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0
在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你心里一寸寸的冷下来,你苦思冥想平生自己究竟是做了多大的错事,才会招致这场丧心病狂的报复? 你太久没有回答,那边敏觉的发现你的缄默,忙追问你:“达令,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能出什么事。”你不愿意打草惊蛇,继续托着借口,“就是病还没有好透彻,你帮我和刘经理说个情请几天假,我最近要在家里养养。” 你是可以若无其事的上班,若无其事的暗中调查真相,但家里的白藏绝对不可以离开你的视线,最起码近期不可以。 与公与私,你都必须确保他独自一人待在这里基本没有太大的问题,你才能放心离开他一段时间。 “放心,刘经理这边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病吧,顺便召唤一下你的小白狗。”那边的语气透着几分挪愉,“他要是知道他的心肝宝贝果生病了,估计都要急疯了哦。” “……别胡说了。”你有苦难言,不免叹气,又瞥了卧室的方向一眼,小声道,“好了,我先挂了,你继续忙吧。” “嗯哼,拜~达令~”那边跑来个轻佻的口哨。 你挂了电话后收整了一下心情,转身走向里面的卧室,屈指规律的轻敲了三声虚掩的房门。 “白藏,你醒了吗?” 里面立刻传来低哑的答复:“醒了,请进。” 你说了一句那我进来了,便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窗帘紧闭的房间里,你的男友坐在床沿,撑着手臂仰头看向你,视线却有些躲闪。 “睡的怎么样?”你故意无视他尴尬别扭的视线,边说边自然的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开了些,让窗外的阳光从外面散进来。 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口熙熙攘攘的透进来,眨眼间把这个颜色鲜艳的房间照的光辉熠熠,反射出暖暖的粉色光线,让人仿若置身在粉色泡泡的世界里。 灿烂的阳光爬过窗边的桌子,覆盖厚厚的地毯,逐渐爬上粉嫩的床被,最后停留在了他的指尖边缘。 只要他稍微挪一点,他就可以摸到这明亮炽烈的阳光,投身在温暖的光明里。 你看见你的男友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和那占据大半床铺的阳光远远的避开。 他宛如站在光明的背后,身形削瘦,态度漠然,俊逸的眉目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我睡得很好。”男友笑着看向你,话语是柔和的,眼神却是阴沉沉的,“谢谢阿绵的关心。” 你看着他默了半刻,也歪头笑了:“早上想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阿绵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男友停了一下,又道,“弄得简单点就好,不用太麻烦。” 你笑着应好。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避过了一些东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你打开窗户通风后走到床边扶他,经过一晚上的疗养与休息,他的伤口明显有了好转,身体也有了力气,可以在你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卧室。 你把他安置在客厅正中央的双人欧式沙发上,在那里他只要转动角度,就可以看到这屋里所有的景物布置,除了转角处的玄关出口。 当然,这里能更直接的看到你。 毕业以后你就到了现在的公司就职,工作总是繁忙,昼出夜归,你自然很少在家里弄饭,尤其给别人弄早餐更是头一回。 因此很不奇怪的,你在厨房里做掏右摸后从冰箱的下面层找出几罐即将过期的沙丁鱼和两根冻的梆硬,足以能成为杀人武器的白萝卜后,你沉默了。 你左手拿着打开一半的沙丁鱼,右手提着白萝卜的叶梗子时,你心想正常人谁会把白萝卜和打开一半的沙丁鱼罐头放在冰冻层。 偏偏就有你这个沙雕。 你低声骂了一句娘。 还中餐西餐呢,能吃上不会闹肚子的东西就算阿弥陀佛了。 “阿绵,”你的男友敏锐察觉到你这边的不对劲,转过头看你,“出了什么事吗?” “呵呵…没事没事,好着呢,家里材料不少,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呀?”你把它们原封不动的塞回冰冻层,转过头展露出一抹微笑,又甜蜜又温柔,像极了贤淑顾家的贤内助。 然后你背着他划开手机锁屏,悄悄打开了美团。 坐在客厅里的男友逆着光看过来,像是沐浴在明亮灿烂的阳光里,炫炫烂烂的绽放成了一朵明媚的花朵。 他望着你故作无事的僵硬笑脸,慢慢的,疑惑的,眨了眨眼。 8 你的男友被你悄悄咪咪的养在了家里。 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你残破可怜的男友,你开始频繁的网上下单,吃的用的穿的,反正只要你觉得他能用上的你都一股脑的下单买了回来,那钱花的都像不是你的一样。 这几天总有各种快递按着你的嘱咐送到了门口不会进屋,只在门口敲了几下示意抵达。 彼时,你打开门正准备弯腰把成堆的快递抱进屋时,正巧对面的门就打开了。 你和穿着围裙,举着大锅勺的大婶四目相对,莫名的有些尴尬。 你买下这间单身公寓快有两年多了,公事繁忙和邻居总共就打过几次照面,所以你知道对面住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姐姐。 估计不是找来的保姆就是她的亲人吧。 大婶身宽体胖,面目和蔼,看着是个热心肠的,应该是错听以为有人敲自家的门,你还没来得及说话打破尴尬呢,大婶看了你一圈后就主动开口了。 “丫头,今天星期三呢,我女儿一早就出门了,你怎么还没去上班啊?”大婶低头看向你脚边堆成小山丘的快递盒子,蹙了蹙眉,“我听我女儿说你一个人住,这么还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啊?” 你扯了扯笑脸,把对付同事的借口又拿了回来:“我,我最近休假在家。”你瞥了脚边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扯谎,“我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弄饭,就买了些零食回来。” 其实这一堆里面都是各种男性用品,要是被这大婶看到了,估计眼珠都要瞪圆了。 “生病了呀?”大婶看着你的小胳膊小腿,啧啧两声,有些不忍,“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家里,生了病也没人来照顾你啊,可怜的哟!你家人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关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你压根没和家里人提起半个字,连没去上班的事情你都让同事帮忙藏着,你是倍受家里宠爱的乖乖女,知恩又懂事,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太多的心,这下背后的汗都要滴下来了,心里罪恶感爆棚。 你刚想随便扯两句糊弄过去后就赶紧关上门,不然被大婶看到了正在客厅里溜达的男友,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大婶忽然对你摆了摆手:“丫头,你等着啊!” 说完,大婶转身就冲进了屋里,几分钟后端回来一盆堆满了红烧肉的瓷碗递给你。 没想到会得到邻居大姐姐的老妈的热情关切,你错愕不及的接过来,说不出来话,只觉端着的瓷碗有些烫手。 大婶没发现你的踌躇与愧意,笑眯眯的拍了拍你的胳膊,年老的皱纹堆满她的嘴角。 “这是给我闺女做的,她小时候生病了就吃这个,几天就活蹦乱跳了,你拿回去慢慢的吃,吃完不够再找我,我再给你炒啊!” “这,这不好吧……我,我其实没多大的事…”打小明白无故受人恩情就是受之有愧的道理,你往回推推,“我不太喜欢吃排骨,更吃不着这么多的,拿回去给姐姐吃吧婶婶。” “你这瘦的都快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呀!”大婶睁圆了眼睛瞪着你,“婶婶给你你就拿着,再推脱我就生气了!” 不善拒绝的你只好接过来,然后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报答她。 “那,那等过段时间我好了,请你和姐姐吃饭啊!”你拘谨的笑了笑,“你们想吃什么我都请。” “瞎说啥呢,婶婶图你这一顿饭啊!”大婶的声音都高了几度,说完就转身一把关上门,快关完的时候小心浑浊的眼珠从门缝里瞟了你一眼,催促道,“快回去吃,不然过会儿就冷了不好吃。” 你端着瓷碗傻傻呆呆的站在门口,期期艾艾的忙应了一声。 大婶满意的彻底关上门,发出咚的一声响。 你在门口又站了两分钟,看了手里的瓷碗一眼,又瞥了脚边成堆的快递,便伸腿把门口的快递一个个轻轻的踹进去,再用脚尖带上了门。 你呼了一口气,刚打算把满满一碗红烧肉先送进厨房整理一下端给男友吃,正好就解决了男友的中午饭问题,不然你只能又悄悄的点外卖了。 这两天厨房都被你折腾的快毁完了,因此你深刻的明白这辈子和厨房是没有太多缘分的事实,便自暴自弃的每顿都点外卖,再倒进盘子里装作是自己做好的。 你不想让你的男友认为你是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大小姐,这会让你在他心里贤淑温婉的形象大打折扣。 你打心底的不愿意让他对你产生一丁点不好的印象,你想做他心里最好最完美的那个人,光芒万丈,遍地生辉,没有一丝阴暗与瑕疵。 不料刚一转身,你就看见站在玄关处的男友正看着你,和你手里的红烧肉。 你立刻解释:“啊,这个是对面的婶婶送的。” “恩,我听到了。”男友的目光寸寸凝在你脸上,“看来你的邻居是个热情的好人。” “是啊。”你也笑了,随口道,“明明我和她们没见过几次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 你啊了一声,心想她们和你认识又不密切,怎么知道你值不值得。 “你很好,特别好。”男友伸手缓慢的扶住了墙面,低声道,“所以你值得所有的好。” 你看情况不对,连忙把瓷碗放在了旁边的柜面,走上前扶住他,把他拉向你。 顺着你的拉扯,男友的身体转而靠上你,他像是没有力气似的,手脚发软的陷入你怀里,你紧紧的揽住他的腰,按住他的后背,像是抱了一个很大很软的布玩偶。 “白藏,你怎么了?”你有些慌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呀。 “……没事,就是刚才眼前有点发黑,我躺会儿就好了。”男友靠在你怀里轻轻喘气,你摸到他手臂的皮肤是滚热的,手心里却是粘腻的冷汗。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眼前发黑呢?你暂时想不通也不好深想,又察觉他身体温度的不对劲,忙扶着他往卧室走。 把他放进床里后给他盖上被子,却听到他嘟嘟囔囔的喊了一声热,就快要入冬了,外面寒风阵阵,卧室里你还没来得及开空调,他怎么会觉得热呢? 你机敏的发觉了不对劲,蹲下身子认真观察你的男友,果然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你的男友软软绵绵的陷进柔软的床铺里,苍白的脸颊升起淡淡的绯红,眼神也逐渐迷离。 你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温度远高于人体的正常体温。 显然你的男友发烧了,而且烧得有些厉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你暗道糟糕,又颇为不解。 这几天你不上班,不出门,简直比古代的千金小姐还要规矩谨慎,一直是全心全意的守着他照顾他,衣食住行你没敢让他受一分的委屈。 你发誓哪怕是最好最贵的保姆都比不上你照顾的仔细周到,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发烧的,甚至连一点小磨小病都不该生。 你百般思虑也实在想不通缘由,以至于在考虑后面要不要安插个监控器在家里,看看他到底是在哪里磕了碰了,你绝对不能容许他在你的细心守护下还会再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但这些显然都是后话,现在你必须先让他稳定病情。 你从客厅找到温度计,给他测量得到体温后,马上打给一位从小给你看病的医生叔叔的电话,告诉对方他的发烧温度和症状,然后就按着医生叔叔的指示给他降温喂药。 幸亏你家里存着各种常见药,不需要你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买药。 这几天你照顾他已经照顾的习惯自然,你把他湿透的衣服脱掉扔在地上,细致的擦完他身上遍布的汗渍,再给他重新换了一身干燥的新衣服后把他放进床里,细心的喂他吃下药后就守在旁边给他时不时的擦汗喂水,保持他身体里的水分不会缺失过多。 直到下午,他的病情终于稳定了,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下降。 忙完一切的你给满身大汗的自己洗了个澡,回到卧室后你正打算询问他两句时,忽然眼尖的瞥见他下眼皮淡淡的泛着青色,如果不是近距离的仔细观察是不会发现的。 看着这淡淡的青色,你猛然一下联想到每天早上你起床去卧室时他都是穿着整齐的坐在床边,面目清醒,似乎他早在等候着你随时进来。 顿时心里警铃大响。 你猛地的回想起来今天早上进去的时候,他也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只是反应有点迟钝,你叫了他两声他才恍然的回过神看向你,而你竟然粗心的没有发现,还以为他是睡昏了头。 “白藏,”你抓住了他湿润粘腻的手心,压声质问他,“你晚上有睡觉吗?” 男友的漆黑眼珠恍恍惚惚的看向你,唇色苍白,脸颊通红,丝丝缕缕的热气从他的胸腔延伸到他的嘴角,最后弥散在你的眼前。 你一贯不善说谎的男友没有回答你,而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为什么不睡?”你压抑着怒气询问他,“你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正急需一步步的恢复。” “绵,阿绵别生气。”男友勾动唇角,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习惯性的安抚你,“我,不是故意不睡,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怕。” “你怕什么?” “我,我怕黑,我怕没人,我怕那些声音出现在我身边。”男友被烧厉害了,脑子的理智断了弦,一五一十的向你解释,“我怕的睡不着,一闭眼就……在这个没你的房间,我不敢睡。” 听完,你快被气哭了。 9 你快被自己气哭了。 你明明发过誓会照顾好他,明明告诫自己不能让他再受伤害,明明知道正常人受到这种巨大的打击后都会歇斯底里的发狂发疯,有的还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后遗症,又怎么可能会像你的男友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就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 你只是看着他面对你的温和笑脸,看着只要不提及那些相关的事情与做出越界的举动,他仍然一旧如常的正常表现,你竟然就自欺欺人的认为他好的差不多了,最起码也在逐渐恢复。 你真是蠢哪,蠢到家了,天底下最蠢的人就是你了。 你自诩自己打小长得好,学东西智商高,受尽身边人的喜爱呵护,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做人这么失败过。 他痛苦的时候,你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生病的时候,你又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似乎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没能做到言行一致,身心由衷。 你甚至觉得你比那些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蛋更该受人唾骂,更该千刀万剐。 你靠在床边越想越气,越气越怒,下一刻竟然就开始摇摇晃晃的掉金豆子。 “阿绵?阿绵……阿绵别哭。”男友被你的模样吓到了,从被子里抽出手腕,想要给你擦眼泪,一边急声哄你,“阿绵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阿绵…阿绵你别哭…”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听到男友抚慰你的话语,你却觉得反而感觉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止不住的掉眼泪一边结结巴巴的开口:“白藏,我,我…我很生气……我真的,真的很生气…” 你生气是怪你自己没能照顾好男友,没有注意到男友竟然一直没有睡觉,没有及时发现男友发了高烧,但你的男友却以为是他把你气哭了,吓得低声下气的哄着你。 “我知道,我错,我错了阿绵。”他努力的认错,努力的保证,“别哭,你别哭,只要你别哭我什么都答应你,阿绵你别哭了。” “真的吗?”你眼角的眼泪被男友用冰凉的食指一颗颗的抹去,就泪眼朦胧的看他,哭声哑气的反问,“你会好好的睡觉,好好的对待自己吗?” “会。”躺在床上的男友露出一抹无力的笑容,虚虚弱弱的颔首,“只要阿绵不哭,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想让我哭,那你以后不能骗我。”你说着这话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极了靠着哭闹来威胁无奈的大人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熊孩子,但除了耍赖玩闹,对上善于隐忍的男友你别无他法。 果然,男友勾了勾嘴角,对你笑了一下,沉声保证:“好,我以后绝对不会骗你。” 男友从来是个说一不二的君子做派,你这才勉强放下心,又瞧着男友眉眼间掩不住的疲倦,伸手从旁边拖来一个柔软的地垫席地而坐。 你支起上半身靠着床沿,一手抓着男友的手,一手就轻轻拍着男友的胸口,像哄孩子似得哄他。 “睡吧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你轻轻拍着他的胸口,语气柔和,语调放轻放慢,“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下你就不用怕了。” 男友侧头扫了趴着床边的你一眼,密密压压的眼睫压住了半边眼珠,眼底沉沉,看不尽深处的风景。 “你都多久没睡了啊,还不快睡。”你握紧他的手,郑重保证,“你就拉着我的手,我哪里都不能去的,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呢。” 在你的催促声中,男友慢慢闭上了眼。 许是太久没好好睡一觉的他是真的撑不住了,许是确认有你的陪伴后他终能心,很快他就睡着了,削瘦的胸膛在规律的起伏,鼻腔的呼吸逐渐绵长。 你拉着他的手,趴着床沿盯着他看,因为不能走开,又没有事情可做,你无聊的开始数着他细长杂密的睫毛,数着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慢慢的靠着他睡着了。 等到你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抬头一看窗外的天色暗淡,天色步入了黑夜,而你的男友仍然牵着你的手在梦里深陷。 你看着他的侧脸,惊奇的发现这次他的眉目之间虽仍有残留的憔悴,可神色安谧又美好,之前他昏睡时眉角眼梢透着沉沉的阴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终于觉得自己做对了一次。 还没高兴多久,你就听到自己的肚子传来了愤怒叫嚣的声音。 这一天下来你就忙着照顾人,哪里顾得上吃东西,又趴着床边睡了这么久,早就饿的头昏眼花,于是趁着男友睡得深沉不知外物时,你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再撑着腰酸腿麻的身子一步步悄声挪出去找粮食填肚子。 今天的事情一出接一出,你没有来得及点外卖,想到再过会儿也许同样没吃过什么东西的男友就会醒来,你顶着头昏眼花的脑袋翻出手机找美团里好评靠前的粥铺。 先下了一碗清淡的白粥和两个水煮蛋,又怕男友吃着没滋味,你又下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想了想再加了两份蒸煮的糕点和一份简单的水果给他当饭后甜点。 点完了男友要吃的,你差不多把眼睛的凝聚力和脑子的思考力用尽了,手机的屏幕闪着残影看不清楚,你索性丢了手机走到厨房,准备把之前留下的剩菜剩饭随意对付几口就行,余光却瞥见玄关柜面上的一碗早就冷透的红烧肉。 你饿的已经是头昏眼花了,也不管它冷没冷透,好不好吃,把满满一碗的红烧肉端到厨房,给男友单独留下大半后就站在厨房里往嘴里噻。 又甜又嫩的红烧肉在刚出锅的时候是最香最好吃的,肥而不腻,肉质鲜美,可冷却后再吞进嘴里就是又油又腻又肥,肉质也绵绵的,像是吞进菜市场街角里没人要的软骨杂碎。 你吃的有些恶心,却必须坚持往嘴里噻,因为家里没别的东西能比它更好的补充脂肪与能量。 这次你是真觉得自己委屈了,活到这么大你第一次觉得这么的委屈,像是天底下的委屈都让你受完了。 你竭力忍着这些委屈,就像之前一样,可不知怎地,之前你都能死死忍住的,这一刻你却是越忍越觉得难忍。 “怎么了,我的小棉糖受委屈了?” 外公温柔慈爱的声音突兀响起,字字落在你耳边,每一个字都深深透着心疼与关切,刀叉般的狠狠刺进你的眼里。 你不禁觉得疼起来,特别疼,疼的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 “是哪个大大的坏蛋让我乖巧可爱的小绵糖受了委屈啊?”外公的声音绕着你的耳朵,沿着眼睛的缝隙钻进你的心窝子,“告诉外公,外公帮你打他,让他以后啊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好么?” 外公最后的两个字‘好么’在你的耳边久久虚虚的回荡着。 如果这会儿他真的在你身边,一定还会把你抱进怀里抚摸你的头发,拍拍你的脊背,就像抚慰幼时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的你一样,在他温暖干燥的怀里,你所有的委屈与难过都会得到痛痛快快的宣泄。 于是这下,你真的忍不住开始掉眼泪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滴滴答答的掉落,话落你的嘴边,砸在你的手上,眼泪混着红烧肉胡乱的被送进嘴里,咸的冷的硬的恶心的味觉就化成你心口堆积的愤怒与憎恨。 一直强撑到现在的你终是因为这一碗冷腻的红烧肉和慈爱外公的话语而压抑不住的彻底崩溃,但你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顾及着还在斜对面的卧室里深睡的男友。 “杀千刀的混蛋,没人性的畜生…你们欺负我….呜呜呜,你们敢欺负我,我要告诉外公,我要让,呜呜,我要让外公揍死你们……我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你们给我等着…呜呜呜……” 你一边哭着往嘴里塞肉,一边低低压压的咒骂,像是要把所有的恶气都宣泄出来。 “不要以为,呜呜,不要以为我会让外公……放过你们…我要让外公揍死你们…..我外公最疼我了…呜呜…” “混球,呜呜,混球,你们等着,我外公可是柔道冠军,等我查出来是谁以后……” 你咬紧牙关,阴沉沉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红烧肉,眼底都是烧着的火,手里的筷子噗嗤一声穿过一坨红烧肉的肉心。 你恨恨的诅咒着,五官已是扭曲的狰狞,眼眶还在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嘴角却冷冷的勾起来,嘶哑的嗓音皆是满满的讥讽与阴冷。 “等着吧,你们的报应就要来了。” 10 晚上十点钟,男友终于醒了。 那会儿你早就吃完了冷肉,擦干了眼泪,装作无事发生过的样子重新回到床边继续守着他,等待他的苏醒,让他能确保第一眼挣开就能放心的看到你的存在。 如今的你深刻明白,外强中干的他再遭受不了一点的刺激与打击,必须靠着你随时随地,战战兢兢的守护着他,照顾着他,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 果然,男友挣开眼睛的一刹那就展露出了下意识的惊慌,可下一刻转眼瞥见你时,眼里的慌乱一瞬间又变成了心安。 “阿绵。”刚醒来的男友声音有点嘶哑,“你在啊。” 男友的高烧还没有完全褪去,脸还是红扑扑的,眼神也透着些微的迷茫,但当他看着你的时候,眼里都是深沉的爱慕与完全的信任。 此时此刻的他也只能信任你,只敢信任你。 你看的不住心酸又心疼,伸出手默默的覆盖他的手背。 “我当然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你笑着回答他,温声细语的撒谎,“醒了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给你做了粥,还切了一些水果。” 其实刚醒来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但握着你柔软的手腕,听着你温柔的话语,他还是垂着眼眸颔首默认你请求般的问话。 以前他就很少会拒绝你的提议,而今他更是对你千依百顺,自然更不会抵抗你‘亲自’给他做的饭食。 你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然后转身去厨房把粥和糕点送进微波炉热了一回,再配着切好的水果盘回到卧室。 你发现男友已经自己从床里爬起来,大概是高烧未退又折腾了一番的原因,他的脸更红了,白皙的额头尽是汗水,正双臂撑着床头小口小口的喘气。 察觉你回来了,男友便佯作无事的转头看向你,一眼瞧见你端着的盘子里满满堆放的食物,清粥寡糕,白蛋细肉,显然都是特意给发烧的病人准备的。 他眼眶一软,温声致谢:“谢谢阿绵。” 说完伸出手想端碗,可他的力气在刚才的起床就基本用尽了,手抬起来时手腕都在不住的发抖,哪里还能端得住碗。 男友只是一顿,很快收回了手,把颤抖的手腕藏进睡衣的袖口里。 你瞧见他眼神沉沉的盯住自己的袖口看,心里猛然想起了什么。 那群畜生当初扯得太狠了,差点把你男友的手都拧脱臼,即便经过多日的修养,还喷了云南白药气雾剂,他的手腕还是有几道残留的淤红与青色的指痕,印着白皙的皮肤显得十分刺目。 平时他都有意无意的藏着,那几道红痕便只是若隐若现的出没在宽松的袖口里,令你险些都忘了他双手受到的伤害并不比其它的伤口轻多少。 你又粗心了一次啊。 你默不作声的走上前,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再故作无事的坐在床边端起粥碗的底座,轻声笑道:“粥刚热出来碗口还烫的灼手,我喂你更方便。” “……好。”男友看出你给他的台阶,就淡淡的笑了笑,“谢谢阿绵。” “不用谢,应该的。”你捏着瓷勺边搅边吹,抽空又蹙眉瞪了他一眼,故意生气似的,“以后不准再跟我说谢谢这两个字,我听着不喜欢。照顾你我高兴,我乐意,别说的像是我不情不愿的。” 他明明就没有这个意思,他也知道你明白他没有这个意思,但他顺着你已经顺出了习惯,二话不说的笑着应好。 “绵绵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男友看着你,眉睫纤长,眼角含情,“我都听你的。” 你被他说的耳尖一红,小声嘟囔了两句后给他喂粥。 男友配合的张开嘴含入勺子里的皮蛋瘦肉粥。 刚喂了没两口,随时注意着的你就眼尖的瞥见男友眉间微微拱起的弧度,很轻微的举动,稍不注意就会忽视的异样。 “怎么了?”你搅粥的手势一顿,几乎是急迫的追问,“不好吃,不喜欢吃?” 男友没想到自己只是蹙了蹙眉,你就能这般敏锐迅速的察觉他的喜恶,但他又答应过你不会说谎,迟疑了半刻还是诚实的点头,声音徐徐弱弱的,透着愧意。 “……有点咸了。” 幸好你提早有了准备,二话不说马上换了盘子里的一碗小白粥,仍是一口口的吹温了再喂他。 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你没发现对面的男友眼眸深沉的盯着你,直到你抬眼看过来时,他收回目光,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等到男友吞下几口白粥后果然没有再蹙眉了,你心里大松一口气,然后暗暗的把这家粥府打入了冷宫,今后一生黑时,面前的男友忽然迟疑的开口。 “阿绵,”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疑虑与担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这几天你都是围着他忙的团团转,很多时候连饭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好几次你忙的昏了头,转身就差点一头撞上身后的墙壁,可见你是累到了哪种地步。 你的辛苦与疲倦他都看进眼里,但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像个残废的废物一样靠着你,离了你的帮助与照顾,甚至连正常的起床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挫败极了,觉得自己如同一堆的破铜烂铁,百无一用。 他发觉他的身体竟是脆弱至此,不过被一场疯狗咬了而已,却孱弱到连一个粥碗都端不起来,还要靠着你一口一口把粥吹温了送进他的嘴里,怕是三岁孩童都不至于这么无力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宽慰,幸亏是他受了这一场暴行,否则换成娇绵柔弱的你,你又会是多么惨烈的样子?会不会连命都保不住?又会不会真的成为一辈子的残废?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可能性,只是稍微幻想一下那副场景他都心里怕的高悬,久久不能安心。 “胡说八道!你麻烦什么啊?”你重重瞪他一眼,故作愤愤的说他,“你可让我省心了,像你这么好养活的,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想让别人麻烦我还不同意呢!” 果然,男友再次成功被你逗笑了,心里的阴郁与自责都散了许多。 “阿绵,你变了。”笑完,男友就盯着你这样说。 你的手一顿:“哪里变了?” “你变的活泼,大胆,风趣,你会说些有趣的话,还会细心观察我的一切举动。”男友一边细细回忆一边做出评价,“以前你的性子很腼腆,矜持,你从来不会和我这样说笑,不会为我忙的焦头烂额,更不会做出那些……不一样的举动” 说到后面时,男友的脸就微微红了,明显他指的是你这几天给他上药擦身体的事情。 听完,你平静的舀了一勺白粥,云淡风轻的反问:“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男友立刻摇头,红着脸回答你:“怎么会,无论你怎么样我都……都会喜欢,我只是看着这样的你,觉得很不可思议。” 其实何止他觉得不可思议,连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啊。 谁能想到,你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这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做事风格,乃至性情都全部改变呢? 但为了他,你觉得这些所有的改变都是值得的,你是心甘情愿的,并且绝不会后悔。 “那要是以后我一直这样呢?”你看着他,声调放的很轻,试探的询问,“白藏,你会不会不喜欢?” 你想为他塑造一个新的阿绵。 一个可以把他从深渊里拽出来,然后从此以后就把他藏在你的羽翼下以此隔绝外界的所有伤害,同时让他不会对你产生排斥的阿绵。 为了迎合不同的人而塑造不同的你,你并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可要是为了男友,一切你都是甘愿。 “你说错了,阿绵。” 迎着你复杂深切的目光,你的男友坚定的表达了反驳,他与你目目相对,再次开口重申,嗓音淡淡而沉重,一字一句恍若立誓。 “阿绵就是阿绵,无论阿绵是怎么样的,我都会喜欢。” 说完,男友缓慢的抬手,轻轻摸到你的手腕,再慢慢的按住,随后对你偏头一笑,盯着你的漆黑眼珠深邃的如同深海,笑容里透着藏不住的最重最深的深情。 “我喜欢的,只有阿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