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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开窍

    李英总是做些无聊的事情,在明意远看来。

    耳钉,耳环,烫发,染发,项链,戒指……哪怕男人饰物装扮已经成了流行,明意远还是觉得这些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做起来浪费时间。

    李英又总是挑着他们两个出门的时候倒腾这些,更让他觉得厌烦。

    “我们只是去逛个超市,买个电脑而已。”他无奈地对着全副武装的发,“半小时就回家了好吧?”

    李英一头出门前特意烫的日式少年感卷毛,耳朵上脖子上手上的饰品在阳光下bulingbuling地闪光,对明意远的抱怨理也不理。

    “我乐意。”任凭明意远说来说去,他只用一句话回敬。

    慢慢地明意远学会闭嘴,甚至习惯了他这一身给里给气的打扮。

    他跟李英从小一起长大,上下楼,他房间的窗户正下方就是李英卧室的窗户,中学时两个人还是走读,中考前压力大,李英睡觉时间早一点,经常半夜跑上来踹他的门,骂自己动静大,又把他吵醒。

    “我就打翻个杯子。”明意远给他开门,无奈地被迫道歉。

    李英上来了就懒得下去,直接扑在明意远的床上一裹被子,头沾上枕头就着了,就这闪电入睡速度还能被吵醒,明意远也是服气。

    他早洗漱完了,睡得晚只是想多看会书,这时候只能把灯关了跟着上床,跟李英隔着被子摩肩接踵地睡。明意远的床上常年摆着两床被子,李英不在的时候他半夜迷糊时会换被子盖,李英来了就给李英盖。

    说来也是缘分,两个小孩从光屁股开始就在一起玩,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一个班,中考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那时李英的成绩差一点,去了普通班,明意远在他隔壁的重点班,两个人还是一起上下学。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李英和家里人关系降到冰点,常年不化。

    “你他妈有病吧!”

    明意远去找李英上晚自习时,在他家门口听到这句怒吼,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脆响。

    屋里的声音低了下去,悉悉索索了一会儿,没动静了。

    明意远握紧书包的肩带,转身靠在墙上,心里默默数着秒数。

    咔嚓——

    防盗门开了,李英背着书包从门里走出来。

    明意远站直身体,跟李英一起下楼。

    他想窥视李英的脸,又怕他发现,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路。

    直到两人走到学校附近清冷的小巷子口,李英才仿佛回过神一样,动了动肩膀。

    他的第一反应是踹了明意远一脚,然后笑着说:“草,明意远,你有病吧。”

    明意远不甘示弱地踹回去。

    两个人你踢我,我踢你,嘻嘻哈哈地上学去了。

    也许是从那天开始,明意远记不清了,只记得之后李英就偶尔带他去gay吧喝酒,跟自己的男朋友接吻时也不会刻意避开,明意远被他大大方方地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

    有段时间明意远交的女朋友自称是个腐女,交往熟悉后会问他李英的事,笑嘻嘻地跟李英谈论他的新男友帅不帅,然后私下里提醒明意远让李英保护好自己。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语气得很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但身体是自己的,他又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觉得合适,可以稍微跟他讲一下。”

    明意远就是在这时被科普了男性情侣的“那些事”和危险。

    “嗯?”李英抽了口烟,白色的烟雾被从他嘴里呼出来,都快碰到明意远的脸了。

    “我就是好奇。”明意远摸摸鼻子,“你是攻还是受啊?”

    李英扭头,正面对他翻了个大白眼:“滚。”

    明意远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不能说啊。”

    “那你告诉我啊。”

    李英说:“滚蛋。”抬脚踹他。

    明意远躲过去,两个人一来二去,烟不知道啥时候掉在地上被杂乱的脚印踩灭了,两个少年打了一身汗,同时要求停战。

    “学习了学习了。”

    这时候高三,高考成绩还是他俩最烦心的事情。

    高考结束后,明意远就开始和母亲有了激烈的矛盾。他是单亲家庭,亲生父亲在他六岁时带着小女人远走高飞,母亲刚烈潇洒,离婚后很快振作起来,从家庭主妇回归职场,很快做出一番事业。

    所以成为单亲家庭后,明意远的生活质量不降反增。由于专注事业,明母的精力无可避免地很少放在明意远身上,她本来就跟楼下李妈妈关系不错,欣赏李妈妈的为人,于是有意无意下,两家的关系非同以往的亲密起来。

    小学的时候,正是明母生意最忙的时期,明意远经常去李英家里吃饭,过夜,跟李英睡在一个被窝里,用一个碗吃饭。后来到了初中,明母的收入稳定了,能抽出时间回家,明意远才回到自己家吃饭睡觉。

    生活总不能尽善尽美,明母奋斗事业,赢得了尊严和荣誉,养活了家庭,与儿子之间的矛盾也埋了下来。

    父母离婚给明意远的打击很大,明母坚强独立的生活姿态也让他骄傲,所以他更想像母亲一样独自打拼闯荡,大学第一志愿,他填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

    明母在鱼龙混杂的名利场上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更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更想陪着儿子,希望明意远能在附近的大学上学,毕了业继承她的公司。

    两个人为了志愿的事情见了面不是冷战就是吵,谁也不能理解谁,谁也不让步。

    报志愿截止期的前一天,明母当着明意远的面敲定志愿,然后对他说:“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敢改,你就不是我儿子!”

    明意远当天晚上就翻墙去网吧把志愿改了。

    李英嘴里嗦着棒棒糖,靠在电竞椅上,脚尖翘起来:“你说你俩这折腾什么呢。”

    “我哪知道?”明意远点击提交,全身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心里既郁闷又有些快意。能够反抗长辈的意志而坚持自我,也是一种成长,成长的滋味独特,那些好强的孩子总痴迷于此。

    总嗷嗷叫着朝主人要奶喝的小狗狗长大了,变成绒毛呼呼的大狼,爪子还嫩着,眼神中已经初见锋锐的端倪,绿油油地盯着周围可掠夺的一切。

    明意远斜着眼打量身旁坐着的李英,不由问:“你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远吗?”李英把晶晶亮的棒棒糖从唇瓣间抽出来,鼓起的唇珠在糖上粘了一下,被拽成一小条,又松开弹回去,“不跟你一个学啊,你都不嫌远,你爹我能怕?”

    可李英父母健在,家庭美满,李英想学的专业正好也是李英父母希望他学的……

    李英打断他:“你有病啊?我爱去哪儿去哪。再说了,那些事跟我想走远点有什么关系?”

    说着话,他无意识转头正面对着明意远,在电脑屏幕蓝光的照耀下,侧脸上的红肿并不明显。

    明意远的视线在那里打了个出溜,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行,你说得对。”

    李英满意地捅他:“来都来了。”

    明意远坐直:“打一把再走。”