾心里惦记着徐家的事儿,但见他一脸欣喜的模样,暂且忍下心头的事儿,笑问:“还能遇见舅老爷了不成?”又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准唤阿倾,你在府里喊顺口了,以后出去喊溜了嘴怎么办?” 沈溪石摇头,又点了点头,作揖道:“夫人教训得是。” 见阿倾脸上羞恼地红了一片,凑近她耳朵,轻声道:“阿倾,虞家人来了!”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一点一点地穿过她的耳膜,传到她的脑海里,“虞家?舅舅?”顾言倾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溪石看,不敢相信。 顾言倾的眼泪,在沈溪石点头的瞬间,滑落了下来。 *** 徐家里,廖氏带着女使和妈妈将库房里所有的人参、鹿茸、雪莲都拿了出来,往徐大郎的知行院子里去,尚在院门口便听到里头徐老爷的咆哮声:“你们这些废物,是怎么伺候大郎的?大郎病得这般重,才知道通传!大郎若是不好,你们,一个个也别想……” 后面的话,徐老爷没有说,可是廖氏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知道老爷的意思,大约是也都别想活着了。 这汴京城里头,纵使大街上再是繁华热闹,叫骂声不绝于耳,可这每一座深宅子里头,却是看不见的冰冷阴寒。 身后跟着的陪嫁过来的妈妈轻轻唤了声:“夫人!” 廖氏惊醒了一般,缓过神来,带着女使和仆妇们往院子里头去,才发现廊下已经跪了好些下人,大儿息蔡氏正垂着头抹泪,却又不敢出声,低低的像是吞咽在喉咙里,要出来又出不来,廖氏浑身上下像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粘在身上一样,忍着心头的异样,上前道:“老爷,妾身将库房里的人参、鹿茸、雪莲都带了过来,另有各家今天闻讯送来的礼,妾身怕也有用得着的药材,都让管家单独拿了出来,以后送到知行院子里来。” 徐参知看到廖氏的时候,心头的火气微微降了一下,此时拉住了廖氏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儿。 厢房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蔡氏先前低低的呜咽声也没了,廖氏半低着脖颈,掩下了眼里刚刚浮出来的厌恶,手心里像有一只剥了壳的蜗牛在爬,让人想立即甩开。 就在廖氏体内的郁燥情绪快压抑不住的时候,徐参知忽地开口道:“夫人,你立即给太后娘娘写一封信,求太后娘娘将随侍在广元寺的陈太医下山一趟,为大郎诊治。” 陈太医是太医局的医正,医术最为高明,太后去广元寺祈福的时候,元帝担忧母后的安危,让陈太医一并跟了去。 廖氏自是应下,“妾身这就去!”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握在老爷手里的手。 徐参知望着娇妻行动间弱风扶柳一般的身形,心里顿觉徐家的男嗣太少了些,这般想着,嘱咐了大郎跟前的人好生照看,便抬脚走了。 蔡氏见公公走了,心才缓了一点,眼睛看到躺在床上依旧人事不知的夫君时,又呜咽了起来。 这边,廖氏刚到正院里头,女使刚给廖氏磨好了墨,便见老爷走了进来,廖氏身上忽地一瑟缩。 接着,女使便低着头出来了。 屋里很快便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照料廖氏的妈妈原去厨房给自家主子端燕窝去了,回头见女使站在外头,房门紧闭,听见里头传来轻微的声响,和小娘子偶尔的惊呼求饶声,不由眼睛一红。 这般下去,她家小娘子怎受得住? 第64章 挑拨 为了不打草惊蛇, 虞子善并未入汴京城,在京郊的一户庄户人家暂时落了脚,让随从虞右先去林府找杜氏, 他收到顾言倾的信后便立即和长兄商议, 暂且瞒住家中老父,只身往汴京城赶。 只是不想他晚来了两天, 杜氏已经离京,斟酌再三, 才让虞右又去了沈府。 一定程度上, 虞子善对顾言倾的那封信持了七分的怀疑, 虞家都知道敏敏入京的目的,敏敏虽性子软弱,却甚为机警,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了马脚,所以对信中所言,敏敏被徐家囚禁,虞子善和长兄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只是字迹确实像言倾的, 如果言倾真的活着,并且还和敏敏相遇了,虞子善和虞子健一想到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都红了眼。 所以虞子善一来京城,寻得并不是顾言倾,而是与虞家交情颇深的杜氏,不想杜氏不在, 又听说杜氏确实收了一个姓顾的女孩子为义女,这才打消了疑虑,派人到了沈府。 顾言倾跟着沈溪石到京郊的时候,虞子善正一个人在田埂上拔荠菜,远远地看见虞右带了人过来,不由直起了身子。 只见虞右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穿着一身圆领蓝色宝相团花直裰,想来必是沈溪石,女子身量颀长、瘦削,只是一张脸却像极了幼时的言倾,虞子善捏着一把荠菜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顾言倾穿着云头锦履过来的,在这高低不平的田埂上磕磕绊绊的,裙裾上头都是扫过的泥巴和草的汁液,斑斑驳驳,她却全然无觉,只是盯着那带着草帽的中年男子看。 “言,言倾!” 人还尚未到跟前,虞子善已然确定,这真的是他的外甥女,那个他以为早已葬身在火海中的外甥女。 四目相对,顾言倾拽着小舅舅的衣袖,哽咽着唤了一声:“小,小舅舅!” 虞子善带着顾言倾和沈溪石的到了他暂时落脚的庄户人家,这家人由裴寂暂且带了出去,一进堂屋,顾言倾便跪了下来,“小舅舅,是我连累了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