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我妈打电话说来看看我们，明天你早点下班，我去接你。”

    ?　　沈易水喝粥的动作不停，“好。”

    ?　　他知道陆沉舟的母亲来干嘛，每次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

    ?　　小家伙倒是显得很高兴，一直追问个不停，每次奶奶来总是能给他带来许多礼物和玩具。

    ?　吃完早餐，陆沉舟和沈易水一起出门。先把沈易水送到书店，再开车去公司。当初陆沉舟问沈易水把店开在哪的时候，沈易水偏偏选择了离家和公司不顺路的地方，陆沉舟也没有说什么，只要沈易水去书店，他就会次次送。

    ?　　但是沈易水只容许他把他送到商场路边或者地下停车场，然后再自己走到书店。

    ?　　目送陆沉舟穿着西装，身姿挺拔，人模狗样的开车离去，他默默地松了口气。

    ?　　只有离开那个家，离开陆沉舟的眼神范围内，他才会有那么一点点轻松的感觉。

    ?　　神情略带疲惫的按着电梯按钮，他要去一楼。只不过今天有些不巧，电梯都显示在极高的楼层，一时也不会下得来。

    ?　　走楼梯罢。在跨上第一层楼梯时，他有些微的恍惚，看着空无一人的走道，眼睛突然红了。

    ?　　回想自己的一生，好像压抑永远都到达不了尽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色彩的生活麻木着他，没有希望，更没有救赎。

    ?　　他忽然不想去书店了。

    ?　　可他要去哪里？这个世界那么大，居然没有他的栖身之地，哪里都容不下他，世界很大，却也很小。

    ?　　坐在商场门口的座椅上，他茫然的注视着行人匆匆走过。坐了没到半小时，手机铃声就响了。

    ?　　沈易水眼眸一缩，他知道是陆沉舟。痛苦的捂住头，觉得很窒息。

    ?　　电话打了两次，沈易水接了。

    ?　　“你在哪？怎么没到店里。”

    ?　　陆沉舟声音有些低，似乎在准备开会的事宜。

    ?　　“你能不能不要收买我的店员，让他给你汇报行踪。”

    ?　　“宝贝，我在开会呢，听人说你没有到店里就很着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要我担心？”

    ?　　“不需要你的担心。”

    ?　　陆沉舟顿了一下，沈易水能听到那边有人在说报告，四周都很安静。

    ?　　那人说完了，陆沉舟才低低的说:“草，你到底在哪？我开完会去找你。”

    ?　　沈易水直接挂了电话。

    ?　　陆沉舟瞪着手机气了半天，匆匆结束早会，就想离开公司。没出到大门就被他的秘书叫回来，说隔壁城市的地出了问题，要他去处理。

    ?　　“草了，什么屁事都要我去处理，公司的那些经理总监干嘛用的？”

    ?　　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陆沉舟显得很暴躁。

    ?　　想起之前安装在沈易水手机里的定位，那天晚上他找到酒店后，第二天沈易水就把定位卸了，要去找他，有些困难。

    ?　　“用你的私人手机打这个电话，说你在书店遇上事了，要他马上回去处理。”

    ?　　又是这种事，秘书已经见过大风大浪，见老板这么说，他马上进入状态，捏着嗓子打过去。

    ?　　“你是这书店的老板吗？你们这书店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给了钱，硬说我没给，还要报警。你员工这么嚣张，你这老板怎么当的？这种事居然还不出面，小心我告你。”

    ?　　那边沉默，秘书哽了一下。

    ?　　“下次换个人来跟我说话。”

    ?　　秘书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老板，被识破了呢。”

    ?　　陆沉舟瞪了他一眼，叉着腰来回走。

    ?　　心里烦躁，桌上有一包烟，他随意的拿起，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沈易水有鼻炎，闻不了长时间的油烟味，烟味。就连一些怪味也会受不了。

    ?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可以出去了。”

    ?　　秘书走后，他又拨通沈易水电话。这么些年过来，沈易水还是不敢不接他电话的。

    ?　　“长能耐了是吧。你闹什么闹，又不是女人每个月有那么几天瞎几把作，你马上给我滚回书店，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　　“......我在商场外面。”

    ?　　“哦，我去接你过来，我们去隔壁城市玩一天，顺便处理事，明天回来见妈。”

    ?　　“不去，小熙不能离开我。”

    ?　　“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黏你？少给我来这套，我们不在他能乐翻天。”

    ?　　“......我病了，头晕得狠，坐不了车。”

    ?　　“草了你这身体怎么做的，昨晚做那么久也没见你有个腰酸背痛，和我去隔壁城市什么病都出来了。算了，你老实待在这里，别再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幺蛾子，乖乖等我回来。”

    ?　　陆沉舟挂电话后，沈易水有些怔忡，今天回去不用再看到陆沉舟了。

    ?　　心情愉快的站起来，眼前一阵晕眩，他极力稳住身子。他跟陆沉舟说的头晕倒是真的，那么多年的教训，使沈易水说的都是真话。

    ?　　他一直有贫血和抑郁症，之前的症状也多发于没吃早餐前，怎么这个时候也发？

    ?　　沈易水缓过来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也不想去店里，没有陆沉舟的管制，他乐意去任何地方。

    ?　　四处瞎逛到下午，他去小熙幼儿园门口亲自接他放学。

    ?　　带着小熙去吃了顿晚饭，父子两大手牵小手，孩子蹦蹦跳跳，看到一家玩具店，便吵着要进去。

    ?　　今天难得陆沉舟不在，他心里因为能一个人陪伴小熙也轻松了不少，也有了心思带着小熙出来享受天伦之乐。

    ?　　小熙直奔最贵的玩具而去，沈易水看了眼价格，不由得咋舌，现在小孩子的玩具都能这么贵了？

    ?　　小熙把所有喜欢的玩具都揽入怀中，拉着沈易水的手去结账。

    ?　　沈易水有些窘迫，他好不容易存下的钱，被小熙几分钟内就花完了，还只是他的玩具钱。

    ?　　于是他蹲下身子，跟小熙说:“小熙能不能只要一个？太多了又玩不过来。”

    ?　　小熙苦起脸:“可是小熙都想要！陆爸爸带我出来都是让我都买的，他还说拿不了就叫李叔叔过来帮我搬到家里。”

    ?　　李叔叔就是陆沉舟的秘书，今天捏着鼻子跟他通话的那位，跟了陆沉舟很久，是陆沉舟最有力的左右手。

    ?　　他知道小熙有很多玩具，家里的一间储物间塞满了他的玩具。今天要不是他破天荒的陪小熙逛街，恐怕也不会知道小孩子的玩具这么贵。

    ?　　“那你之前和陆爸爸出来玩，他为你买的最贵的玩具是什么？”

    ?　　小熙想了好久才说:“贵是什么意思？我最喜欢那个大黄蜂，带着它去幼儿园，同学都说这个玩具能买下一间厕所啦。”

    ?　　......

    ?　　他更加窘迫了，他实在没钱买这些玩具。刚才粗略计算了一下，小熙抱着的这些玩具，至少要5万以上。

    ?　　小熙好像看出了什么，默默把玩具放回原处，一双眼水汪汪，好不委屈。

    ?　　沈易水一咬牙，让小熙把喜欢的都拿上，去结了账。

    ?　　他开书店这么久以来，业绩平稳上升之后开始赚钱，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得来的钱，居然只能够买小熙三四次玩具，颇有些讽刺。

    ?　　他也没想到陆沉舟那么大方，每次带小熙出去都是几千几万的流出，愈发显得他这个亲爹没本事。

    ?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陆沉舟的差别有多巨大，他看不起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融不进他的圈子，就和陆沉舟不会屈尊和他的朋友打交道一样。他虽然已经三十岁，可什么都要靠着陆沉舟而活。他没有很多的存款，没有房子，没有车，就连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熙，都要喊陆沉舟叫爸爸。

    ?　　对于沈熙，他的内心是很复杂的。这个孩子本不该来到这世上，那时候他被陆沉舟逼得狠了，他对陆沉舟不止有全身心的抵抗，就连听到陆沉舟这三个字都会有双理上的抗拒和排斥。陆沉舟用他的精液去代孕公司，成功之后胚胎开始发育，于是他被迫接受有一个亲生孩子的事实。

    ?　　陆沉舟用孩子绑住他，事实证明，他成功了。沈易水跟陆沉舟纠缠那么多年，早已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希望和指望，突然告诉他，他有孩子了，他这样一个残破的身体居然也会有孩子。最后的最后，他因为沈熙而认命，他试着改变自己的固执，试着接受陆沉舟，试着让自己和沈熙过得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