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搭个男人上床,我已经游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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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也在无休无止地叫。我捂住耳朵,眼里痴迷层叠,都是那双人影和那杆伞。 我被送到医院,所有人都以为我昏迷失去知觉,其实我一直清醒,只是意志沉迷。 我听见有人对医生说话,然后更多人忽然把我身边所有熟人赶走。 我被送上另一辆车,又离开医院。 然后我认出了眼前的研究人员,忽然一个激灵,变得无比清醒。 “……是你们。”环球生科所。 “不要动。你的身体产生了一点变化。我们会好好研究,保护你,同时搞清楚你能够勃起和射精的原理。” 车上晃晃荡荡,一针镇静剂从手臂蔓延到全身,我被迫睡去。 睡眠中我第二次遇见了那团曾经救起坠楼女子的尘雾。 这次我隐约看见了它的躯体形状……它妩媚盘坐在一团花簇上,眉目似人一般。 命运开口问我话。“怎么样,最近过得好不好?要了那个愿望,不后悔吧?” “不后悔。”我释然而笑。 “你离开你要接近的,越来越远。” “我终将和他共享剩下来的一切,天长地久。” “你痴心妄想。” “我一定可以做到。” “申雅纳,你想不想看看未来?”一团水晶球一样的虚无飘向我的面前。 “不!——”我尖叫起来,伸手捂住眼睛。“你那么有空,为什么不去管管张榕?我早已经跌下去,早已经跌死了,你不要再管我!” “你不看也可以,我讲给你听。张续会企图杀你,张榕因为阻止他而被误杀,尔后张续会在监狱服刑,受尽凌辱以后自杀。” 我愣住了,放开遮眼的手。“那么,……我呢?” “你每射出一次你本不具有的精液,你就离开死亡近了一分。张续入狱之前,你与他最后一次做爱,精尽,然后回家,洗澡,静静躺在床上,闭目,死亡。” “……我与他做爱……那么,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他终于知道了你是申雅纳。他深感困扰,他不喜欢有人爱他如此疯狂,他讨厌你,想要彻底摆脱。” “笑话。”我冷哼,“张续怎么会讨厌我呢?真愚蠢,怎么可能呢?张续讨厌我?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续怎么可能讨厌我呢?他有什么理由讨厌我?他竟然会讨厌我?他怎么可以讨厌我……” 我的语气从尖利讥诮逐渐到哀怨嚎啕。 最后哭了出来。“……我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让他不讨厌我而已。为什么,他竟然还是讨厌我……怎么……可以……” “他讨厌像藤一样不能自主的生物。你知道的,对不对?你要求变性,积极窜红,假装残暴,都是掩盖你不能自主的事实,都是表演给张续看,让他不至于讨厌你的手段,难道你自己心里一点也不清楚吗?” “是!”我朝着命运大吼。“我知道,我明白,我清楚!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永远也不能和这个世界作对……张续是错的,人本来就不能够自主啊!哪里会有那么多,那么久的力量来支持他对抗一切呢……除了爱彼此,除了在同样卑微的生物之间找一点依靠,我们还能做什么,还能怎么做!” “他就算是错的,也希望有人能陪他一起错。申雅纳,你究竟爱张续什么呢?” “我爱他。” “你只是爱着你对他的爱。申雅纳,你为何要变性成为男人?” “因为我要追随张续的脚步。我要令他爱我。” “那么,张续为何要变性成为男人呢?” “因为他不甘心永远做那个被欺压被征服的性别……他要高高在上。” “你追随了他的脚步,你追随了他的心吗?” “……不要这样问我。不要逼我做我做不到的事。求你,不要。”我跪倒在地,眼泪如洪峰过境。 张续讨厌我哭。 对了,张续讨厌我哭。 讨厌我求饶。 讨厌我顺从。 讨厌我不阴不阳,消极暧昧。 ∩是人难道可以割除自己的泪腺么? 张续讨厌我那么多,那么久。也许他从金碧辉煌陡然消失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真相。而之后的一切,统统都是幻梦而已……从失忆到变性到歌唱,一切只是为了掩盖我的被讨厌而编造出来的荒唐故事……张续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他在他想象的舞台上歌唱,万人瞩目;他在他的自由空间里变成男人,征服一个又一个洞,自己百折不摧…… 命运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要哭了。”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轻柔,似乎抚摩着我的肩膀。身下的压力改变,我被烘托起来,似乎靠上了一张沙发床,而抽噎神奇地停止。 “愿意听我说一说你前世和张榕的故事么?”猫妖直立起来,终于化身成为模糊的人类造型,立在我的前面。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于是猫妖开始叙述。 “张榕从前是一棵大榕树,而你则是常常在树下玩耍的孩童。你七岁的那一年,张榕已经修炼满千年之数,却遇上了天劫。天雷将榕树劈倒烧焦,眼看就要神识湮灭。你懵懵懂懂忽然走到附近,使得天雷忌惮,不再劈下,张榕得以喘息。当夜,榕树托梦与你,第二天,你跟随梦中所说,将已无生机的榕树枝条剪下,扦插到了你家后院。榕树前世已死,今生重修,终于在三百年后,再得人形,变做哇哇啼哭的婴儿出现在树下,被人拣到,收为养子,直至如今。” “啊?”我张着嘴巴,闭不拢。“……他……不是人,是棵树?” “他是棵树,却是再也回不去的树。今世的天劫不是雷,而是爱。他已经不能再回他的世界了。他会死在人间。” “……不回去,他也许觉得更开心。那便不回去吧。” “你前世救了他一次,你今生可以再救他一次。” “救他?” “你放下对张续的执爱,我便可以带你走,远远离开,去另外一个地方,过美满幸福的生活。如此,张续便不会来杀你,张榕也不会为了阻止他而被误杀。你们三个都不会死,张榕也终于有一天会醒悟。如此一来,一切都会改变,你们三个都不会死。申雅纳,未来如何,撒于你的决定。而张续和张榕的命运,都只握在你的手里。” “我的手里?” “你从没试过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何不试一次呢?” 我沉默了一会,忽然大笑出来。“我如果可以尝试一次,去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我选择和张续在一起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不可能!”命运成为愤怒。 “既然不可能,我又如何能够掌握我自己的命运?”我悲哀地问。“我求,我求不得。我本来就掌握不了命运。人本来就抗衡不过命运。张续错了,我是对的。我们本来就不能自主,无论在哪里,和谁,做什么,总有比我们强大的力量在操控一切,我们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做!你就是命运。那么,被你操控和被命运操控有什么区别?”我越说越激动。“如果,张榕的命运是报答我,然后离去,那么他已经突破了命运。如果,张榕的命运就是沉沦在爱里,那么,他就是顺从了命运。然而,究竟什么才是命?发生了的那条路,还是没发生的那条路?——总之,不是心中想走的路。谁都想长命百岁花开富贵。可是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千三百年,还不是一样要结束。结束之前,我所能做的,只有去爱,只有去爱我爱的人啊!” “爱是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没有了爱,连悲剧也没有了,舞台上空空如也,不是更凄凉?” “很好,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记住,还有一个月,我说的未来就会发生。你好好考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一念放下,众人超升。你苦苦执着,则共陷永劫。” 命运闪了一下,倏忽消失在虚空里面。 “ANA,ANA?”面熟的研究人员叫我名字。 我头痛欲裂地醒来。 “你的肺炎已经没有大问题,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们用了很多种办法,始终还是不能让你射精。然而我们的情报显示,你的确曾经拥有勃起射精的记录。也许,你应该和我们谈一谈,奇迹出现的具体背景和细节?” 他递给我一杯水。 我一面喝,一面微笑出来。“没有什么奇迹……是人。只要人对,我就能做到。” “你指的是性交的伴侣吗?” “张,续。”我吐出这个名字。 实验者讶然。“张续?” “没有错。就是你们的上一个客人张续。如果你们请他来,我可以表演给你们看,我是如何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勃起,做爱。” 我知道他们一定做得到。他们一定会替我把张续带来。我自己不敢去做,可是我敢借用比我强大的力量。我趋利避害。 在他们安排的桑拿浴室里舒服地泡澡,我懒洋洋地接到秋陵的电话。秋陵说,市长已经特别交待下来,暂时停止我的一切活动三天,让我可以全心全意地接待国外来的“贵宾”。“小察啊,你就专心接待吧,公司这里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他笑声桀桀。 大理石雕刻的龙嘴里流下来带着硫磺味道的温泉水。我浑身被水蒸气包裹,那片不自然的胸膛,以及胸膛下面连着我心底血肉的阳器,都显得如幻似梦。 把张续送来这里吧。 梦中别人对我说了什么? 多多做爱,就会精尽人亡?——多么美好。 多么像我预设中最最好的一种下场。 割脉的痛,跳楼的惊悚,我都已经尝试过。现在我只想纵欲,纵爱。 手里的电话又响了。 我接起来。这里的电话都被监控,闲杂人等,根本不会拨得通我的号码。这次又是谁? “喂?” “ANA,是我。” “张榕?” “别说话,听我说。不要跟张续做爱,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能够勃起射精。他们会杀了你,然后解剖研究。不要,雅纳。” “不会的。”我咯咯笑。“命运已经告诉我了,我们的未来将是张续持刀杀我不成,反而误杀了你。我和他做爱,然后精尽人亡。” “已经改变了。雅纳,你一旦知道了命运,命运就会改变。” “什么?” “只有两种办法可以改变这个结局,要么你能够放下,要么,你死。” “我死了,一切就不会再演进下去?” “所以你如果不能够放下,就必定会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和死于命,有什么区别么?” “雅纳,不要死。” “迟早的事。” “不要和张续做爱。不要放弃。也不要放下。ANA,坚持下去,就和张续一直坚持抵抗一切、征服一切一样,不要放弃。” “张榕……” 电话线忽然爆裂。 屏幕无端端出现一道长长裂痕。我只听到一片咝咝声响,再也不能和外界通话。 我隐约觉得,命运正在向我走来。不要和张续做爱么?我管什么死亡与否……张榕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生存下去的本能远远不如毁灭自己的本能来的强烈。他们不配幸福,无法看透,永难超脱。 我不再有自杀寻死的勇气。但是我隐约知道,死亡曾是我唯一的自由。现今的我,连死亡的权力,也只剩下了听从和等待。 但是死,也夺不去我心中的爱。 哪怕这爱是欲,是执念,还是爱本身。爱本身是什么,谁又能看得清楚呢。 我从浴池中站起来。 对面的铜镜上薄雾凝结起来,又很快散去。我看见了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漂亮而英俊的脸,没有生气。单薄僵硬的身材,被一身的水珠修饰得梦幻完美。 头发留长了,超过了耳朵。我侧了侧头,眼睛转回去,看自己侧面的线条。那个过去的女子的侧影,一点一点在记忆里回来。我伸手捏住自己鼻尖,然后仰头,想象长发飘拂的感觉。往事一幕一幕冲击在我的眼眶底部。我难以抗拒地看到我的一生。平凡,卑微,怨殆。 父母离开我何其之早,我何其渴望着人世间的光明和温暖。但是我除了自己的身体一无所有。我被英文老师罚站在走廊上,那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这一辈子都没可能说出一句完整像样的英文。然后我的后母虐待我,踢打我的下身,三指宽的皮带抽得我遍体鳞伤。 偶尔我居住在姑母家中,看着姑夫严厉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行事。我从型没有自己,我跟什么人说话,就有什么人的口气腔调,努力使得他们愉悦,至于自己的欢乐与否,我从来不曾放肆。一直忍,一直悄悄地变坏。我的处女身子交给了班上一个可爱的男生,但是没有流血。我忍着疼痛让他进入,他一点也不怜惜,凶猛抽插。我必须忍耐下去,直到解脱。然后,当那种近似爱的东西走来,我悄悄耳语,告诉他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他愕然而笑,叫我不要骗人,白费心机。 我无话可说,咬着自己的嘴唇。然后我同高年级的学长出去开房。我脱掉衣服忽然开始害怕,我想走回头路,我说不。但是他给了我一个耳光,他说婊子,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喊停。然后他挺进了我,再然后他给了我一瓶名牌香水。我终于知道,性爱可以令我得到些什么。于是我勾引了很多男人,老的,少的,爱我的,也许爱我的,终于,变成一个明码标价的妓女。终于的终于,在我第一次面对人生想要放弃的时候,当我面对我的第一个虐恋客人,我实在忍受不下去,却不知道除了忍受以外我还能做什么的时候,我看见了张续。她替我挡下这个客人,然后在客人最趾高气昂的时候,冷冷说,你他妈的有什么可得意的?老娘是个同性恋,老娘永远也不会在男人身上获得高潮。 然后我抱着她,她抱着我,我们接吻。 我们满身伤痕,互相抚慰,然后一道离开这家夜总会,去街上做了一对自由的同性恋妓女。 有些时候是出卖,有些时候是交付。 给出去的,怎么能够收回。 张续,你为何不爱我……为何讨厌我。 我将手刺向会阴。 ∩怕的勃起让我全身颤抖。 我唯一的入口在后面,再后面一点点。我将手指探入我的后庭,我的肠壁。指甲令我自己疼痛。而扩张开的感觉却令我畅酣淋漓。我大声呻吟出来。 张续曾经骂我,说我是个无脑的女人。 我觉得自己的脑,一定是在两腿之间。我可以如此精准,如此简单地让自己快乐起来。张续,应该放下的是你。我们在一起做爱,一起去街上接客,然后一起老去,这是多么棒的人生。男人比女人强,便比女人强吧。念过大学的人比我们强,便比我们强吧。嫖客比妓女强,便比妓女强吧。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抱着你,你抱着我,我们相互安慰,这个世界便在我们之间那片方寸之地,孳生,成长,灭亡。 敲门声响起来。 “洗完了吗?” “就好了。”我裹上浴巾,擦干头发,带着满足的微笑,走出去。 在卧室里等了一会,喝完了杯中的一点点红酒,我正在疑惑,为何这群人现在效率变低,还未将张续带来,此时两个穿白衣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怎么了?”我感受到他们表情中的凝涩。 “很抱歉。我们恐怕是无法将张续带来了。” “……为什么?” “他死了。” 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然后微笑。“你说什么?” “他死了。一个叫做张榕的中国籍男子杀死了他。” 我坐到沙发上,张开嘴,然后发现自己失去声音。 “你休息一下,然后可以随时离开。肺炎或者其他问题复发的话,一般医生也能帮到你。”他们表情冷淡。那是我熟悉的表情,表示了讨厌的表情。 见我不答话,他们出去了。 我坐在那里。 我忽然觉得我所坐的沙发像一个活物一样,在同我疯狂地争夺这个房间里的氧气。 我怎么就喘不过气来呢? 气,在哪里? 我木然站起来,带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打开门。 门外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带我离开。 我茫茫然然地,就站在了烈日当空的大街上。路上没有行人,一个也没有。路上没有风,一丝也没有。路上没有生气,一点也没有。 我像是站在一个死了的地球上。 张榕,杀了张续。 张续死了。 张续死了。 张榕杀了他。 死了。 被杀了。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 秋陵的车子停在我旁边。“他们通知我来接你。你怎么了,小察?” “张续是不是死了?”我开口,问。唇瓣上的皮裂开来,我用手去撕,发现都是血迹。 “你知道了啊?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据说是他的同居男朋友杀了他,只刺了一刀,一刀就刺破了心脏。我说小察啊,你千万不要走他们的路啊,同性恋都很可怕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听不太到他在说什么。 车子向前开。景物在倒退。 “物在倒退,车子向前开。 我发现自己的思维迟钝。 “物飞快地倒退,我要到什么地方去呢?我要去做什么呢? “小察?你怎么了?……你喜欢那个张续?……人都死了,你也别想了。不过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许去医院或者火葬场之类的地方知道吧?这事已经轰动全城了,你不要又搅进去。” 窗外似乎有鸟叫的声音。我看出去,树都郁郁葱葱的,鸟和花也很美丽。这个城市的郊县原来如此动人,如此天然适意。我傻傻地笑了。 一切都解脱了。 我爱的张续死了。 不爱我的张续死了。 讨厌我的张续死了。 和我竞争的张续死了。 想要征服男人的张续死了。 曾是女人的张续死了。 一个叫张续的人死了。 他死了。 她死了。 死了。 有什么不好吗? 那个坐在镜子前面绞掉沾着精液头发的张续,死了。那个大笑着拍下我撅屁股接客照片的张续,死了。那个拿皮带打我,不许我不戴套同客人做的张续,死了。那个拖我去医院,在我缝针时候紧紧抱着我的张续,死了。那个在夏天买貂,酷爱野生动物制品的张续,死了。那个嚣张跋扈,只许她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她的张续,死了。那个和我一起去买迷你裙腿比我长出一截还笑我身材差的张续,死了。那个忽然离开我,又忽然回来的张续,死了。那个短短头发站在舞台下面看我唱歌一闪而没的张续,死了。那个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搂抱亲吻的张续,死了。那个插入我的张续,死了。那个被我插入的张续,死了。那个瞎了一只眼睛还无比从容冷静地张续,死了。 我记得和他一起唱的歌。不配相拥。爱到分离仍是爱。 乐句混乱地夹杂在我脑海里。 我轻轻哼唱。 秋陵回过头来赞。“小察,你唱歌越来越有味道了。” 人在,结束的一刻最清醒。 到底哭声笑声,本来都是一瞬间。你若停在我的路,你会否仍然是你。 〈清爱和恨有命。 张榕,你说的命运,来了。 它如何更改,我都认得它。 它如何更改,它都是命,都是我躲不开,得不到,避不了,也过不去的。 人不可以和天斗。 张续是人,有生,就有死。他现在不死,也终有一天会死。 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是一个没有张续的世界。就好像张续出现以前。 我是对的,张续,你知道吗,我是对的。 人要顺从天。 女人要顺从男人。 弱者要顺从强者。 卖的要顺从买的。 我是对的。 你错了。 张续,张续! “停车。”我说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秋陵的额头上有汗流下来。他很害怕地看着我。 我的样子很可怕么? 我走下车,抬起头,看天。 “张——续——”我在闹市区向着天空喊。无数人停下来。无数人看我,认出我,指指点点。 我的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就好像在喊一个离我很远很远的人。 我直视着烈焰一样的阳光,眼前发黑,五色缭绕。 张续…… 我最后一次喊你。 最后一次。 天空,沉默。 我的泪,却还是仰在眼底,流不下来。 () 我去监狱看张榕。 他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怎么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好吧?” 他有意无意地避开我的眼睛,看着我身后阳光洒射的窗。 “宣判结果下来了。”他说。 “不是要到下个月才开庭么?” “不是人世间的宣判,而是命运的宣判。” “……啊?”我半懂不懂。“……那么,宣判了什么呢?” “我受到了嘉奖。” “啊?”怎么会。 “虽然我是个杀人凶手。但是从天道来说,我避免了不应该死亡的死亡,让命运回到了它该在的轨道上。” “……那么?” “这一世结束之后,作为嘉奖,我将真正的人类。” “人类?” “雅纳,能够做人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你要好好珍惜。” “神经。” “至于这里的宣判我也能够提前知道了,不管从天理还是法律,都必然是一个死亡。” “张榕……” “我和他先后赴死,双双殉情,我觉得很值得。” “那我呢?”我看着他坦荡无羁的眼睛。“我怎么办,我怎么算?” “你与会幸福的。”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张榕,我操你妈。” 张榕笑起来。“我没有妈妈。你亲手扦插我,也许在某种意义上,你才是我的妈妈。” 我气结。 “张续呢?……张续现在在哪里?在某一个我看不到的角落吗?他还存在吗?存在的,对不对?” “ANA,张续死了。”张榕安详地看着我。“你放弃吧。” 我很想伸手打他。“你杀了他,只是为了叫我放弃?” “也许是为了叫自己放弃。……也许,也是为了叫他放弃。” “可是之前你明明叫我坚持。” “放弃张续,坚持你自己。” “为何我的命运我的生活,要你们来操心至此?” “你不是早已经对此安之若素么?” “你这样就算是已经报恩了么。” “是的。” 和张榕的谈话就像一场令人困扰的拉锯。 至今我仍然不相信那些命运啊,星辰啊,天道啊等等。 我只是习惯于接受一切已经发生的事情。不管它的原理为何,它总都是现实。 秋陵在车上等我。“好了吧,我已经竭尽所能为你安排了。赶紧回公司吧。”他鬼鬼祟祟地四处看。 “去墓园。”我摘下墨镜,疲惫地一笑。 秋陵差点从驾驶座上跌下去。 我不知道张续是怎么下葬的。是谁守着他,送他。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依稀也没有朋友。他总是冷淡地对我说,他不会眷恋任何人,因为眷恋会让人变得软弱。他说他与任何人相处,都第一时间想象如果离别,如果反目,如果断绝,自己的心会不会不平静? 但是那个下葬仪式应该绝对不会冷清。虽然他没有要去爱要去依恋要去倚靠的人,可是却有无数人迷恋他,爱慕他,愿意为他颠倒生死。从我,到张续,到十六岁的小女孩子,到为他痴狂的无数粉丝路人。我想就算他死了,爱他的人还是会爱他。 有时候我想,张续为何能得到那么多爱。 为何我却得不到。 张续不爱我。张榕不爱我。甚至无数歌迷,爱的也不是我。 我不能把自己袒露在大众面前。他们必会厌弃无比。而张续就那样吊儿郎当地戴着一个斜斜眼罩往那里一站,不用掩藏什么,也不用紧张,就能让人销魂荡魄。 我嫉妒张续,是的,我嫉妒他。 他做妓女也是一个骄傲的妓女。做歌星也是一个骄傲的歌星。他从不卑微。 我拼命想证明他的错误。我证明了。而他就以冷漠到一句话也没有留下的死亡,让我变得徒劳无功。 我为何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墓园的阳光晴好。 我站在离开张续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 我不认为这个石碑和我的张续有什么联系。我闭上眼睛,努力设想,石碑下面的那堆灰。烧他,烧成了灰。我从前听说,尸体火化的时候,经常会因为肌肉僵直受热而突然坐起来,双手前伸。我在想,那个时候,在火化炉子里坐起来的张续,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的脸一定还是一样的美丽,他的唇一定还带着非常礼貌、微微不屑的神情。 那抔土里,真的曾有一个美丽的躯体吗? 我蹲下去,用指尖触摸湿漉漉的土地。 绵延千里的,寂静。 我什么也感受不到。 一只懒洋洋的猫摇头摆尾地走过来。 我下意识地抱起来。 “秋陵,我现在拥有多少钱?”我抱着墓园里的猫,坐在后座。 “三百多万吧……包括之前的四个广告一张EP还有其他商业费用,扣去公司抽成的佣金,可能三百万零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